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雙煞較技
西山白雲寺在晚上看起來神秘多了,雖然天上微現月光,照得亭宇朦朧,但和尚早已做完了晚課入睡了。
比武的木台也拆掉了,空曠的廣場上看不見一點痕迹,使人難以相信,這兒在一天前曾經聚過幾千人。
涼亭中佇立著一條苗條的人影,對著迷朦的遠山深谷沉思,想得很專心。
古如萍在涼亭后輕輕地出現,飄然地過去,在接近時才開口道:「對不起,讓姑娘久等了!」
上官瓏沒回頭,低聲道:「沒有,二更未到,你並沒有遲,是我來得早了一點,我不像你們男人方便,一個單身女子,黑夜獨行,會驚世駭俗的,我必須在天黑之前上山,提早來到此地。
她緩緩地回頭,月光下,她的臉有一種脫俗的美,也顯得溫柔。
她輕輕地笑了一笑:「谷先生,你的輕功實在很高明,你來到十五丈外,故意放重腳步,我才發現,假如你不是存心讓我知道,可能進入涼亭我都不會發現!」
「哪裡,那恐怕是姑娘專心於思考,未加註意!」
「一刻工夫前,我已經不再靜心思考,注意四下動靜,等著你們前來,因此我知道你的確是高明!尊夫人呢?」
古如萍笑了一笑:「她那天在台上得罪姑娘太多,有點不好意思見姑娘,要我向姑娘致意,她是沒辦法,因為姑娘的劍技高出她很多,若非使姑娘激怒亂了方寸,她怎會是姑娘的敵手!」
上官瓏笑道:「沒什麼,我很佩服她,而且她的劍技也並不比我差,我在激怒中曾使出了好幾招殺手,都被她化解了,憑真本事,她也可以勝過我的!」
「姑娘說笑了,他有那麼大的本事也不會賣藝維生,隨便找家鏢局保鏢,豈不是強多了!」
上官瓏一笑道:「她真要肯去保鏢,天下所有鏢局都會爭相延聘!谷先生,你也別掩飾了,你們夫婦雖然裝得很高明!」
「可是一再地折敗了成名高手,絕不會只靠著運氣和湊巧吧!事實上武功對搏是硬碰硬的事,絕無運氣和取巧的可能!」
古如萍只有笑笑,他也知道那些話是瞞不過上官瓏的,因為上官瓏還活著,上官玲之所以能唬得了別人相信,是因為那些對手都死了,無法告訴別人什麼,只有那些對過手的人,才會了解到上官玲的實力。
上官瓏又道:「賢伉儷在未進入鷹王府前,據說是賣藝的?」
「不是據說、我們本來就是賣藝的!」
上宜瓏道:「好!就算你們是賣藝的好了,京師是卧虎藏龍之地,有許多高人隱身在此,像那天你們請來的幾位幫手,個個都高明得很,連當年名震天下的黑鳳凰喬如茵都可以在市上賣藝,你們自然也能賣藝!」
「姑娘說的是那一位?」
那位喬老奶奶和她的老伴,雖然那天只有喬老奶奶一個人出手,但是她把雷電快劍化成短杵使出,仍然瞞不過我的眼睛,所以我知道那天我們是輸定了,只是我輸在尊夫人手中,倒是我沒想到的事!」
「拙荊無狀,請姑娘別介意!」
「我若介意就殺上鷹王府,不會悄悄留字約你們上這兒來了,事實上我還很感謝她,她用那種方法贏了我,使我勉強可以解嘲說成大意所致,面上好看一點,她憑真才實學,也能擊敗我的!」
古如萍道:「你們若是規規矩矩地比武,她不可能勝你,因為你的武學很正統,她卻是走的旁門編道。」
「但你們二人若是拚命的話,活下來的多半是她,你不如她狠,不如她凶,不如她猛,不如她刁,也沒有她那麼多殺人經驗!」
上官瓏笑道:「谷先生好像對我們的武功長短虛實,了解得很透徹!」
「她是我的妻子,我當然清楚,至於姑娘,因為跟王老爺子戰過一場,你們雙方都是劍術大家,氣勢宏偉,出手坦蕩,那才是真正的劍藝!」
「真正的劍勢和抵不過刁鑽潑辣!」
「姑娘!話不是這麼說的,劍勢之道在修養品德,培養心胸,不是用來殺人的,劍道近凶,則永難大成,像姑娘這樣,只要假以時日,劍勢可以日深,終而竟天下無敵之境界,我那渾家就無法達到了。」
「谷先生,你好象對尊夫人不太滿意,怎麼僅在背後說她的壞活呢!」
古如萍一笑道:「我說的是實話,可不是壞活,而我對這個渾家倒是十分滿意,因為我們本來就不是名家,也不指望將來成為一代宗師,很可能一輩子都要在江湖中打滾,所以我們的成功當以實用為主!」
「谷先生還要回到江猢嗎?」
「我們是江湖人,自然要以江湖為歸宿,這不是想不想的問題,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一旦踏進了這個圈子,這一輩子就很難脫開了!」
「可是谷先生在鷹王府很得意呀!」
「那只是興之所至,偶作小勝而已,正如姑娘入了瑞祥的網羅一樣,不可能待得久的,遲早都會回到江湖的!」
「我相信賢伉儷棲身王府是暫時的,以二位的技術,浩浩江湖才是你們的天地,世俗富貴是麻木不了二位的!」
「姑娘說得太好了,我們是很平凡的人,不是自命清高,而是疏野慣了,這應不了官場逢迎而已。這些都是廢話,也不是姑娘約我來會談的主題吧!」
「是的,我約賢伉儷來,主要是為了兩件事,一是取回丟劍,另外是有些事想向尊夫人請教的!哪知她沒來!」
古如萍道:「姑娘有什麼事可以問我,拙荊的事我都清楚,劍我也帶來了,特此奉上!」
他把帶來的劍先遞了過去,上官瓏接過了,抽出看了一下道:「此劍為先人所遺,我必須取回,否則我真不想要它了,因為它是我一次失敗的記錄!」
「以姑娘的心性,應該不會對勝負虛名耿耿於懷!」
上官瓏道:「先生說得我很不好意思了,我實在是很在乎的,所以我必須要憑本事將它取回來!」
說著挺劍猛刺,劍尖取向古如萍雙目,去勢若電,古如萍大驚失色,連忙仰身後倒才算避開。
但是上官瓏並不放鬆,仍是雷疾出招,目的就是在刺瞎他的眼睛!
