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蘇醒

再一次蘇醒已經是數天之後了。

睜開眼，依舊是那個昏暗的地下墓室，被木樁釘死的吸血鬼的枯屍安靜地躺在一邊。他的白袍上的血液已經凝結成紅褐色難看的血斑，身上出乎意料地沒有任何疼痛的感覺，伸出手支起身子，年輕的法師蒼茫地四顧著沉寂的墓室，不禁困惑不已

他居然還沒死去么，在受了那麼嚴重的傷的情況下，更何況當時的自己還是那樣的虛弱。

而且，更讓他覺得不可思議的是，此刻的自己全身沒有一絲虛弱的感覺。舉起手，他奇怪地看到自己的皮膚此刻呈現出一種同以往不同的灰白色，而且，他感到自己的體內似乎涌動著一股奇怪的感覺，那種感覺雖然讓他很不適應，但是奇怪的是他自己卻似乎很適應心底那種緩緩流過的冰涼的古怪的力量

但是，他的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呢？

舉起手，法師習慣性地想要釋放一個不滅明焰，但是當他**完咒語之後，他眼前的地面上，那個剛剛召喚出來的火焰僅僅猶如曇花一現般，一閃而逝，根本無法發動

法師的臉色頓時變得慘白無比——不是因為他突然莫名其妙地失去了一部份施法能力，而是剛才地面上火光乍現，那燃燒著的火焰映入他的眼帘的一剎那，他的身體居然不由自主地想要避開這些光亮

在他失去意識的這段時間裡，本應死去的自己的身體到底發生了什麼變化？

想到剛才自己身上所呈現出來的古怪的事情，艾洛特的心中突然有了個不妙的想法。

難道說，吸血鬼領主的那個儀式根本沒有失敗，經歷了數天的異變之後。自己不僅沒有死去，反而成為了一個真正的吸血鬼？

法師的心一下子劇烈地跳動了起來，再次回想了一遍剛才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以及自己體內那古怪的力量，他愈加肯定自己的猜想了。

只是，這樣的猜想越肯定一分，他那本就蒼白無比的臉色就越難看一分。

身為一名人類，他同其他的普通人一樣，一直對不死生物有著天生的濃烈的厭惡，這也是他一直不怎麼喜歡亡靈魔法的真正原因之一。

但是此刻，一想到自己居然也變成了這樣一種恐怖的不死的怪物。莫名的恐懼便如同潮水一般吞沒了他那顫抖著的心靈，他伸出手，瘦長的指尖在空氣中微微顫抖著划動了幾個魔法符號，想要施放一個普通的預言系法術，但是這次，本應該立即響應他的呼喚的魔法力量仿若消失了一般，根本沒有在他的指尖顯現。

預言系法術能力消失了，這就意味著，此刻在他體內的那強大的力量，正是不死的亡靈的力量。

怎麼會這樣？

難以名狀的懊喪和恐懼的表情顯露在了年輕的見習法師蒼白的臉上，即使是面對魔王佛羅里格斯，死靈**師希爾法拉斯，或者是最後一刻想要殺死他的吸血鬼領主，他也從來沒有這樣絕望和恐懼過。只是這一刻，想到法師袍下包裹的不再是人類的身體，想到自己將像其他所有的不死生物一樣不再被容於人類社會，他的心底就禁不住微微顫抖起來

還有，他的那些同伴——普魯斯，麗芙，奧菲麗婭，還有信奉正義之主的里昂，他們會接受他這樣一個吸血鬼么？

與其說是作為人類的他們不可能接受他，倒還不如說是已變成怪物的自己根本沒有信心去面對他們。

而且，變成吸血鬼的他，已經完全喪失了預言系法術能力，而他最擅長的塑能系和咒法系法術也被極大的削弱了。

無法施放魔法的他，又能夠幫他們什麼？

怎麼辦？

他禁不住抱頭緩緩蹲坐了下來，此刻他的腦中紛亂複雜的想法一個接一個跳出來，卻沒有一個能夠真正幫得上他。

想起從法師塔跟隨他一起上路的麗芙，剛剛失去了至親的祖父的奧菲麗婭，為了幫助他們而得罪了費古依斯家族的血色傭兵，還有里昂這個從小的密友甚至，坎比這個小地精，會不會因為他身上那吸血鬼的氣息而避開他？

見鬼，都是那個叫做塞坦特忒斯的聖騎士害的。

沉寂之中，他的腦中突然冒出了這樣一個想法。但是很快，連他自己都被這個牽強的理由逗出了一絲苦笑。

不過，話說回來。似乎范德蒙特家族的人都會有這樣古怪的經歷。

至少，他的父親，上一代的范德蒙特伯爵，便是在一次奇怪的狩獵之中，神秘地失蹤了。

沒有人知道他那古怪的父親究竟去了哪裡，只不過，艾洛特猜想著，他那一直想要成為一名流浪劍詠的父親此刻一定在艾爾澤亞的某個小酒館內吟唱著他的冒險經歷吧

當一個人面對困境的時候，最糟糕的不是後方沒有了退路，而是你自己選擇了放棄。

這是他的父親經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幼年的時候，他經常拿這句話來鼓勵容易喪氣的自己。

