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回不去的曾經

咲。我正在看比賽時，赤司的聲音傳了過來。

我扭頭一看，阿征？還有他那些奇迹世代的隊友。我向他們半揚了一下手，

我們去吃飯了，便過來看看你這邊是不是也已經結束。

不，還有五分鐘。我將頭轉回場上，赤司他們背靠著圍欄在一旁看。

上半場第二局的時候我們一度拉開大比分，但也是預期內的在下半場被男生們追上，到了第四局，雙方是在僵持中。高井裡美熬了三局，體力已經消耗得差不多，而其他人也好不到哪裡去，局面逐漸轉入我方被動。

市川。我托著頭，眼睛沒離開場上。

是。坐在一旁休息了兩節的市川朝日應道，想我入替高井了吧。

是，拜託你。

交給我吧！

我站起來舉手叫了暫停。她們回來以後，成田奈奈一邊幫她們抓緊機會放鬆手腳，我也站在板凳之前，抱著手臂道：高井，謝謝，接下來交給市川吧。他們現在已經被我們的團隊戰纏得很疲憊，市川，你進去就是要在賽場上打開新局面，隨便你用甚麼方法，目的是進球，其他人籃下區域聯防守穩籃板。

但是，池內友紀舉手，外線不是空了嗎？

他們已經累到捉不準三分，而且本來就不擅長，這邊最多失數球，不需要理會。他們喜歡玩籃板硬碰硬，市川就告訴他們甚麼才叫技術。全場下來都這樣做我們會吃不消，但現在已經磨了這麼久，正好給他們致命一撃。我勾起嘴角，我們甚麼時候說團隊戰不需要個人技術了？去告訴他們我們是誰。我彎下腰，伸出手，是，最後就拜託各位。

她們也伸出手交疊到我的手背上，我向成田奈奈招招手，她也微笑著將手伸出，我們六個人相視一笑。

我大聲道：勝者是？

帝光！她們久違地一起應道。

我們是？

帝光！手向下一壓再向上舉起。散開。

我手腕一翻，姆指指向場上，上吧。

我站在場邊看著最後的時間。新人新氣象，市川朝日憑著她出色的籃下急進攻，一對一連過對方兩人，將局面一下子扭回來我們隊，最後我們贏十七分完場。我挺直背笑著揚起手，和從場上下來的市川互撃了響亮的一掌。

喂，對面場的男生走了過來，你們。是我們不好啦，我們請你們去玩吧。

成田奈奈微笑著說：平日就算了，但今天的話，我們沒空呢，抱歉。她熟練地擋了回去。

赤司走過來拿起我的外套幫我穿上，你又將外套脫了。

謝謝。我將視線撇開，不情願地伸手套上。冬天的大衣超麻煩，穿上了就像是阿熊一樣，非常不方便行動。赤司分明是知道的，但還是手下不停地給我將外套硬套了上去。

你們現在是去吃飯嗎？

期待了一天的高井裡美舉著手跳起來，吃飯！友紀找了一家附近超有名的烤辣牛肉店哦！聽說裡面還有好好吃的獨家飯後甜品雪糕！耶！

池內友紀木著臉說：我沒特別想吃哦。啊，他們的煎魚都做得不錯。

有雪糕？來了以後就一直蹲在旁邊打呵欠的紫原敦，突然精神起來，學姐是說有好吃的甜品嗎？

學姐們的主題是好吃的烤辣牛肉，綠間真太郎爆著青筋在推眼鏡，你不要給我只聽想聽的部分！

好吃的店，突然冒出的黑子哲也將市川朝日和高井裡美嚇到尖叫，我也想吃呢。要是交給青峰同學他們選的話，就太不可靠了。

喂喂！小黑子！黃瀨涼太不滿地嚷嚷，你好歹都信我嘛。雖然我也是沒預備啦。

切，真麻煩，青峰大輝抓抓腦袋，五月，你怎麼都不先找店啊？

桃井五月先是向赤司道歉，然後一巴掌打在青峰的頭上，你又說我！我怎麼知道要去找店啊？經理不是用來找吃用的！可惡。你就知道怪我！

嘶！痛、痛！你這個暴力女！

所以你們集體活動出門，除了打籃球就都不排行程的嗎。我望向赤司，他已經微笑著在問其他人要不要一起去，結果我們全部人一起去吃午飯，超吵。我倒是沒想到赤司會願意跟我們一起吃飯，他應該只是想和從前的隊友們一起，也應該不想管我太多。

──所以我是又有事惹他生氣了嗎。

阿征？我和赤司牽著手走在一行人的最後。

嗯？赤司微笑著轉過頭來。

……我操／你發脾氣就直說。不要笑啊啊啊。

那我就直說了。他斂起笑，咲，我說了讓你坐好的，也說了讓你不要脫外套，更提醒過你傷口未好不能夠吃辣。你前幾天有幾聲咳嗽，我亦說了最近不要吃涼和甜的東西。但是，你並沒將我的話放在心上。