古如萍大驚失色,連說話的餘暇都沒有了,只是急急地躲閃,才能避開眼睛不被刺中了。
他看出了上官瓏是很認真的,出手勁道很足,絕對收不住招,倒是不敢輕易試招了,狼狽地躲了十幾招!
他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機會,抽出自己的劍,磕開了狠狠的一刺,將上官瓏也推出了幾步,才有機會問道:「姑娘,你要幹什麼?」
「我要刺瞎你的一雙眼睛,因為它看見了不該看見的地方,而且還到處渲染,我若是不刺瞎它,今後無以為人!」
「姑娘,你要講道理,我從沒得罪過你!」
「你怎麼把我身上的記號告訴你的老婆,由她在大庭廣眾之間侮辱我!」
「姑娘,你別冤枉人,那是她胡說八道!」
「她一點也不胡說,我身上的確有那些記號,部位、形狀、顏色都對,因此別人問到我時,我連否認的餘地都沒有,好像是真有她說的那回事了!
你老婆說的那些話,很多人聽見,況且她說的活靈活現,陷我於無可置辯之地,我已經不想去辯解了!」
「姑娘大可不必辯解,反正她說的那些部位不可能找人去辯認的,久而久之,謠言不攻自破!」
「問題是她說的不是謠言,我身上的確有那些記號,雖然別人看不到,但我異日要嫁人的,對我的丈夫,我可沒法隱瞞,又將如何對他解釋呢?」
「這……」
古如萍倒還沒想到事情會如此嚴重,現在一聽,倒還真的不得了,這一來可能害得她終身不能嫁人了。
上官瓏道:「現在我唯一的辦法就是承認真找你治過股傷,可是你這人沒有醫德,任意胡說,我才毀了你的一對眼睛以還我清白,這不算過份吧!」
「假如我真幹了這些,的確不過份,可是你知道我並沒有這麼做,在此之前,我根本不認識姑娘!」
「但是你老婆就是你告訴她的!」
「那是她胡說八道!」
「我認為她不是胡說人道!」我有一回在祁連山中,股部曾為毒蛇所咬,昏迷倒地,有人救了我,即時為我剜掉了毒肉,又用保命丹保住了我的性命,將我送到了一家獵戶家中,所以我股上真有一塊疤,我也在找這個人!」
「這個人可不是我吧?」
這個我也不知道了,但除了那個救我的人外,再也無人知道我身上那兒有決疤!所以那天你老婆叫了出來后,我大受震動,才致於會落敗的!」
古如萍心中明白是怎麼回事了,也知道那個人是誰了,只有上官玲自己才會幹這個事情!
她一方面似乎對上官瓏有著莫名的關切,一方面卻又不願正式與上官瓏照面,所以才會幹這種行徑。
否則救人之後,絕不會將一個昏迷的傷者撇在門口不管的。
可是現在還沒有到揭曉的時候,他也不說出來,只有道:「即使那個人真是我,你這樣子對我不是恩將仇報了?」
上官瓏瞼色一紅道:「真的是你?」
古如萍聳聳肩道:「我說不是我,你也不會相信,只有姑且認了下來吧!」
上官瓏道:「谷平!你要說真話,到底是不是你!」
古如萍又見她住手不攻,喘了口氣:「是不是我都不要緊,反正那個人救了你的命,沒有對你做出什麼不利的事,我老婆的話,准都知道是胡說八道,沒人會相信的。」
「因為以前,你是聞名天下的女劍客,我只是一個默默無聞的江湖人,沒有人會相信我們之間有什麼的,她在王府中,以兇狠潑辣出了名,沒有人會把她的話當真的……」
「不!谷平!我一定要知道那個人是誰?那對我很有關係,你知道我是個未嫁的女孩子,而……」
古如萍了解地道:「你是說替你治傷這回事,那是救命,事急從權,其不了什麼!」
上官瓏急了道:「不!你知道那天的情形……」
古如萍問道:「那天究竟發生了什麼,我是問那個人對你如何?做了些什麼傷害了你的事?」
上官瓏道:「沒有,我沒有受到什麼傷害,只是……」
她又吞吞吐吐地難以啟口了,忽然又道:「谷平,那個人不是你,否則你就不會問了,但你知道那是什麼人!」
古如萍道:「是的,我的確沒有救過你,不過聽你一說,我可以想象到是誰!」
「能告訴我那個人是什麼人?」
「我並不能太確定,如果你肯把當天的情形詳細一點告訴我,我就能給你一個更為肯定的答覆!」
上官瓏猶豫了片刻,終於點頭道:「好吧!反正在大庭!」
眾之前,你老婆也把我羞辱夠了,我也不在乎對你再說一次,然後你必須告訴我是什麼人。」
五年前,我一個人在祁連山中,忽然腹痛如絞,那是因為前一天我吃壞了肚子,在那荒山野地,找不到人家,我只好找一處僻處的山崖下,解衣方便,就在那個時候,被一種叫玉帶蛟的毒蛇咬了一口……」
古如萍嘆道:「我說呢,你怎麼會被毒蛇咬中那個部位,尋常人被蛇咬,只有在腳或小腿上,而且僻陰的山崖石縫,都是蟲虺潛藏之處。
略有點經驗的人,都會避免上那種地方去,非去不可時,也該是用根棒撥打一番,你太沒經驗了!」
「我知道,可是那天我實在太急……」
「玉帶蛟的毒性極烈,咬中人毒性立即發作……」
「我也知道,我被咬中后,立即打死了那條蛇,然後就昏倒了,而且就倒在我自己拉出來的那堆臟物上,我想爬開都沒力氣了。」
「可是我在那家獵戶門口醒過來時,身上卻是乾乾淨淨的,不但傷口經過始療包紮,連衣褲都是乾乾淨淨的!」
「那替我治傷的人,不但為我治毒傷,而且還為我洗過了身子,甚至於替我洗過衣服,又晒乾了替我穿好,才把我送去的,這中間足足有三個小時!」
