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魂變

測試反應能力不像測試力量和速度，稍有不慎極有可能受傷。

狹小的房間里，除了一塊被保護起來的顯示屏外，牆壁和房頂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小孔，大致估算足有數千個之多。

唐戰早已知道規則，當測試開始時，這些小孔會不停地向外噴射特質的彈珠，而作為測試者將在有限範圍內進行躲避，隨著躲避時間的延長，彈珠的力量和速度也會逐步增加，每當有彈珠被成功躲避，會在剎那間氣化消失，避免房間充滿彈珠的情況發生。

唐戰的心情緊張和興奮並存，自己也沒有想到會刷新速度測試的武徒榜單，甚至直到現在還感到難以置信。

反應測試作為三項測試中最難的一項，初期相對簡單，但到了後期，每多堅持一秒，都會讓分數大幅提升。

唐戰看向牆壁上的顯示屏，毫無意外，排名第一的仍是秦弘武，堅持時間為三分三十四秒，分數為八十二萬，而第二名的堅持時間為三分零一秒，得分卻只有四十萬。在這一項測試中，分數由躲避彈珠的數量決定，即使被擊中，測試也不會立刻結束，只有到了測試者承受不住彈珠的噴射力度，自行放棄才算完結，不過被擊中的太多同樣會大大影響最後的得分。

當準備時間結束，唐戰徹底摒除了雜念，心如止水。十顆彈珠第一時間迎面射來，速度絲毫不亞於一般的武徒六七層的攻擊速度，不過這樣的速度，對唐戰來說無法構成任何威脅。

他腳下不動，僅僅身軀扭動，就輕易使彈珠全部落空。

不過現在僅僅只是開始，緊接著又是十顆彈珠呼嘯而來，方向卻與之前噴射的角度完全不同。

唐戰清楚的知道，哪怕只有十顆彈珠噴射，實際上卻一點兒都不簡單，每一次噴射的小孔完全隨機，沒有任何規律可言。

心中提高警惕，不敢有絲毫大意，在接下來的時間裡，彈珠的彈射速度和數量都會迅速增加。

從二十到三十……直到五十，幾乎每隔數秒，彈珠的數量都會有所增加，七十……一百……一百五……兩百……四百……九百……

這個時候躲避的難度已經大大增加，即便每一顆彈珠在時間上有著細微的差別，唐戰也不得不把自身速度提升到最大。

當所有孔洞都開始噴射彈珠的時候，唐戰所堅持的時間卻僅僅過去了兩分鐘。

到了這一刻，排名之類的東西都已經被拋在腦後，或者說他根本沒有多餘的時間卻考慮，彈珠的速度迅速增加，然而，唐戰的思維活動卻越來越慢，直至處於絕對靜止，躲避彷彿成為本能。

這個時候，唐戰精神層面出現了一種玄而又玄的感覺，身體空靈，思想被抽離，彷彿正從高處俯瞰正在躲避的身體。

經歷過昊天塔的事情，他已見怪不怪，而且現在的感覺與進入昊天域時頗有幾分相似之處。

這是一種全新的體驗，從第三者的角度來觀察自身。

原本到了現在，他躲避彈珠已經難以為繼，只能選擇避開要害，試圖拖延時間，但是現在，處於這種狀態下，時間彷彿扭曲，每一顆彈珠的軌跡都變得清晰可見，距離和速度的差異也能及時反饋給身體。

