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情絲
不知不覺走的遠了,周池羽看見滇王從屋中出來,七皇子隨行在旁,二人低聲說了兩句話,便有小廝來引滇王。
不遠處,二皇子周仁長身玉立,著紫金蟒袍,雙手負在身後,站在樹下。
周池羽挑了挑眉,沒想到,二皇子和七皇子同時出現在長公主府,看來,是有意想要拉攏滇王,
畢竟,滇王手中有兵,是有力的支持。
看到周越轉身,正巧對上了視線,周池羽掉轉身子,往宴席而去。
身後的腳步聲有些急促,漸漸逼近,周池羽恍若未聞,悠哉地走著,「沒想到,昭寧也會來此地」,身後傳來周越微涼的聲音,說話間,已與周池羽及肩而行。
周池羽站定,轉頭看他,不言不語,周越臉上閃過一絲古怪的神色,嘲道,「為花宴而來?改日皇兄向父皇替你討個駙馬罷」,「不勞你費心」,周池羽神色淡然,轉身便要離去,
周越眼眸閃動幾下,冷笑道,「何必跟皇兄如此生疏,兒時我們倒是走得近」,說罷,伸出手,掌心躺著周池羽遺落的頭飾絹花,淺白的花瓣沾了泥土,
「有的東西,髒了,就該扔了,還留著作何?」,周池羽說道,抬步要走,周越跨步,手臂伸過周池羽的肩,周池羽厭惡的閃身躲開,卻見周越的手指在枝頭上掐了朵灼灼盛開的虞美人,譏笑道,「昭寧從小寒酸慣了,喜歡絹花那種小家子氣的東西,皇兄賠你便是,這盛開的虞美人可勝
過絹花百倍?」,
周池羽不接,嗆聲道,「絹花如何,盛開長久不凋零,好過一時興起,折花殞命,也不過艷及一時」,周越臉色漸沉,道,「不過折花而已,不喜便罷了」,說畢,把手中虞美人扔在地上,那嬌艷盛開的虞美人,霎時在腳下,碾成碎泥。
周池羽冷眼看著周越,冷冷道,「奉勸皇兄一句,任花自賞遣香英,妄折花枝徒斷命」,說罷,頭也不回的走了。
這句話一出口,周越的眼眸里怒意翻湧,咬緊牙,死死盯著周池羽離開的背影。
他低頭,緩緩鬆開手心,拳頭裡是一朵絹花,破皺不堪。
周池羽回到花宴時,湖面上已有很多小舟,上面的人趴在舷邊,俯身伸手,抬起一盞盞蓮花燈,仔細查看著,尤其以蓉橋西邊最多,你爭我奪的,喧鬧不已。
「你去哪兒了,池羽」,蘇沐雪的聲音在耳旁響起,清悅動聽,讓周池羽心底剛燃起的一點怒火熄滅,平靜許多。
「別人可為你摘蓮了,你留在此地作何?」,周池羽看她一眼,又轉回頭,望著湖面,一襲白衣的男子,立在船頭,朝著蓉橋而去。
蘇沐雪噎住,頓了頓,才道,「我本不願來的,只是,難逆祖父之意...」,遲疑了一下,說道,「我無意於他..」,說畢,又覺得似乎是多嘴了,訕笑道,「我與你說這些作何?你尚年幼」。
「姑母辦花宴的用意,誰人不知,我已滿十六,不小了」,周池羽說道,視線望向林文軒,的確是個良人。
蘇沐雪不願再此多做逗留,只道,「那千重寒金蓮做的精緻,池羽可要尋一尋?」,周池羽輕笑,嗔了蘇沐雪一眼,「姑母的心思,總會作弄人,那可不是唾手可得之物,非是詩中所言的蓉橋西」,
見她展顏,蘇沐雪伸手拉她往湖邊走去,「那你說在何處?」,「我看,林公子恐怕已猜透了」,周池羽看著林文軒的船,晃悠悠的立在蓉橋下,命人那長長的竹篙往水裡探著,
「仰望心湖山水色,翠幕煙波藏不得,一聲聲在蓉橋西,下有黃鶯恰恰啼。心湖,橋下?」,蘇沐雪皺了皺眉,「那蓮花燈竟藏在橋下的水裡...」,
林文軒的舉動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一時都往橋下匯聚起來,林文軒有些急了,命人加快動作,只是夜色晦暗,如何辨明水下景緻。
「下水去,誰替本公子撈出來,賞金十錠!」,初春凜冽,水中更是寒冷,但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噗通、噗通的落水聲,有幾個膽大的隨從,直接跳到湖中,往湖底潛去。
「姑母如此作弄人,聽聞今兒不是頭一回了」,周池羽冷眼旁觀在湖水裡撲騰的人,水中寒冷,有人禁不住爬上了船,喝兩口酒,再下去,如此反覆,