「你怎麼知道有那麼久呢?」
「我知道,因為我在中午被蛇咬昏倒,到黃昏時才被發現,那時我也醒了,事後我又到那兒去,在附近找到一處山泉,還有兩根樹枝做的晒衣架……!」
「那也沒什麼的!那人是一片好心,絕不能讓你帶著一身藏把!」
「這一點我很感激,可是我是個女孩子,**身軀,在一個陌生人面前幾個時辰的……」
「你沒有受到什麼損失吧?」
「那倒沒有,所以我想這個男人必定是個君子,多年來我一直在找尋那個男人!」
「為什麼你會認為是男人呢?不可能是個女人嗎?」
「不太可能,那是在祁連山深處,尋常女子到不了那兒,再者,假如是女的,她必然到那家獵戶那兒,交待清楚再離去,只有男的,才怕我難堪,悄悄地不聲不響離開了。」
「而且他若是個女的,大可以把她的衣服給我換上,不必替我洗那些臟衣服!更不會與赤身**的我相對幾個時辰,只有男人才會做這種事!」
古如萍笑了一笑道:「難怪你要刺瞎我的眼睛,就是為了那個人看了你幾個時辰這個緣故!」
「不是這樣的,我心中先前並沒有這個意思,我一直十分感激那個人,他雖然與我相對幾個時辰,卻並沒有趁機占我的便宜,可是他卻把這件事告訴他的老婆,利用來侮辱我,那才使我生氣!」
「你怎麼還以為那個人是我呢?」
「除了你以外,沒有人知道我那個地方有個圓形的疤,那是用刀剜掉毒肉造成的,連那家獵戶都不知道,因為那個人留下的葯很好,我醒來時,已能自由行動。」
「谷平,你救了我,對我所做的一切,我都十分感激、可是你為什麼要告訴別人呢?尤其是利用來傷害我……你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呢?」
「那天,我身上帶著十幾顆價值連城的明珠,我相信自己也是個頗為美麗的女子,你都一無所取,後來卻又那樣對我!」
她開始傷心起來了,古如萍也感到很棘手,不知道要說什麼好。
上官瓏哭泣著道:「我雖然行走江湖,卻不是個很隨便的女孩子,尤其是在發生那件事情后,我已經發誓要找到那個男人嫁給他……」
「這不太盲目嗎?」
「反正他已看過我的身體,這些年來,我一直編了一個美麗的夢想,我假想那是一個人格高尚的俠士,溫柔體貼……」
「慢來!你連誰都不知道,又怎知道他是溫柔體貼的人呢?」
「因為他把我的衣服洗得很乾凈,穿得很熨貼,為我裹傷的白布是從他的衣服上撕下來的,質料很細,包紮得很仔細,女人身上的衣服很瑣碎,他都弄得很好,這絕不是一個粗漢所能做到的!」
古如萍笑道:「這樣的男人,一定是常在女人堆中廝泥的風流種子,你想過了沒有呢?」
「我想過了,在我想像中,他也該是這樣的一個人,隊以才會那樣細心地照料我,他對我身子,欣賞了幾個時辰。」
「證明他是個懂得欣賞女人的人,但他沒有趁機占我便宜,不欺暗室,是行為磊落的君子……」
「你實在很會幻想,居然能想得這麼多,尤其是像你這樣一位有名的女劍客而有這種幻想,實在出人意料!」
「萬一是老頭子呢?」
「我想過有這可能,那我就不嫁人,活在自己的幻想中,假如他有了妻子,我不惜做他的外室,在這種地方我是很執著的人,所以那天在台上,你老婆說的那些話,實在傷透了我的心把我的希望都粉碎了……」
古如萍怔住了,連忙道:「你認為我是那個人?」
「是的,我以後又打聽過你,你的醫道很高,你也很會騙女人,甚至於連鷹王的七姨太都給你吊上了手……」
「嗨!這可不能亂說的!」
「谷平,你放心,我不會替你亂叫出去的,但我知道這是事實,在鷹王府,我有消息來源,對你的事我十分清楚,你老婆叫出我身上的侍征后,我就知道那個人一定是你。谷平你叫我太傷心了,也許,你老婆那樣對我,不是你的意思,可是這叫我怎麼做人,你說,你要對我做個交代!」
古如萍這下子也沒轍了,他知道自己犯了個大罪,沒有把話講清楚,也役有想到上官瓏有這番曲折的遭遇,現在上官瓏要他作交代,那怎麼好呢?
上官瓏的意思很明顯,把他當作了那個救她的人,決心要嫁給他了,這要他如何推託呢?
上官瓏說了那些話后,自己也一樣的緊張,她不顧羞恥把谷平約到這個僻靜的地方來,就是要弄清楚當年的一段公案。
她再一聽谷平半真半假的言詞,更為確定了。
固然的,她對谷平也十分滿意。所以才不顧羞恥地訴說出了自己的心聲,然後等待著他的答覆!
當上官瓏這樣的一個女孩子表示願意委身下嫁的時候,那就是她已經下定了決心,不容拒絕了!
古如萍卻十分作難,這個時候他想說明他不是那個救她的男人也太難了。
他搓著手,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啟口,幸好旁邊傳來格格一陣嬌笑聲,使他鬆了口氣道:「娘子,你快來說明一下!」
上官玲終於來了。
上官玲的來到固然使得古如萍鬆了一口氣,但是對上官瓏而言,卻不是一件令她愉快的事。
因為上官玲此刻是以本來的面目出現,紅衣、紅劍,洗去了易容的掩飾,容光煥發,英姿颯爽。
上官瓏臉上一沉道:「谷平,你把她約來是什麼意思,她侮辱我得還不夠,我殺了你這個卑鄙的小人。」
一面流著淚,一面舉劍便刺,每一著都是殺手!