此時，他的肉體和思想分裂為兩個獨立的個體，卻又有著千絲萬縷的緊密聯繫，身體在躲避，頭腦卻開始思考。

時間不長，唐戰發現了身體的一絲怪異和不協調，儘管每一個動作仍舊行雲流水，他卻偏偏能從中感受到生硬。

剎那間，腦中靈光閃現，他懂了為什麼會有這樣古怪的感覺，此時身體的動作明顯缺乏一種信念的支撐，單純只是為了躲避而躲避。

「我的信念究竟是什麼？」唐戰努力思考，完全捨棄了下方的身體，突然，他的精神一震，想到了重病卧床的父親。

「是的，我不是為了躲避而躲避，一切都是為了醫治好父親的病！」唐戰繼續思索：「這就是信念嗎？好像是，但又不是，至少不全是。」

他的大腦急速運轉，忽略了下方出現的變化，就在他找到似是而非的答案時，身體如同有所感應，躲避的動作顯得靈動起來。

在他毫無知覺的情況下，一座白玉色的寶塔虛影，出現在他上方，更在他的精神之上，寶塔散發出微光，瞬間彷彿百年，唐戰已經沒有能力分辨時間的長短。

在這種狀態下，他卻有了更深的明悟。

「是的，武者追求武道，但什麼是武道？彷彿個人理解不同，變得更強是武道嗎？戰勝強者是武道嗎？或者，無敵就是武道？」

「顯然不是！」唐戰內心自問自答。

他說不清什麼是武道，卻有了一個模糊的感覺。父親病重，他練武的目的從來不是為了變強，只是單純的希望獲得信用點，支付父親看病的費用。

「那這……就是我現在的武道！」唐戰忽然堅定了自己的想法，「沒錯，武道就是念頭，一個信念，一種理念，都可以成為我所追求的武道。」

當唐戰進一步明確自己的武道，他想到了更多，「如此一來，武道豈非有低有高，甚至隨著時間的改變，隨著實力的提升，隨著信念和理念的變化，武道本身也會改變。」

「哦，原來武道就是思想，武是手段，道是目標！」

當唐戰給武道下了最後定義，他思想回歸本體，玄之又玄的感覺徹底消失，昊天塔也隱入虛無，好像從未出現。

剛才的一切彷彿夢境，在夢境中唐戰有一種靈魂升華的感覺，他的神思和意識更加凝練，因為他有了自己的武道。

彈珠的軌跡在他眼中，更加清晰可見，躲避中的身形有了玄奧之感，每一步都彷彿本該如此。

唐戰並不知道，如果他此時的狀態被人看見，一定會引起震驚，他的身體彷彿化身為風，變成霧，飄忽至極，於方寸間進退騰挪，與他的動作相比，反而是呼嘯的彈珠呆板生硬，不再無跡可尋。

他更加不知道，時間到了現在，武館內早已炸鍋，不是一家武館，而是江都市全部二十家武館。

一個新出顯得名字代號3105從武徒反應測試榜第十開始，迅速上升，短短片刻直衝秦弘武的第一而去。

圍觀的武者們最開始只是驚詫，一天之內連續兩個武者刷新武徒紀錄，但隨著3015這個數字在短短時間裡超越秦弘武，人們的驚詫轉換為震驚。

武館存在近千年，每隔二十年榜單就會歸零，這也恰好是一代武者成長的時間，秦弘武的出現，幾乎超越了之前幾代人的成績，稱呼百年奇才也不為過，但是時隔僅僅三年，又一個名字打破了記錄，甚至在武徒境界有可能超越以往所有武徒。

整整十分鐘了，光是想到房間內彈珠的噴射速度，就足以讓人臉色發白，即使武師級武者，在這樣的情況下也難以繼續堅持太長時間，但是測試中的3015卻仍沒有停止。

沒有人知道，每一個房間的彈珠究竟有多少，但可以肯定絕不是無窮無盡，如果不是彈珠會自行消失，恐怕光是噴射的彈珠就足以將房間填滿十次以上。

唐戰不知道他所造成的轟動，此時卻不得不停止測試，因為已經沒有彈珠可以噴射了。

「恭喜測試者3015號，刷新武徒級反應測試榜，位居第一，是否公布姓名？」

「公布！」唐戰答道，因為這一次蛻變，他的許多想法已經改變，武者在任何時候都不用隱藏自己，竭盡所能才是武者所為。

「恭喜測試者唐戰，刷新武徒境百年記錄，特此公告！」聲音在江都市所有武館同時響起，連續三遍，徹底震撼武館內所有武者，儘管早已猜到這一可能，當真正確定的時候，人們仍免不了感到匪夷所思。

蕭宇剛剛從力量測試房間出來，當聽到這個公告，表現更加震驚，「會是他嗎？」腦中閃過唐戰的樣子，隨即又搖了搖頭，「或許只是同名而已！」

他會這樣想也很正常，唐戰在他的印象里，玄元訣退化，實力更連他都不如，怎麼可能刷新紀錄，而且作為千萬人口的城市，即使是小城，同名同姓的人也不在少數。

消息公布，很快從武館內傳出，知道的人越傳越多，儘管是只是武徒境界的記錄，人們仍然震驚，這預示著，又一個有潛力的天才從此誕生。

各大媒體記者蜂擁而至，想要採訪這位武徒中的強者，以這般經驗的成績完成測試，如果沒有意外，武徒戰力榜評估，此人也將名列第一。

然而，在人們都在尋找唐戰的時候，他已經悄然離開武館，走在回家的路上，進入昊天域，檢查之前的變化，對他來說才是重中之重，他已經隱約感到，自己身上發生了極其巨大的變化。

這種變化讓他覺得，明明只有武徒境界，卻能夠俯視所有武徒、武士乃至武師，這不是修為境界上的俯視，而是從對武道理解和靈魂本質上俯視。

他想儘快知道，這種感覺究竟從何而來，剛才又到底發生了什麼，答案顯然只能到昊天域去尋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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