……糟糕，最後一句說得很嚴重的樣子。

既然是這樣的話，我也無話可說。你能夠察覺到我不高興，我應該要覺得開心和滿足才對，咲是這樣想的嗎？

抱歉。語帶諷刺啊啊啊。

但你下次依然不會聽話。咲，你不是小孩子，明知道沒益的事，我希望你可以記住不要做。

……

咲。

我知道你說得對，但我覺得這樣很煩。穿外套會不方便，吃東西還忌口也沒心情吃了，還不如不吃。又不會死掉。

赤司嘆一口氣，握緊我的手，姆指掃了掃我的手背，所以我要看著你。這次之後，我希望你最少會記得我提醒過你的事。

我抬眼望他，所以一起吃飯是懲罰？突然沒胃口。

我是想有這個意思，但不是這種程度，這只是提醒。咲，你知道你是錯的，就冷靜點不要生氣，先聽我說。我是不會罰你的，我們不是這種關係。我會做的只有提醒和哄你。

……明明已經是有這種傾向。

你是不會為了這些而掃朋友的興、不去這種店，我只是希望在你的身邊提醒你。這種角度的解釋，你可以接受了嗎？

不，還是用前一種說法吧。太過美好反而讓人超懷疑。我翻了個白眼。

赤司失笑出聲，事情都一樣，只是解釋的角度不同，兩者都是真實的，我沒有要對你說謊的意思。

做不到的事我不會答應。我知道我做不到忌口，偶爾也一定會有嫌煩而亂穿衣服的時候。我沒想管自己到這個地步，又不是機械人啊操，人生的意義就是亂來。

沒關係，盡量吧。赤司拉了一下我的手，其他你不記得的時候，我會提你的。

我瞪向他，突然覺得你超煩。爸爸play嗎。

赤司笑了笑，咲的話，就算被認為是煩都沒關係，你開心和健康就可以了，其他的都交給我。當然，我並不希望你會對我有不好的感想。

……又戳心臟。我也拉拉他的手，阿征，但礙著你和朋友了吧？

不會，他目光平靜地望著前方在街上吵吵鬧鬧、不明所以地相互撞來撞去的朋友們，他們很高興，根本沒知覺。

我也望向前方嘻嘻哈哈地笑著打鬧、散發青春氣息的少女們，用平靜的語調道：嗯，也是。只要有吃的，少年和少女就可以了。

──這個理論絕對沒錯。

我拉拉他的手讓他走慢點，然後趁其他人不察覺的時候將他拉進一旁的巷子里，伸手抱著他，可恥地將頭靠在他的肩上。我不想他不高興，今天難得他和朋友出來玩。

對不起。赤司惡劣起來會有多變︶態，我已經親身體驗過一段不短的時間；至於我，我當然也是知道我的性格糟起來會有多糟，所以才說讓他不要老是叫我甚麼都說啊啊。

赤司低笑了聲，伸手回抱我，輕輕揉揉我的後腦勺，是，我就收下了。

去死吧。我一臉蕭瑟地側頭蹭了他一下，赤司回蹭。我想了想，稍為推開他，然後伸長脖子在他的側臉親了一下。赤司怔住，我亦回過神來，發現這次過界的人是我。我正要退開，赤司卻隨即笑起來，撥開我的劉海在我的額上也稍為用力地親了一下。

算了。

我喜歡看見他的笑容。

等我們慢吞吞地到達烤辣牛肉店的時候，少女和少年都已經無視我們二人，點好菜。赤司扶我在兩伙人中間坐下，也坐了在我的旁邊，看過賬單后舉手，要了一碗粥。

等、等一下，為什麼烤辣牛肉店裡會有粥……不對，是為什麼要叫粥。真正的懲罰是要我吃著粥水看大家吃烤牛肉和雪糕嗎，可惡。東西來了的時候，我有一下沒一下地用勺子撥著粥，大家則是一邊瞄我的粥，一邊興高采烈地將烤辣牛肉往嘴裡塞。我面無表情地捧起碗仰頭一口將粥喝下去。一種角度是懲罰，另一種角度是為我的健康著想，操，直被憋到胸口痛。