古如萍只有舉劍招架,卻十分狼狽,急得對上官玲道:「小玲兒,你快對她解說一下在祁連山中的事。」
上官玲卻笑道:「你自己做的事,為什麼要我來說,你在夢中都在我的身上找疤,現在面對玉人,你卻不敢招認了!你這個人究竟在打什麼主意?」
古如萍怔住了,差點被上官瓏一劍刺穿了前胸,幸好上官瓏也及時煞住了劍勢,只刺破了一點衣服,也穿破了一點皮肉,抽劍回家問道:「他在你身上找疤,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要問你們兩個人了,新婚之夜,他居然在我身上摸了半天,問我身上的疤哪兒去了,然後點上蠟燭,硬要看我的右股,找不到那塊疤,居然發了呆,把我當作個陌生人,氣得我一腳踢他下床!」
「然後我問他是怎麼一回事,他抵死也不肯講,那時我心裡想到他一定是認錯了人,把我當成了你……」
古如萍大急道:「小玲,你別胡說!哪有這……」
「我胡說,我是你老婆,怎麼會胡說,有好幾次,我假裝睡熟了,只見你起來,點上了燈,坐在椅子上,痴痴地對我坐著,一派悠然神飛之狀,我知道你心中一定在想著另一個女人,只是不知你有著那麼一番奇遇而已……」
上官瓏卻愕然地道:「你……你也是他的妻子?」
上官玲笑道:「他就是我這麼一個老婆,還是錯打錯著地娶回來,我正在奇怪,無極浪子古如萍,在女人堆里是出了名的大情聖,怎麼見了我,竟然會失魂落魄的,而且還緊追不捨,一直纏著我要嫁給他,可是等到我真嫁了他之後,卻又悵然若失,這裡面必有古怪的……」
「他是無根浪子古如萍?」
「不錯,為了進鷹王府,才留起鬍子略變形貌,其實他的本相比現在還要英俊一些,你總不會以為我嫁了一個無名小卒吧!」
「那麼昨天的那位谷大娘子又是誰呢?」
「自然也是我,古如萍成了谷平,我這谷大娘子自然也要改改頭瞼,要不跑進鷹王府,豈不驚世駭俗一點。」
「那也是你?大姐,你怎麼可以那樣糟踏我,雖然姨媽對我娘不諒解,但我們畢竟是姐妹啊!」
古如萍道:「你們果真是姐妹?那又為什麼互不相認呢?」
上官玲道:「我們是同父不同母,不過我們的母親卻又是雙生姐妹,由於外公與外婆相處不合,各分了一個女兒,分開來生活撫養,所以她們倆姐妹也不太好,偏生他們又是同時愛上了我外公的弟子上官傑。」
「啊,原來你們的父親是四十年前最有名的鳳流劍客上官傑,聽說二十年前出家訪道,客死回疆……」
上官玲道:「是的,他很英俊,美劍客當之無愧,但風流二字實在是冤枉了他,他一生中只有兩個女人,卻使他情牽冤結,後來是憤而出家逃避,在回疆染上了熱病而死,為了這件事,我娘更恨大姨,發誓不相來往……」
上官瓏低聲道:「當爹憤而出家時,我娘也後悔,但因外婆在世著,不敢去表示侮意,其實真正恨姨媽的是外婆,從小就不喜歡她。」
古如萍道:「你們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上官玲道:「很俗氣的老故事,老倆口子不和,每人都偏愛一個女兒,吵架分了手,我娘就跟了外公,而娘又跟大姨同時愛上了她們的大師兄上官傑,也就是我們的父親上官傑,他是個很忠厚的人。」
「夾在師父和師娘之間十分為難,終於在他二十五歲那年,他去探望師母,我外婆硬逼著他和大姨成了親。
在這以前,他卻和我娘情愫暗生,有了關係,而且有了三個月的身孕。」
「外公知道了,在他們結親半個月之後,硬跑去把找爹抓了回來,又跟我娘拜了花燭,以後,他只有兩頭跑,卻得不到兩邊的諒解。」
「後來我先出世,小瓏比我小半年,爹為我們取名玲瓏原是希望雙方能和好合一的意思,可是兩個老的卻始終不答應。」
古如萍一嘆道:「這是為什麼呢?既有今日,何必當初,既是不能偕老,又何必結合呢?」
「誰知道呢?我三歲的時候,外公去世了,爹想這一場冷戰可以結束了,外婆對外公不諒解,對自己的女兒和外孫女總可以容忍吧!」
就帶了我娘和我到了外婆家,哪知外婆和大娘竟不讓我們母女進門,我娘一氣之下,帶著我走了,遠隱深山,十年後,她抑鬱而死,留下遺言,不准我再去認這門親。」
上官瓏垂淚道:「其實我娘也是一點私心,她以為趕走了姨媽,爹就會屬於她一個人了,所以幫著外婆,哪知你們一走,爹在半個月後,也留書出走了,以後就再也沒回家裡過了,娘也後悔了,言下開始埋怨外婆,弄得母女倆也不說話,等到外婆一死,她也吞金自盡了。
那是五年前的事,她死時以為爹是去找你們,跟你們在一起了對爹的拋棄,我們母女很不諒解!」
「她沒有恨我娘嗎?」
「這倒沒有,她也知道姨媽也是個性情高傲的人,那次肯回家,已經是很大的讓步了,她不該做得太絕的,所以她只怨爹薄情,沒有再恨姨媽!」
「你呢,你是否也恨我們呢?」
「我沒有,上兩代都是我的長輩,我不能說他們的不是,尤其是後來打聽的結果,知道爹易名無情道人,一直在回疆流浪,並沒有跟你們在一起,也不是你們霸住了爹!不讓他來看我們,大家都是受害者,還有什麼好恨呢!那次我上祁連山,就是訪爹的下落。」
「我也去過了,想找回爹的骸骨來,結果卻沒找到。」
上官瓏道:「我倒找到了,爹在回疆又成了家,娶了一個吐魯番的女子,那個女子又替他生了一大堆的兒女,他們把他的骸骨奉若神明,大概是不會讓我移走的,我想也就算了。」
上官玲一笑道:「原來你也知道了。」
上官瓏道:「無情道人在那兒很有名,並不難找,因為他在那個土著部落中施醫救人,尊若神明,我更看到了他後來娶的那個土女,又胖又黑,跟我們的母親簡直無法相比,他居然在那兒,伴著那樣的女人度其餘生。
想必是中原的生活給他的創傷太深了,他在那兒居然很快樂,我又何必多事硬把骸骨移回來呢?」
上官玲高興地笑道:「妹妹,我們外公外婆的那一代不去說了,母親的一代也是氣量太窄,好在我們這一代都還能想得開一點,而且鬼使種差地讓我們又遇上了同一個男人,這些都是天意。」
上官瓏吶吶地道:「我……可實在」
上官玲笑道:「你也別猶豫了,咱們既是姐妹,還分什麼先後大小,只是太便宜了你姐夫,我先嫁了他,他卻是先鍾情於你。
而且還是把我認作了你才向我求親的,因此我的婚姻也是你促成的,所以,你的婚事也自然要落在我身上才行!」
「好了,這件事就此說定了,現在咱們姐妹說一會兒知心話,相公,你不如先回王府去吧!」
古如萍道:「沒關係,你們這兒聊,我在旁邊走動巡視一番也是好的,免得有人來打擾。」
上官玲道:「那你就多費心吧!不過,話可先說明白,我們女人家談話可能瑣碎一點,你不許不耐煩。」
古如萍笑了一笑,抽身走了開去,到處都巡視了一遍,所幸這次的約會還算秘密,沒有任何人跟蹤前來。
於是他就靠在廟口的石獅子上打盹,不知過了多久,方被搖醒,卻是上官玲又恢復了谷大娘子的模樣了。」
她笑著道:「你還說幫我們巡視呢,卻在這兒睡著了。」
「我巡了前遍,確知沒有人,才靠著打了盹兒,哪知竟這麼睡著了。」
「你倒真放心,睡在大露天,要是被人砍了腦袋去就好了,你知道現在要你腦袋的人有多少?」
「我才不擔這個心呢!我有兩個老婆在遠處給我保著架呢!