現在，是不是也是這樣呢？

雖然他成為了一個不死生物，但是這並不意味著世界末日——一個人，如果他連死亡都不怕，那麼他又何懼生存呢？

更何況，眼前還未真正走到絕境。

也許，還有辦法讓他重新成為人類。

這樣想著，法師那沮喪的心情漸漸有所恢復，重新站起身，他開始思索自己應當已怎樣的身份出現在人們的面前。

很顯然，如果直接出現在人們面前的話，他那暗紅色的雙眼，以及蒼白的臉龐很容易便會被人們識別出來，如果因此而惹來追殺他的聖騎士和牧師，失去了大部分施法能力的自己顯然很難從這些不死生物的剋星手上逃脫。

為了掩人耳目，同時也是為了阻擋那對他而言致命的日光，他首先需要一件足以遮住整個頭部的巨大的黑色斗篷。

吸血鬼領主的這個地下墓室並不大，除了中央的石棺之外，四周散布著幾個孤零零的箱子，看來那就是它的收藏了。

雖然他的施法能力被削弱了許多，但是施放敲擊術這樣的二級的變化法術還是沒有問題的。將墓室中的箱子逐一打開，裡面並沒有想象中那樣堆滿了寶石什麼。除了幾件華麗的舊長袍，一些古舊的奇怪的捲軸之外，似乎並沒有什麼其他的東西。

不過，幸運的是，法師所需要的黑色斗篷倒是有一件。穿上斗篷之後，法師又給自己施放了一個陰影面具，這個二級的幻術可以把他的臉隱藏起來，這樣的話，就很少有人可以認出自己了。

吸血鬼艾洛特。一想到自己以後將要頂著這個古怪的身份在人類的城市中行走，年輕的法師就禁不住暗暗發愁。

他撣了撣斗篷上些許的灰塵，正準備走開，突然，他那眼角的餘光撇到墓室的一角正靜靜地躺著一個古怪的東西。

漸漸走近了，艾洛特才發現那居然是一具包裹在厚厚的鎧甲里的骸骨，它的手上握著一把巨大的雙手巨劍，一枚象徵著他的身份的聖徽安靜地躺在地上。

不知為何，自從自己變成吸血鬼之後，法師對這些骸骨什麼的反而不再那麼害怕了。看到眼前靜靜地躺在地上的骷髏，他不由想起自己在地精洞穴里遇到的勇者哈夫.麥維爾的遺骸。

是個聖騎士。

看來，眼前的這個傢伙生前也一定是聞名的勇者吧。可惜的是，即使生前是多麼偉大的勇者，現在也只能以這樣的姿態無奈地躺在幽暗冰涼的地下墓室里，獨自忍受著歲月的侵蝕

想到這裡，法師的腦中突然冒出了一個古怪的想法。

他伸出手，顫抖著手指，想要施放的咒語剛剛浮上心頭，他的指端便射出了一束綠色的魔法光芒，將眼前的骷髏籠罩了起來，隨後，在法師難以置信的目光之中，那具骸骨發出「喀啦，喀啦」的聲音，本已死去的骸骨彷彿被注入了生命力一般，居然真的動了起來。

短短几秒之內，一個身穿重鎧的骷髏武士出現在了他的面前，它的眼中顯現出深幽的黑色光芒，手中持著巨大的雙手巨劍。只不過，被賦予了行動力的骷髏武士此刻只是靜靜地面對法師站立著，並沒有其他任何的行動。

支配死靈？自己究竟是什麼時候擁有了如此不可思議的施法能力。而且，這個法術更像是他的特殊能力，而不是記憶在他腦中的一個法術。因為當他施展完魔法之後，原本應該消失的對於這個魔法的體悟仍然留存在他的腦中。難道，這和吸血鬼領主繼承給他的那強大的不死之力有關。

法師露出了一絲苦笑，只是有點酸澀。

「你叫什麼？」

奇怪地打量著眼前的傢伙，艾洛特對著眼前的骷髏武士問道。

但是很快他的嘴角露出了自嘲的笑，這些被暫時召喚的亡靈只不過是行屍走肉而已，並沒有自己的靈魂。除了自己下達的命令，它們根本無法回答你什麼。

可是出乎他的意料，聽到他的話，那具骷髏微微動了一下，隨後，一個聲音直接傳到了他的心中。

「焰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