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岳父房中並無動靜,想是午休未醒,沈含章便一路進了妻子房中,小清兒睡得正香。
小小的人兒,從來大家都說清兒形似更神似舅兄,可他看著,兒子白皙的皮膚像了綉綉,眼睛像了岳父,鼻子和下巴卻像極了自己,這是他血脈相連的兒子。
輕輕的撫摸兒子的小臉,還記得初離家時候,綉綉微微隆起的小腹,他難捨的妻兒,想起上一世,初見兒子時候,他們娘倆冷漠的眼神……
「爹……」小兒到底被粗糙的手掌弄醒了,迷迷糊糊里看見了爹爹,突然又想起了什麼,皺著小眉頭冷哼一聲說道:「哼,我才不要喜歡爹!」
沈含章抖著手,將半睡半醒的兒子抱入懷中,低低的聲音在他耳邊說道:「兒子,我是爹啊,爹回來了!」
小兒這一下徹底清醒了,看著近在眼前的父親,頓時羞紅了小臉,他還以為在夢裡呢,帶著些不知所措的驕傲,撇著小臉又是一聲冷哼,不理他。
想起上一世,沈含章有些不敢看兒子的臉,他緊緊地抱著兒子,將臉埋在兒子小小的脖頸里,悶聲說道:「可是爹喜歡清兒啊,爹最喜歡清兒了……」上一世求而不得的父子之情,這一世他想要,他想要孺慕的眼神,他想要父子親密無間,他想要像鎖陽城裡所有的父子那般,教兒子練武,帶兒子打獵,他的兒子再不是沒有父親教導依靠的孩子……
清兒紅著小臉,略帶羞澀地小聲問他道:「你會帶我上街么?像舅舅一樣,讓清兒坐在肩膀上,都能看到大人們的頭……」那是小小的人兒心目中父親唯一會做的事情,坐在爹爹的肩膀上,高高的,能看見大人們的頭,他坐了舅舅的肩膀,所以想讓舅舅當爹……
沈含章一手抱著兒子,空出一手,輕輕地撫摸兒子單薄的小肩膀,上一世的清兒是不是也這麼期盼過父親?可是……可是他沒有等到……所以失望了么?
沈含章將臉伏在兒子小小的肩膀里,掩去眼中的濕意,笑著說道:「咱這就逛街去,爹一定讓清兒坐的高高的,能看見別人的頭!」
說著,他便一把將兒子舉過頭頂,讓他穩穩地坐在自己的脖頸之上,小兒被突然舉高,害怕中略帶興奮地大聲叫著,笑著坐在了父親的脖頸上,一雙小手緊緊地抓著他的頭髮。
見兒子高興,沈含章高興地問他道:「爹扛著清兒去逛街怎樣?」
小兒高興極了,連連點頭,點著頭,又想起了什麼,略微低落地說道:「可是清兒還要跟外祖去念書,不能跟爹爹上街了!」小兒頭一次,不喜歡念書了!
沈含章扛著兒子一邊在屋子裡轉悠一邊說道:「那爹送清兒和外祖去學堂!」
「這樣行么?」小兒聞言小眼一亮。
「當然行啊!」沈含章伸手將小兒抱下來,看著他的眼睛說道,帶著些忐忑,極為認真地問他:「以後只要爹有空,都送清兒,還跟清兒一起逛街,一起玩耍,這樣……清兒喜歡爹么?」
小兒第一次被人這般問話,縮在父親寬大的懷裡,羞紅了小臉,用小小的聲音說道:「喜歡!」爹抱他了,還讓他坐肩膀,還說要帶他去逛街,這樣,就不用換爹了吧?他還是喜歡這個爹,不想換爹,可是娘親……
想到娘親,小兒極為認真地說道:「,這樣娘才會喜歡爹!」才不會讓清兒換爹!
「咳咳……」
聽到動靜,剛掀開帘子進屋的姬老秀才被小外孫一句童言說的乾咳幾聲。
「爹!」
「外祖!」
聽到小兒的童言童語,想到綉綉曼妙的身子騎坐在自己的肩膀上,他心底一片火熱,一雙深邃的眼睛越發的幽暗起來,被岳父的幾聲乾咳打斷,沈含章忙收攏起無限遐想的思緒,叫了一聲爹。
「三郎回來了?」姬老爹笑眯眯地看著英挺魁梧的女婿,滿意地點點頭,問他:「公事忙完了?這回可能多住些日子?」
「是的,爹!」沈含章抱著兒子躬身答道。
姬老秀才滿意地看著越發沉穩的女婿,想起前幾日的事情,關切地問他:「身子可好些了沒有?上次吐了那麼一大口血,也沒找個大夫看看,這回回來能呆多久?請了大夫給你看看,抓幾服藥調理調理才好。」看臉色倒也不錯,到底還是看看脈放心些!