誰能偷得了我的腦袋去呀!」
上官玲道:「你別臭美了,一個老婆都保不住了,還想要兩個,誰是你老婆?」
古如萍道:「你們兩姐妹呀!小玲兒,你硬栽了我一跤,是什麼意思,這個玩笑不可亂開。」
上官玲道:「我可沒亂開玩笑,確實有這麼回事!」
「那可不是我!」
上官玲道:「不是你只好算是你了,平白讓你落個嬌滴滴的老婆,你還有什麼不願意的。」
古如萍道:「當年為她去毒治傷的人,一定就是你,但不知你為什麼要這個樣子。」
上官玲道:「不為什麼,為了一口氣,我娘臨終遺言是永遠不認他們那一家人,那時她以為我參還是跟她們在一起,可是我訪查的結果,知道我爹早就離開她們了,客死異域!
她們也沒過到好日子,何況我們畢竟還是同父異母的姐妹,我也不忍心見死不救她……」
「那又為什麼不肯相見,故弄玄虛呢?」
「那時我想起母親的遺言,不便相認,所以不想認她知道,直到這次再度相見,我也對她的身世了解情楚,知道了大姨和外婆都已去世,上代的固執與自私,造成了兩代的不幸,我認為不能再延續下去了。」
「可是你那天又為什麼亂嚼舌根子,胡說一通呢?」
「我是要她秘密來找我,我想只有咬出那件事,她必然會忍不住想來找我的,可是我一看她留的條子,才發覺事情不太妙,因為她的字條太客氣了,這可不是好兆頭。」
「客氣又有什麼不好?」
「我罵她那麼不堪,她不該如此客氣的,這就是存心要跟我拚命了,所以我要你一個人去,自己再跟著來探探眉目,這一探,我發現事情大出意外,原來她心中一直以為是個男人,而且產生了一股莫名其妙的情債……」
「是啊!這股情債簡直莫名其妙……」
上官玲道:「她可不象我這麼野,一樣的闖江湖,她比我嚴肅得多,對男人可以說是不假辭色,因此她內心確實是非常寂寞的,她想到自己赤身**地在一個男人面前,那必然是使她難以忘懷的。」
古如萍一笑到:「別說人家了,你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要不是我把你從桃花浪子的手中赤身**的救下來,你也不肯答應嫁給我的,在你的心目中,我實非良匹,因為我太滑頭了,太不專情。」
上官玲看了她一眼道:「你知道就好,我這個妹子可不是像我這麼好說話,她是很古板的,你若是再跟別的女人勾三搭四,她會一劍宰了你。」
古如萍笑了一笑道:「假如真是如此,你趁早把令妹送回去,我絕不吃這一套,我承認,我是在女人面前較為放縱些,但是我極有分寸,決不會濫施感情的,更不會跨越了規矩。」
「你沾上阿喜又怎麼說呢?」
「那是她自願的,她自知我是有婦之夫,也沒有想嫁給我,何況她籠絡我是自有目的,她把我拉在裙下為他們效命!」
「阿喜有那麼大的本事嗎?」
「阿喜人很媚,身材豐滿,是個很吸引男人的女人,勾引一個普通的男人,那是足夠了,剛開始,她們也沒有認為我有多了不起,後來看出我不平凡,並且瑛姑才想到親自出馬來。」
「那你剛好是得其所哉了。」
「別這麼說,她們都不是淫蕩的女人,在他們的心目中,早已沒有了兒女私情,只有一個目標。」
「什麼目標,你知道了嗎?」
「我還沒確定,只是略有眉目而已。」
「我倒是知道,她們可能是南邊延平郡王鄭成功的部屬,在為著復明而策劃!」
「別開玩笑了,郡王已故,台灣已為施琅所平,那裡還有什麼延平部屬!」
「延平雖亡,他昔日的部屬都沒死心,還在為復明而努力,瑛姑,王丁泰的先人都是延平郡王的部屬,他們結合了一批同道,散置江湖,都是延平的舊部屬。」
「你怎麼知道的?」
上官玲道:「這是小瓏告訴我的,她被瑞祥拉了過去,瑞祥身兼大內的秘探,查出了這些。」
古如萍皺眉道:「她夾進那個圈子裡幹什麼?」
上官玲輕嘆道:「這就是牽涉到我們的身世,我的外公曾是義軍領袖,外婆卻是個旗人,而且也是密探世家。」
「怎麼,你外婆是密探世家?」
「你別急,我外婆嫁給外公是有目的的,她想影響我外公歸順朝廷,我外公先前不察,但後來知道了,一怒反目,再也沒和好過!」
「這就難怪了,根本思想觀**上的衝突,怎麼相得起來呢!
