005 微妙
這天傍晚,夢曇來請秦王政沐浴,剛好梔子也在身邊。
「走吧。」他說。
「什麼?」
「沐浴的時間到了。」他說。
梔子瞬間不好意思起來,忙說:「陛下,你先去吧。」
秦王政一把拉住她的手,拉著她向浴室走去,梔子只好無奈地跟在他的身後亦步亦趨。
浴室里熱氣氤氳,繞過屏風,見後面是一大個鋪砌精美的浴池,浴池裡的水正冒著熱氣,水上漂浮著一層厚厚的紅色的月季花瓣,香氣撲鼻。
夢曇過來替秦王政褪去外衣,他現在只剩下貼身的一件里袍。梔子見狀,連忙說:「陛下,你先洗吧。」她說著便向外走去。誰知秦王政一把拉住了她,攬住她的腰將她扣在自己的身上。梔子的臉貼在他的胸膛上,聞著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屬於男性的味道,心跳加速。
「來人!」秦王政向外喊道。宮女應聲進來。「將浴池隔成兩段。」他吩咐。
於是,一會兒的功夫,浴池被一重簾幕隔成了兩段。「服侍夫人沐浴!」他吩咐著並走到浴池的另一端去。
白梔子無奈地進入了浴池,紅色的月季花瓣粘在她白皙晶瑩的肌膚上。她一直盯著簾幕對面的人,生怕他會過來。過了好久,他似乎沒有什麼不軌的動靜,她才放下心來。於是,她開始享受起泡澡的樂趣來。巨大的浴池,溫熱的浴水,美麗的花瓣,這些都令人賞心悅目。於是梔子開始在水中玩樂起來。
任髮絲在水中漂浮,輕輕揚起手臂,讓花瓣沾滿一手。在這麼大的浴池沐浴,感覺真好!在水裡的感覺還真不錯。梔子猛地想起那個夢境,在茫茫的水中盡情地漂浮,於是她垂下眼帘開始享受這種感覺。
她沉浸在自己的樂趣中,忘記了周遭的環境。
突然,她的第六感提醒她有人在盯著她。她忙睜開眼睛,見秦王政穿著一件白色的浴袍從浴池旁邊經過。
「啊!」梔子驚叫了一聲,連忙抱緊身子,躲在水中。
他的嘴角不禁浮動一絲微笑,他轉過屏風出去了。梔子驚魂未定,這時,宮女們進來了,七手八腳地幫她穿衣服、梳頭髮等等。梔子瞬間覺得自己就是個只能任人擺布的木偶。
一番折騰之後,她穿著那件水紅色緞面浴衣、垂著長長的頭髮走出浴室來,繞過一根又一根高大的宮柱,穿過一道又一道的帷幕,來到寢房。此時,秦王政正坐在床榻上看書,他穿著一件白緞的睡袍,垂著頭髮,看上去很清爽的樣子。
梔子見狀,本想悄悄離去,剛轉身,就聽到他的聲音:「過來。」無奈何,梔子只好走過去,站在離他三尺遠的地方。秦王政瞄了她一眼,水紅色的緞面反著光,將她窈窕的身姿勾勒了出來。他突然放下書卷,彎身過來一把抓住她的手,一拉,她倒入了他的懷裡。
「陛下……」梔子皺著眉頭輕聲喊道。
秦王政垂下眼帘,俯身輕輕地聞了一下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香味,除了浴池裡月季花瓣的香味外,還有她自己身上與生俱來的清香,是記憶中的味道。
「陛下,求求你……」
秦王政睜開了眼睛,他將梔子抱起,放在床的裡面。然後,他又對立在簾外的宮女說:「去把夫人的針線盒取來。」
秦王政把針線盒遞到梔子手中,說:「接著綉吧,在這裡乖乖陪著我。」他似乎笑了一下。
乖乖?她感到很不自然。梔子無奈地捏起針線繡起來,可能是心裡總有隱隱的緊張感,一不小心,針戳到了手指,鮮紅的血滴流了出來,即便她不動聲色,秦王政還是一眼就瞥見了,有她在身邊,他真的能認真看書么?