「爹,我沒事了!」沈含章高大健碩的身軀小山一般,抱著兒子,躬腰站在岳父跟前,笑著說道
「這可大意不得,聽我的話,便是無事,咱也看看去,一會子咱就去前街的中和堂藥鋪找他家的老掌柜好好看看,那老大夫看的一手好脈,最會調理身子,你這麼些年在那苦寒之地,身上難免有些小傷小痛,現在年輕,不覺著,不調理好,將來老了可就要遭罪了,聽爹的話,咱一會就去,沒事抓幾服藥調理調理,晚上再讓你娘做些好的,補補!」姬老秀才拍拍女婿健碩的臂膀關切地說道,得好好的給女婿看看,早看早好,可不能拖累的閨女一把年紀還得侍候個藥罐子。
「哎,我聽爹的!」沈含章孺慕地望著岳父,含笑答應著,回家幾日的凄苦,心涼等種種,都被岳父這一席關切至於一掃而空,他終究還有岳父惦記著,想起兒時,上元村的村塾窗外,手把手教他寫字,一個雜麵饃饃分他一半的岳父,沈含章枯澀冷寂了兩輩子的心底流淌著暖熱了心肺的熱流。
「外祖,爹爹要送清兒和外祖去學里!」小兒窩在父親懷裡,一雙明亮的小眼恍若星子。
「好,好,好!」姬老秀才笑眯眯地連說好幾個好字,「那咱們這就走吧。」早一些,順路讓大夫給他瞧瞧。
「哎!」沈含章抱著兒子跟在岳父身後就要出門。
「鞋,還沒穿鞋呢!」小兒在爹爹的懷踢踏著兩隻小腳。
「哦!」沈含章忙彎腰拿起兒子放在炕邊下的小鞋子,半坐在炕沿上,抱著兒子給他穿鞋。
「爹,反了……穿反了……得穿這隻才對……這樣……不對,這樣才對……」
「哦……好……沒反啊……哦……好……」
「書包……書包還沒拿呢……」
「哦,看見了,爹背著……」
父子倆手忙腳亂地床上鞋子,沈含章仍舊將兒子抱在懷裡,挎著兒子的小書包,出了房門,跟著岳父一起出門去了。
「爹!」扛著小兒,跟在岳父身側,沈含章有些忐忑地說道:「小婿給綉綉請了誥封的聖旨……」說著,心裡有些忐忑,沈含章小心翼翼地看著岳父的臉色。
「誥封?」姬老秀才極為高興地說道:「這可是天大的好事,聖旨啥時候來,咱得準備接旨的香案,得好好打掃庭院,還得……」
看著極度高興以至於有些啰嗦的岳父,沈含章漸漸的從心底溢出無邊的喜悅來,跟著高興起來。笑著說道:「明日上午來,倒不用收拾什麼,備好接旨的香案便可。」
「呵呵,好,如此便好……」姬老秀才喜得無可無不可,他的閨女可算熬出頭了,呵呵,真是好啊。
「三郎啊,你可得好好待綉綉,可別傷她,要不,別說什麼誥命,便是公侯夫人,咱也不稀罕!」高興之餘,該有的話,還得說,姬老秀才斂了笑容一本正經地說道:「咱們小門小戶的,可不興什麼小妾,你若想要,就把綉綉給我留下,爹也不攔你,你再娶高門去!」
這話說的重,有著上一世經歷的沈含章白了臉,抱著兒子,跟岳父說道:「爹,小婿不敢!您瞧著,小婿必定不敢負了綉綉,讓她有一點委屈……」
他知道岳父的意思,不過是心疼女兒,怕他三心二意惹綉綉傷心,可,經過上一世,別說宋紅英,便是隨便任何一個無根無著的女子他都不會親近,更別提納妾,否則,依著綉綉那剛烈的性子,只怕又是要恨他一輩子,不理他,重活一世,他只想跟妻兒好好的過日子,恩愛到白頭。
「這話你記著,爹也就是這麼一說,走,進去讓大夫給你看看……」姬老秀才極滿意女婿的表現,也不多說,領她進了醫館。
拿著藥方出了醫館,姬老秀才極為的高興,地說道:「這葯溫補,下晚,我來抓藥,你喝上兩服,再讓綉綉給你好好的補補。」女婿身子無大礙,姬老秀才也就放心了。
「哎,爹!」沈含章笑著答應了,上次吐血,他知道,不過是怒火攻心罷了,一口血吐出來也就好了,只是幾十年來,頭一次有人如此關心他,這心裡,暖暖的,分外的熨帖,若是綉綉也能這般就好了……
「呵呵,好,好孩子!」姬老秀才滿面含笑地看著女婿,問他:「回去看望你爹娘沒有?去年,有人傳信兒說你沒了,可把他們心疼壞了,好容易回來一趟,多回去看看,他們也安心,少些挂念!」
沈含章聞言抿了抿嘴,點頭說道:「回去了兩趟,爹,」說著,他抬頭看著岳父,眼底平靜地說道:「族裡把我過繼到了叔祖母名下。」
哦?姬老秀才一怔,眼眸里閃過光亮,隨之笑著點了點頭說道:「如此也好,你爹膝下有四個兒子,你叔祖母膝下只有清兒,你過繼過去也好……」至於怎麼個好法,姬老爹但笑不語,好不好的,閨女好便成,其他的人,呵呵,就不需考慮了。
姬老秀才笑著就轉了話題,問他道:「如今回來,你可有什麼打算?」
沈含章沉聲回答道:「小婿此次是奉令招兵而來,過幾日,點齊了兵馬,還得回西北去!」說著,他抱著兒子,誠懇地躬身說道:「小婿想要接她們娘倆同去鎖陽城一家團聚,還請岳父准許!」
姬老秀才聞言略一思索,然後呵呵一笑,虛扶女婿一把,讓他起來,繼續走路,邊走邊笑著說道:「你們好好的,在哪爹都高興!」答不答應的,他可說了不算,得看閨女的,不過……鎖陽的軍情,還得考慮在內,若無甚危險,去去也無妨,也算是與女婿同甘共苦過來,於夫妻情誼多有助益。重生之再嫁未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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