怪不得他們相視如仇了!」
上它玲道:「不過我外婆也沒有對不起他,她手中握有義軍人名單,劫一直沒有呈送朝廷……」
古如萍道:「其實送了也沒有用,你外公一定將所有的人疏散了分開了,不會守在一起挨抓的。」
上官玲道:「外公雖然做了那些措施,但是外婆若將名單送出去,朝廷必將行文天下,當作欽犯捉拿,究竟對那些人不方梗吧!為了這件事,外公對外婆的誤解略消,已經有意思和好,哪知他到外婆那兒,卻發現外婆仍和官方有連繫,這才一怒永訣。」
古如萍道:「這倒怪不得你外婆,她既是密探,一輩子都得受拘束,永遠也擺脫不了的,若是被發現有脫離之意,恐怕九族都要受株連了。」
可不是,外公若能明白這個就好了,外婆一直未能擺脫這種關係,所以端祥有了事,還是找小瓏去幫忙。」
「她也是密探嗎?」
「不!她為了這是導致我們家門不幸的主因,已經恨透了這個圈子,瑞祥找上她,她未加拒絕,主要是想在暗中幫助一下那些義師,對外公略示一點歉意,而且最重要的是我父親也是此道中人。」
古如萍道:「是真的嗎?那就太好了。」
上官玲道:「如萍,我們雖然已經成親了半年,我卻從未問過你,你是不是這個圈子裡的人?」
古如萍道:「我不是,但我是大漢子民,我不贊同復明,那個朝代已經亡了,天下沒有理由是永遠屬於朱氏一家的,朱明的天下亡於朱氏子孫的不肖,他們就不再配有天下,但我卻希望江山重歸華夏。」
上官玲笑道:「這正跟我的想法不謀而合,所以我沒有去找父親舊日政交聯繫,但我卻一直記得我是漢人。」
「瑛姑她們的身份確定了嗎?」
上官玲道:「她們的行動很保密,沒有什麼直接證據,而且又有鷹王的翼護,所以瑞祥也沒有辦法對付他們,不過遲早會逮住她們的,小瓏在那邊,準備必要時給他們一點幫助,她問我們在鷹王府幹什麼?」
「你又怎麼說呢?」
上官玲笑道:「我告訴她,我們兩個沒有什麼特殊的身份背景,只是為了好管閑事,才潛身於鷹王府,因為我們那個地方藏著一個絕大的機密,我們想把這謎團揭開,看看我們能有什麼地方可以儘力的。」
「對!這正是我們的立場,我們是正宗的江湖人,我們的真正目的在於清世救人,不是替那一個人去爭天下,不過我們還會記住自己是漢人,如此而已!」
我回去之後要找瑛姑她們好好地談一下,她們的身份已經引人啟疑了,行動就該小心點!」
「小瓏也是這麼說的,她那天對王丁泰劍下留情,目的也是在此,她佩服他們的奮鬥目標,卻希望他們能把眼光放大一點,不要局限在光復明室上面!」
古如萍夫婦並肩走回鷹王府,下人自然很奇怪,因為沒見他們出去,卻見他們回來。
倒是鷹王起得早,在廳口等著他們,笑著道:「兩位興緻真好,西山的晨光不錯吧?」
古如萍道:「王爺知道我們上西山去了?」
「我看見了上官瓏約二位的字柬,在王府中,發生的每一件事,我都會知道的,事實上在二位沒見到字柬以前,我已經看過了,上官瓏以為在我府中有她的人,其實那卻是我的人。」
古如萍心中一動,覺得鷹王這傢伙確確實實不簡單,於是一笑道:「我們倒不是存心想瞞誰,因為對方說不希望別的人前去,而我們又沒有什麼深仇大恨,只是前去解釋一下誤會而已。」
鷹王笑道:「我知道,我相信二位必有解決之策,所以,沒要人前去打攪,你們談得如何?」
「還好,我向她道歉了,把劍還給了她!」
「她起先很生氣,但是她的確生過惡瘡,在逆旅中痛暈了過去,是家師恰好經過,替她治好了傷,卻沒讓她知道是誰,她心中一直在想**著那個救命的人,所以聽拙荊一罵,她以為真是敝人,經過說明后,有了家師的淵源,她也不便追究了。」
「喔!這麼說來,你們真有一點交情了。」
「在下只是聽家師言及而已,家師也是江湖郎中,已經物化了,這重交情也就到此為止了。」
「有一點交情總是好辦的,因為我有一個難題,想找她疏通一下,賢伉儷能夠跟她談上話,不妨提一提。」
「王爺有什麼事?」
「這是東宮太子托我的,他看中了玲瓏雙煞,一直想弄到身邊來,前些日子,找上官玲沒成功,他埋怨我一陣,現在上它瓏來了,他又來找我了……」
古如萍沒想到鷹王會提出這樣的一個請求,內心多少總有點反感,上次,他們就是為了鷹王要迷擒上官玲而來的。
現在又轉向上官瓏,別說上官瓏已經是自己的老婆,就是一個尋常的女子,他也不同意這種事情的。
但是要如何拒絕鷹王呢?這必須要相當的技巧了,因為他扮演的是一個酒色之徒,而酒色之徒,對這種事情的反應必然是很平淡的。
所以他毫不在乎地笑笑道:「王爺,這件事情辦起來並不難,叫我那女人跟她好好地談一下,探探她的口氣,說動她好了。二阿哥是現成正太子,將來入主大內,有成為天下第一人的可能,她至少也有個貴妃的身份……」
鷹王卻擺擺頭道:「這恐怕不可能,本朝規矩,漢女不得入宮,二阿哥只要她在身邊當個侍衛。」
古如萍道:「王爺別開玩笑了,上官瓏技藝無雙,連王老爺子都折在她的劍下,加以她在江湖上的名望,當貴紀,她都自認委屈了,更不可能不三不四當人家的侍妾了,這連口都無法開。」
「我也知道,所以不必情商,只能把她送了出去。」
「送了去倒簡單,但後果堪慮!」
「那不關我們的事,我也跟殿下說過了,他說只要把人弄到他身邊,他自會有辦法制伏她就範。」
「王爺是說先讓殿下佔有她的身體,便生米煮成熟飯,就能叫她屈服,這對一般女人或許有效,對付這種江湖武女,就沒那麼輕鬆了。」
「別的不說,就以我那女人而言,她也叫人騙過,那是一個知府的兒子,把她灌醉了弄上手,事後還表示願意明媒正娶,討她進門呢!
結果她卻一刀把對方給閹了,還把那個知府的鼻子割了下來,盜走了大印,丟進了黃河,使那知府丟了紗帽還治了罪!」
鷹王笑道:「我聽說有這件事,卻沒想到是谷大娘子乾的!
有意思!」
古如萍道:「雖然,一個知府不能跟王子相比,可是那上官瓏也不像我女人,她雖在江湖中闖蕩,卻一直守身如玉,是個冰清玉潔的女孩子,對貞操看得很重,若是欺負了她,很難想像她會做什麼來。」
「了不起她也殺了二阿哥,跟我沒關係。」
「怎麼會沒關係,假如人是王爺送去的,人家就會說成是王爺蓄意嫁禍,這個責任就大了。」
鷹王大笑道:「我才不怕這些,老二誇口他在女人身上多有辦法,我就是耍弄根蠟給他坐坐看。」
古如萍道:「王爺,要想除掉二阿哥,有很多的方法,犯不上採取這一種對您最不利的。」
鷹王一震道:「我幹嘛要除去他?」
「那當然是另外一位阿哥跟您走得更近,您才想幫忙,這倒沒什麼,但您太不上算了,正好上了瑞祥的當,他是借刀殺人呢?」
「這怎麼是瑞祥的借刀殺人呢?上官瓏是他的人,出了事,正好把他也給坑了進去呀!」
「王爺,上官瓏的確是瑞祥的人,但不是普通的關係,她是大內密探世家,本來已經退休了,是瑞祥硬去邀請幫忙的!」
二阿哥其實已先找過瑞祥了,他很聰明,一口拒絕,卻沒告訴二阿哥她的身份,隱約卻又暗示二阿哥再來找您,這不是擺明了是他的措刀殺人之計嗎?」
「你怎麼知道這些的?」
「上官瓏自己說的,她對瑞祥已十分不滿,卻只為這件事尚具好感,說瑞祥還沒有出賣了她,若是您插上一手,她把全部怨恨泄在您頭上,狠狠的咬了您一口,您豈不是吃不了兜著走?