「不過是心疼那株千重寒金蓮,瞧你這孩子說的,倒顯得姑母心眼壞了」,長公主在旁取笑道,旁邊站了兩個俏生生的侍女,薄紗輕綃,嬌軀玲瓏,含羞帶嗔的攙著她。
長公主說的正經,卻是眉開眼笑,一副看好戲的瞧著湖上的人,突然叫道,「咦,那林公子似乎...」,
二人順著視線望去,見林文軒見圍過來的人越來越多,不斷有人落在水裡,不禁著急起來,急匆匆拿過酒壺灌了兩口酒,脫掉外袍就要往湖裡跳,
噗通一聲,就在林文軒不遠處,有個身影躍入湖中,一個猛子扎了進去,林文軒愣了愣,蹲在船舷瞧了瞧,臉色有些古怪,木訥地站在船上,不知該下還是不該下。
湖面上泛起了小小的水花,緊接著越來越大,氣泡咕嚕咕嚕的冒著,突然,嘩的一聲,一株鎏金鏤空蓮花從湖底升起來,在火光里很是耀眼,「可惜,可惜」,有人連聲嘆道,一個人頭從湖面
冒出來,甩了甩頭髮,眸子在夜色里發亮。
林文軒命人划船過去,伸手把那人拉了起來,濕漉漉的墨色五爪蟒袍與夜融為一體,只有眼角的那抹陰厲和冷漠,輕易的挑起了人的注意。
「七皇子?!竟是七皇子?!」,有人連聲叫道,「越兒這孩子,什麼時候會胡鬧了」,長公主失笑,不明白地搖搖頭。
誰人不知二皇子周仁溫和多情,七皇子周越冷漠陰厲,不近女色,成日混在軍中,沒想到,竟會躍入湖中搶的今日的彩頭。
在場的人都很好奇,七皇子搶的彩頭,會贈給何人。
「七皇子文有睿智,猜到蓮在橋下,武有英勇,不顧躍入湖中,如此文武雙全,此株千重寒金蓮,自應贈予,是七皇子的福氣,也是被贈之人的福氣」,長公主微微笑道,從托盤裡取出千重寒金蓮,親自遞給了周越。
在場的女子都嬌羞地望著七皇子,不知誰人會被七皇子看上。
誰知,周越把千重寒金蓮放入懷中,拱手謝道,「姑母,此蓮確是心中喜愛,方奪人之好,並無相贈之人,多謝姑母成全」,
長公主挑了挑眉,恙怒道,「你這孩子,壞了姑母花宴的規矩」,周越站著不語,長公主拿他無
可奈何,只得擺了擺手,「罷了,罷了,依你便是,下次可再不許」,
周越躬身謝過了,抬起眼皮,掃到周池羽,嘴角露出一抹泄憤的笑意,轉身離開。
「蘇大人,林某食言了,慚愧」,林文軒憾然地朝著蘇沐雪說道,「無妨的,我本無意」,蘇沐
雪說道,林文軒想走近跟她多說兩句,卻見她神色不動,站定在周池羽身旁,只得拱了拱手,暫
時退開來。
「這林文軒,眼見水中的人是七皇子,方才相讓,果真是個八面玲瓏的人」,周池羽也不知是誇還是貶,冷言說了一句,
「與我無關的」,蘇沐雪無辜地眨眨眼,扯了扯周池羽的袖子,「你...」,周池羽冷著的臉,綳不住,彆扭地側過臉,道,「又與我何關?」,
蘇沐雪拉過她的手,二人走到廊下,就著燈籠的光,攬住她的肩,左右看了看,帶了幾分惆悵,說道,「好些日子不見,我想你了...」,
周池羽何嘗不是,只是難以開口,彆扭道,「想我為何不來看我?我看你是忙著婚事罷」,「當日,匆匆去了漠北,祖父的氣好容易才消了,是以在家多陪陪他」,蘇沐雪嘆道,「以我的年
紀,確是應考量婚事了」,
「那沐雪可有心儀對象?」,周池羽仰頭問道,蘇沐雪不答,只是看著她,眼眸如煙霞翻湧,又在燭火的掩映里,霞光四溢,那滿眼的柔情,情不自禁的傾瀉出來。
周池羽在她的眼眸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看到了那萬千情絲,彷彿從眼中探出來,纏上了她的眼,她的手,她的所有。
「啊...」,周池羽後退了一步,彷彿回過神來,重問了句,「為何不答我?」,
昏黃的燈籠,把二人的身影拉的很長,蘇沐雪比她高半個頭,低頭,抬手,修長而纖細的指尖,輕輕落下,周池羽試圖偏了偏頭,卻依舊落在她的手指下。
冰涼的指尖,輕顫,似是拂過她的臉頰,似是捋起她的髮絲,微涼的氣息噴出,隨之是蘇沐雪起伏的胸前,每一次吞吐都彷彿在蓄積著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