慢點。赤司輕拍我的背。

唔～黃瀨涼太喝著可樂在看我和赤司，忽然一拍桌子，啊！我想到了！嘩哈哈哈哈，我簡直是天才！

幹嘛啊你，吵死。青峰一腳將黃瀨涼太踢開，卻不慎推到綠間真太郎，讓他手中的醬油濺出，爆著青筋地罵青峰。

再來一盤！五斤！市川朝日無視一切糾紛，舉起手就叫。

雪糕，我要雪糕！高井裡美同樣舉起了手。

嘶，嗚，痛死了啦小青峰。黃瀨涼太嘟嚷著摸摸腰間被踹的位置，我是想說，學姐們要不要來聯誼？

……全場一靜，只餘下爐上牛肉的滋滋聲，大家都不約而同地將目光移向赤司。

赤司的目光平靜地掃過黃瀨讓他瞬間涷結，然後微微一笑，我不希望我和咲會出現在這種場合中。當然，咲如果想去的，我也不會阻止。咲，你有這樣的想法嗎？

你都先說了不希望，還想人怎麼答啊。……我從來都沒說我喜歡去這種只看女生胸／部大小和腿長的無聊活動。我抽了一下嘴角。

這方面，成田奈奈微笑著說，咲良這個白痴是沒興趣的呢，真可惜。特別是打籃球的男生，大家都對咲良很感興趣的哦。

──奈奈姐到底想在赤司面前表達甚麼。

她大概是現場中惟一一個看出我剛剛敗北、企圖幫我找回場子的人吧，在這方面，奈奈姐異常敏銳。

就是啊！都會打球的多配！黃瀨涼太回復精神地叫道，打籃球的男生太單純了，要是沒有共同話題，學長們根本就開不了口！我真是的，上次為什麼要找模特兒來跟他們聯誼？找女籃的女生就可以了啊！簡直是絕配！愛打球就一起打球去吧！

但是，捧著一大碟牛肉的池內友紀，舉起叉子一臉正直地發言，上次跟我們聯誼的只看胸／部和腿的男生，就是籃球隊的啊。

是啊，很沒趣，市川朝日道，咲良還故意測試了戴不同胸／罩時男生的反應。真的耶，胸／部大的時候男生超熱情，明明只是胸／罩的原因吧。

我沉默地喝著第二碗粥。你好歹是學姐，有必要在學弟面前討論這種事嗎。但我沒能力將人的神經治好，還是隨她去死吧。

這樣嗎？桃井五月眨眨眼睛，高橋大人果然是最強悍的呢。

矣。

──我又聽漏了甚麼？

唔～桃井五月嘟起了粉色的櫻唇，但是，男生都會看這個的吧？她還挺了挺她的大胸／部。順道一提，桃井的腿也非常漂亮，臉也完全沒話說。

所以，源小春歪了一下頭，人優不優根本就和籃球隊沒關係吧？一語中的。

女生們的目光嚓的一下轉向最先挑起這個話題的黃瀨。

黃瀨噎了一下，但、但是，那個，雖然學長們都喜歡大胸／部和長腿，但沒共同話題，他們根本就不懂得要如何向女生開口耶！這方面是純情的啦！他雙手合十，淚汪汪地趴上桌子撲到我的面前，高橋學姐，拜託了！請學姐們跟他們聯誼一次吧？最少讓他們學會不要一有女生在場就結巴！丟臉死了，這樣我要怎麼帶他們去聯誼會啊！

──黃瀨涼太替他海常高中的學長們爆了不少料出來。

高橋大人！黃瀨仰望著我，當然，如果大家都可以換上更美麗的就好了，但我完全不是忽視各位學姐內在美的意思哦！就拜託您們教導一下那些笨蛋吧，美麗的帝光姐姐們！帝光最高！他意義不明地吶喊起來。

我抽了一下嘴角，你為什麼不叫桃井？男籃的女經理也有不少。雖然會做成很多人不爽，的確是乾脆找女籃會更好──我不是說女籃的少女至少腿長的意思。

不，她就算了。黃瀨乾脆地應道。

小黃！桃井五月氣鼓鼓地道，你這樣說是甚麼意思啊？我都說我是好女人了！

蠢死了，青峰大輝伸長手拉著桃井五月的衣領，將她撿回去，你這個女人真是沒腦子的呢。自己隊的經理被對手釣走，你是想找架打啊？我是沒這麼無聊啦，但有很多無聊人嘛。

我、我，我沒腦子？你，阿大你甚麼時候考合格了才說話啊，大蠢材！

我以後，綠間真太郎推推眼鏡，額角爆著青筋，再也不想見到海常高中。無聊！

但是這樣的話，黑子突然又出現，對學姐們不會太失禮了嗎？

哲！桃井五月滿臉通紅，哲真是太有風度了！

切！青峰滿臉不爽地拉著桃井，你不又是釣不到阿哲，好女人個屁！

我無視那邊的青春劇，望向隊友，除了市川朝日以外，她們都表示沒所謂，我便點下頭，可以，你找成田約時間。

如果是想找其他學校的，成田奈奈微笑著說，看在是咲良點頭的份上，我也可以幫忙哦。但是如果你的學長們沒水平到只看胸／部的話，要小心被踹的哦，女籃的各位在這方面都不弱的，這點就是死掉我也不負責的呢。說不定還會下黃泉吞針的哦小蠢貨。