上官瓏家中有著先帝御賜的鐵券丹書,必要時可以直接進宮面聖,您結下這個冤家上算嗎?」
「我……怎麼不知道呢?」
「這是內務府管的機密檔案,別人無從知道的。」
鷹王搓著手道:「上官瓏既有這種身份,那自然犯不著去開罪她,她怎麼肯對你說這些?」
「您知道我師父是她的救命恩人,自然要照應我一點,同時也勸我小心一點,說您目前雖然走紅,但仇家也不少,將來的地位未必穩固,要我及早自拔……」
鷹王冷笑道:「谷先生,以你的看法呢?」
「在下未曾參與王爺的大計,不知道王爺的意向,但是在下以為王爺是個聰明人,不會偏重於那一個。」
鷹王笑道:「正是這話,聖上是我的母舅,兩下雖親,畢竟隔了一層,皇帝的大位沒我的份,誰當皇帝也少不了我的一份富貴,我實在不必幫准去!」
「可是那些表兄弟們卻不這樣想,他們一定要我多支持他們一點,常常私下來找我,我又不能不應付!」
「未來的事很難說,得罪了那一個都不好,所以我實在很為難,谷先生,你給我想想看,有什麼好辦法沒有?」
古如萍一笑道:「雖然你這個王爺身份跑不了,但王爺也有當不當權之別,總得上當鋪的王爺也不是沒有,所以預謀為計也是應該的,如果有個倚賴您較多的皇帝,您又何必一定要登上大寶呢?」
鷹王笑道:「聽來你很內行,不過做到這點卻是很難,王室的人可不像你們江湖人那樣講道義,王室中充滿了詭詐與翻臉無情,倚賴信任都是靠不住的,今天對你言聽計從,很可能明天下道密旨要了你的命!」
「那當然,伴君如伴虎,天心莫測,自古皆然,但是也有人把自己處於不倒之境的,如周公、曹操,他們在有生之年懼能安事其權勢不移……」
鷹王道:「周公的事史跡無考,作不了准,曹公阿瞞卻是以實力為後盾!」
「王爺也不在做這種努力嗎?」
鷹王苦笑道:「這是難免的,叫化子的地盤還有人搶呢!
何況王爺身握重權,眼紅的人自然不少,但只要應付得當,自不難一一解除掉的。」
「先生是個有心人,但不知何以教我?」
「遠者攻之,近者安之,誘之以利,動之以情,示之以惠,廣結人緣,化改為友。」
「若是有些人傑地不靈,無法化開呢?」
「那就為他樹一個敵人,叫別人去攻他,實力不可無,可用來攻擊,因為那是最笨的策略,我有十分力量,敵只有一分,我也不輕易去攻擊他們!否則消滅一個敵人,我就減小一分實力,消滅十個敵人,我自己也完蛋了,要保持實力,就不輕易出擊。」
鷹王眼放奇光道:「谷先生,你是個奇才,今後當再進一步借重,你這種人才,放在江湖上太可惜了。」
古如萍笑笑道:「王爺有命,在下一定效犬馬之勞,在下也並不想終身江湖,只是以前沒碰上機會。」
鷹王十分滿意地道:「好!好!谷先生,你為我多費點心,我不會虧待你的,對了,上官瓏那兒是不必會惹她了,但跟她拉拉交情吧!」
「這個倒不難,她對我們夫妻很和氣,認了我的婆娘為姐姐,倒是很親熱,王爺有什麼事!」
「沒什麼,我只想跟她拉拉交情,有什麼事,通個消息,也免得吃大虧。」
「這倒沒問題,她對瑞祥那兒頗多不滿,我想請她在私交上幫個忙總行的,要她公開來為王爺效命,恐怕不方便,她在體制上是要受內務府節制的。」
「這當然,老瑞一直跟我作對過不去,也是仗著這個,我想個辦法,弄掉老瑞,換個較為合作的人,以後就不怕人扯後腿了。」
古如萍道:「這個辦法不錯,只是急不得,要慢慢想辦法,改天我再約她聚一聚,探探她的口氣,同時也請她幫個忙。」
「換掉瑞祥后,給她個什麼好處,她總會答應的。」
「這個在下可不敢造次。」
「沒關係,她既是那個圈子的人,自己也會有分寸,要求得不會太多的,我也不會小氣使你失信,因為我對瑞祥實在很討厭。」
古如萍道:「好!有王爺這句話,我也可以放心去開口了不過扳倒了瑞祥,換上什麼人卻難以決定,萬一換上的人不太理想呢?」
鷹王一笑道:「這個無須眈心,各方面我都有人的,瑞祥頂在那兒,我一時沒他奈何,真到他垮了台,我若是不點頭,沒人能頂出那個位子的了。」
「那乾脆叫他不聲不響,讓出位子好了。」
鷹王一嘆道:「這可不行,我們可以暗鬥,卻不能來這一手,是帝不允許的,做了他,我自己也脫不了干係,這是皇族間的一條不成文規定,權勢爭奪,自古難免,但若直接傷害到本人,有理也變成無理了。」
「假如真是如此的話,王爺倒是要多加小心了。」
「先生這話是怎麼說呢?」
「在下舉個例子好了,假使有人對你們雙方都不滿意,只要買一個兇手,割了他的腦袋飄身一走,目前朝中就是王爺跟他作對,一石兩鳥,豈不是連王爺也坑了。」
鷹王臉色一變道:「對啊!我倒是沒想到這一著,假如發生了這種事,我真會受牽連的,谷先生。你看有什麼能夠化解這種危機的。」
「這個在下一時也無從設法,因為在下對王爺的事根本不了解,比如說,王爺有那些敵人,有多大的勢力,居於怎樣的地位,總要知彼之後,才能謀求對策。」
鷹正沉思片刻才道:「你去跟瑛姑談談好了,她會告訴的,也有一切的詳細資料。」
「七夫人對王爺的一切都清楚嗎?」
「是的,我的一切都不瞞她,所有的資料也都是他代我整理的,我的情形,她比我自己還清楚呢!」
古如萍忍不住點點頭道:「王爺託付七夫人倒真是找對人了,她居然一點口風都不露,王爺隨駕秋狩,在下受命整治內奸,辦到內務府那邊,有時遇到一些問題,在下想多作了解,她當時都說不知道,要過兩天才能答覆,在下還以為她是派人跟王爺聯絡去了,哪知道她竟是……」