秦王政捏起她纖纖的手指,將她的指尖含進嘴裡,吸吮著她的血液,她的血液似乎都帶著芬芳的味道,他吮吸著,為之沉醉。
儘管難為情,但也無可奈何,白梔子還是只能陪著他睡在一張床~上。她總是擔心著會發生什麼事情,而這天是一直熬到深夜都睡不著,但他似乎只是靜靜地躺在身邊一動不動。他睡著了么?梔子不禁撐起手臂來觀察他的睡顏。
他睡覺還真乖呀,規規矩矩地躺著,一動也不動,神情淡然。突然,梔子發現他的嘴角似乎罥掛著一絲微笑。在做什麼美夢呀?梔子不禁想道。
他的確是在做一個美夢,他夢見在一片燦爛的桃花林之下,桃花零落成雨,落英繽紛,小小的白梔子在花雨中輕快地旋轉著,蝴蝶翩翩起舞,鈴兒一般的笑聲回蕩在他的夢裡。旋轉著,旋轉著,她就變大了,身姿更輕盈更曼妙,更加笑靨如花。
他已經很久沒有做過美夢了,他不自覺地露出了笑容。
梔子看著他的笑容,不覺自己也開心起來。他的輪廓很鮮明,梔子不禁用手指輕輕地在他的鼻尖滑動。突然,他睜開了眼睛,猛地翻身起來一把將她摁倒在床~上,他的眼睛里閃爍著寒光。
她被他這突然的舉動嚇得不輕,她粗聲地喘著氣。見狀,他眼睛里的寒光漸漸退去。
「在我睡覺的時候,不要隨便碰我的身體,否則你會很危險。」他說。是的,因為從小安全感就沒培養好,他的潛意識裡警惕性很高。
「嗯,知道了。」梔子的聲音里仍然帶著驚恐的味道。
秦王政盯著她看了許久,然後說:「當然,在我醒著的時候,我是可以讓你摸的。」他說著便捏著梔子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之上。
梔子的手碰到了他結實的胸膛,她連忙縮回了手。於是他又重新摁著她的手臂,俯視著她。梔子的心又碰碰跳了起來,呼吸因緊張而變得急促。她想掙扎著坐起來,可是手臂卻被他牢牢地摁住,無法動彈。
「你睡不著嗎?」他問。
「嗯。」她的聲音都開始顫抖了。
梔子的頭髮如緞面一般鋪滿了一床,她的臉蛋兒就浮在這緞面之上。聞著她的氣息,看著她受驚的嬌艷的面容,一股慾念湧上他的心頭,血液在迅速流竄。
「梔子,把你給我,好嗎?」他的聲音深情而燃燒著欲~望。
「不,不要。」梔子開始掙紮起來,她扭動著身子,想要掙脫他的禁錮。
可是這無疑更加刺激了他,他俯身下來深深地吻住了她的唇,糾纏著,直到嘗夠了芳甜。他順著她的脖頸吻下去,留下深深的吻痕。
梔子無可奈何地承受著,無力反抗。她在害怕著,害怕著改變。
他已經吻到了她胸口柔軟的地方,梔子不禁身體一顫。
「政,政,求求你,放過我。」她哀求著,聲音顫抖著。情急之中,她只是想到了他的名字,而不是尊稱。
聽到她呼喊自己的名字,他突然停下了,他抬起頭,用一雙瀰漫著情的眼睛看著她。
「你是我的,為什麼不給?」他質問道。
「陛下,我,我還沒,做好心理準備,請給我時間。」她微微地喘著氣,說道。
他極力地抑制著自己,盯著她沉默了好一會兒。最後,理智戰勝了欲~望。他起身走到外面去了。他重新回到了浴室,泡在冰冷的水裡,讓冷水熄滅的自己的欲~望。
他重新回到寢房,此時,梔子已不在床上。他心裡一急,隨手拿了床邊的佩劍,四處去尋找她。他的警惕性隨時都很高。
結果,梔子卻是默默地佇立在外邊過廳里的窗邊,彷彿是在看月亮。夜風襲來,她只是穿著那件水紅色的睡裙。
於是,秦王政折回去,將劍放下,拿了一件外披過去,披在她的身上。「夜風寒冷,小心著涼。」他說。
梔子抬頭看見他,她的目光如泉,在月光下顯得越發晶瑩透亮。
他對自己這麼體貼,梔子心裡越發感到愧疚。「對不起,陛下。」她說。
他摟住她的肩,說:「沒事,我會等你的,等你能夠接受。」
梔子沉默了。又一陣寒冷的夜風吹來。秦王政說:「進去休息吧,吹了冷風對你身體不好。」
可梔子說:「我睡不著,我想在這兒再看看明月。也不知道家裡的人現在怎麼樣了。」
「你想家了么?你不要多想,以後這裡就是你的家。」他說。
「嗯,可是,我還是忘不了故鄉的人。」她說。
故鄉的人?秦王政又回想了記憶中邯鄲那些形形色~色的人:趙偃,白子寧……他突然感到一陣不快。他冷冷地問道:「你哥,他對你好么?」
「非常好。」梔子說。
秦王政默然了,記憶中,白子寧曾不遺餘力地排擠自己,傷害自己,僅僅因為自己是秦國人的身份。不過,他對白梔子是沒的說,明顯的,梔子也是喜歡她那個同父異母兄的。
「那,你和趙偃的關係怎樣?」秦王政接著問道。
聽到這個名字,梔子會心地笑了一下,說:「趙王陛下,我們關係很好,他對我也很關照。他是一個很善良很有才情的人,他教會了我很多。」
秦王政心裡抽了一下,他越發不高興了,他一把抓住了梔子的肩,冷冷地問:「他教會了你什麼?」
梔子被他突然的轉變嚇了一跳,她語氣緊張地說:「沒什麼,就是彈彈琴、跳跳舞什麼的。」
「你們經常見面嗎?」他繼續問,聲音仍然冷冷的。
梔子覺得這個無須撒謊,她點點頭。
秦王政沉默了,每當這個時候,一般就是比較危險的時候。「你們見面都做些什麼?」他問,聲音越發低沉。
梔子感受到了不妙的氣息,她覺得必須要組織一下語言,其實她和趙王偃是那麼的單純,但總是容易讓外人誤會。她想了一會兒,說:「我都是和我哥一起進宮的,我們在一起就是聊聊詩,彈彈琴罷了。」
是彈彈琴還是談談情呢?她不會撒謊,她那緊張的樣子被他一眼就看穿了。
秦王政的眼神里透露出凜冽的寒光來,在月光之下越發逼人,梔子不禁打了一個寒顫。梔子以為他是在記恨童年的事,忙說道:「陛下,我知道,小時候,我哥哥和趙王陛下都傷害過你,所以你對他們有成見,但是他們其實並不壞,他們也只是站在趙國的立場上,畢竟,長平之戰給趙國……的傷害太深。」
「他們站在趙國的立場上恨我,我也可以站在我的立場上恨他們。」他說。
是的,他恨趙國的一切,那一段記憶是他願意永遠封存的。當然,除了她,還有母親,只有這兩個趙女是他能夠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