──被以姐相稱的人都很恐怖。

喂！市川朝日拍著桌子，我甚麼時候說去了？你們又無視我！咲良，你他媽的都敢去嗎？喂，赤司，你是不是太有自信了？這傢伙故意裝的時候超受歡迎的啊喂。

我轉開了臉。我從來都超少人認真追求這件事市川也無視了。

咲想去的話，我是不會阻止。赤司笑了笑。

於是所有人都向我投來譴責的目光。

我的嘴角微抽，你們去吧。

最後是我和赤司結賬。難得出來一次，讓他們再高興些吧。在店門前我們送走了有經理人姐姐開車送的兼職模特兒黃瀨，再三三兩兩到了車站，待他們都各自上車走了后，赤司和我再去攔計程車回醫院。本來我還要多住幾天，但赤司不放心我自己回京都，見今天也沒事，他便和醫生商量提早出院，讓我跟他一起回去。出院沒有做手術管得嚴，監護人簽署我自行搞定。

赤司背好我的袋子，拿好我備用的拐杖，將我抱下階梯，然後牽著我去新幹線車站。坐在回京都的車站等車時，他伸手按著我的脖子，將我的頭按到他的肩上。

要睡一下嗎？他偏過頭來輕聲問道。

我半握起拳頭掩著嘴，打了個呵欠，嗯。飯後很困。

赤司溫著聲音，一邊揉著我的脖子和背，道：咲，放鬆。

好一陣后，我便將全身的重量都靠在赤司身上，靠著他睡著。眯了一會兒，赤司將我叫醒，牽著半睡半醒的我進車廂，在一旁坐下。他放好袋子，再環著我的肩，另一手輕拍我的臉。

睡吧。

……我還是很困，但起來了就再亦睡不著啊啊。

赤司失笑，從我的外套袋子中拿出我的耳機，幫我戴上一隻耳機，他戴上另一隻，接著播歌，都是選了偏向輕柔的歌。他再拿出書，和我一起看。救命，為什麼是哲學。我不喜歡哲學書，明知道看懂了會很有智慧，但我就是不喜歡啊啊。安靜地看了一會兒，和赤司低聲就內容拌著嘴，列車很快就到站。赤司收好東西，扶著我站起來走出車門。我看著赤司一出車門就被大風吹亂的頭髮，笑了出聲，抬手幫他理好。赤司站著沒動隨得我，弄好后他再次牽起我慢走。

你真是很啰嗦耶。車站旁，一個老婆婆咬著色彩鮮艷的冰棍，背對著一個老伯。

穿著大風衣、背彎著的老伯轉到老婆婆身前，伸手拉好她的冷帽，一邊抱怨：你以為你還是十歲的時候嗎？

我十歲的時候才沒有冰棍吃，現在有得吃當然是使勁吃。你不買給我我不會去找兒子哦？嘖，沒用的男人。

那時是沒有冰棍，但你會搶我的白米飯啊啊，以為我都忘了啊？用幾條野菜丟我就當沒回事。是、是，我知道了，但你也別大冬天吃吧。嘶，我看著都覺得冷。吃慢點。半條好了。

那剩下的半條會浪費了吧？

我知道，我包底好了沒？

不行，你咳嗽。

說來說去你就是想吃掉一整條而已吧……

他們牽著手離開，話題直到離開時還是圍繞著那條現在只用幾百円就買得到的冰棍，但話題的實際重量，遠遠超過這個數目。

老人家是用來證明一輩子的存在的吧。

咲，背著一大堆東西的赤司拉拉我的手，轉身正向著我，我們以後都會這樣的。

所以，任性也沒關係，他會陪在我身邊提醒我的──我恍惚聽到他這樣說。

我楞了楞，稍稍睜大眼睛望著赤司赤色的雙眸，心臟被戳到差點完全停止。他伸手撥開我的劉海，一手扶著我的側臉，抬高頭在我的額上很用力地吻住好一會兒才鬆開，然後低頭蹭了一下我的鼻子。他側側臉，眼睛瞥向我。

甚麼啊。我失笑著也抬高頭，在他的側臉上親了一下。

赤司笑著看我。

他的眼睛，很好看。

他伸手將我的手環上他的腰，將我的頭扶著壓在他的肩上，最後張開手抱著我。我也，慢慢將手收緊，用力回抱赤司。

被他這樣抱著，我忽然感受到幸福的感覺。

覺得非常、非常的幸福。

我們緊緊地相互擁抱著。

最近想跟他談的內容，我半個字都說不出口。我喜歡他抱我，所以明知道我們這樣太出界也說不出口。我原來真的是個很差勁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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