鷹王十分得意地哈哈大笑道:「谷先生,你別怪她,她也不是見外,不拿你當自己人,這是為了保護她自己!」
若是別人知道她掌握了我的全部秘密時,她就危險了,所以她必得有這番做作,不僅如此連她舅舅也是一樣的。」
「為什麼,難道她還信不過王老爺子嗎?」
「這不是信不信得過的問題,而是一種必要的部署,她舅舅自然沒問題,可是她若是經常跟她舅舅接觸,而且每次接觸之後,就能作重大的決定,別人立刻就會知道她的地位是何等重要了。」
「所以我在的時候,她有事自然立刻跟我商量,我不在的時候,她遇有重大事故,雖然也是她拿主意,總要拖上幾天,裝成向我請示的樣子。」
「這主意雖好,但萬一有了急事,不是誤事嗎?」
鷹王笑道:「事實上也不會有什麼火急的事,真有那麼一兩次,只要不會損失太大,寧可讓它耽誤了,這麼做的收穫卻很大。」
「在下愚昧,請王爺指教。」
「有些事是別人趁我不在,故意來試探個王府中的反應的,句是我們寧可受損失,也不立作反應,他們就以為府中的事都是我作主,沒人會去注意她了!」
「一切秘密的資料都在我身邊,注意力就放在我身上,在我身上打主意,結果是什麼都得不到……」
古如萍還是不大明白,鷹王再解釋道:「王公巨室,總有許多不為人知道的機密,這些機密越積越多,無法記憶,必須要有文字的記載,做成檔案,藏在一個極秘密的地方,要了解一個人!或是打倒一個人,只要掌握那份機密就夠了。」
「這個我知道,重要人物都有一間密室,由一個最親信的人掌管著,這人的處境也最危險。」
「不錯,這也是最引人注意的地方,差不多人都知道瑛姑對我很重要,但由於這些措施,大家也知道她並未掌握那些機密,所以她就不會有太多的危險。」
古如萍道:「而那些由她掌管的資料也十分安全了,若是真由王書自己掌管,恐怕也未必能安全,因為王爺也不能整天守著它,而王爺也不知道身邊的人誰不可靠。」
鷹王大笑道:「不錯!谷先生畢竟是個聰明人,一點就透了,今天我把這一點相告,可見沒有視先生為外人,以後先生有什麼事,直接與她商量好了,只是這最重要的一點秘密,還請設法維持下去。」
「可是那樣一來,別人豈不是會注意我們了嗎?」
「沒關係,你們以前也經常秘密接觸,大家不會特別注意的,事實上很多事你跟我談還不如找她商量,除了特別重要的事,多半還是她拿主意。」
「在下只怕接觸多了,有人會講閑話。」
鷹王笑道:「沒關係,閑話傳到我耳朵里才有用。我不作理會,別人也就沒意思了。再說句笑話,我這些女人們有些並不安份,我也不大放在心上,因為我對女人一直沒太大興趣。
實在說我也不能去滿足她們,卻又不忍叫她們守活寡,只要不太過份,我總是眼開眼閉,所以她們萬一找了先生,先也不妨敷衍一下。」
「這……在下可不敢。」
「谷先生,我說的是真心話。」
「王爺,我也看得出,您似乎酷好男風。」
「不錯,京裡面好此道的很多,我倒不是真的好此道有偏好,完全是為了需要……」
「王爺既非好,又怎能說是需要呢?」
鷹王曖昧地—笑道:「你試過此道沒有?」
「沒有!在下無此雅興。」
「此中意味不足為外人道,這倒還是其次,男人還有很多好處,第一,他們很忠心,跟定你之後,生死以之,永遠不會背叛你,第二、他們不會暗吃醋,第三、他們都很能辦事。算了你我非同好,再說你也不會明白的,反正我只是向你表明一下態度而已。」
鷹王言下似乎已經暗示,他已經知道古如萍和瑛姑之間的勾搭,這倒使古如萍有點心驚。
一個有權勢的男人,知道別人割了他的靴腰子,居然能如此坦言,這種情形就令人更耽心了。
鷹王卻像是猜透了他的心事,笑了一笑又道:「谷平!瑛姑是個很奇特的女人,她的責任心重,事業心強,那種女人沒有感情的,假如她跟你要好,只是為了拉攏你,所以,她對你好,你也不必受寵若驚,更不要為她所感。」
古如萍更為心驚了,鷹王對瑛姑的了解太深了,只是還不夠徹底。
瑛姑不是沒有感情,而是她的感情太執著了,不輕易付出,而且升華為另一種偉大的情操了。
也許,鷹王對瑛姑也是了解的,故而認為瑛姑不可能對古如萍產生出感情來,所以才放心讓他們在一起。
但他卻只能回答道:「王爺,在下不否認,在女人身上沒什麼定力,更不會是個君子,但是有了我那樣一個老婆,也只能偷偷地作怪,玩不出什麼大花樣了。」
他知道鷹王已經開始對他起疑,目前是在對他作更多的考驗與試探,他也必須恰如其份的表現,才能使人無慮,而且有一個酒色之徒,才不會使人耽心。
所以他的回答很聰明,他並不否認與瑛姑有染,只以上官玲為搪塞,而上官玲也的確是塊很好的擋箭牌。
任何一個男人有了那樣一個老婆,也不可能成為個大情聖,看來上官玲對身份的確掩飾比他成功。
果然鷹王哈哈大笑道:「谷平,你是個很有意思的人,尊夫人也是個很有意思的人,我實在很喜歡你們夫婦,現在你去找瑛姑好了,要她帶你到別有天地去,在那兒好好商量一下。」
「別有天地又是什麼地方?」
「那是個不存在的地方,以前是我跟她共享,現在交給你們兩個人,只是記住,即是個小天地,絕不能再容別人了,我的身家性命在其中,我都交給你們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