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布桑城番外
記得你
傅家碧有一張艷光四射的臉,念書的時候陸時常常說她持靚行兇。傅家碧看著陸時一張素白無趣的臉,毒舌起來也是要人命。
「老娘有這個資本,秒針同學你這是嫉妒。這樣有害身心健康知道嗎?」
傅家碧這姑娘在所有人面前都是一派正宗世家子女模樣,端的是教養良好說話得體無比的淑女模樣。但是在國外,真不好意思,對著多年好友陸時,她總是任性地連她媽媽都不認識。
陸時一邊默寫解剖圖,一邊對著電話哼了一聲:「傅家碧,你有空自己玩兒去吧。」說著立刻撂了電話。
傅家碧捂了捂耳朵,哈了一口氣,被陸時果斷地掛電話,她嘴裡那一句「喂,聖誕節能不能出來陪我過。」也被重新吞進了嘴巴里。
這麼多年,陸時和她早就打碎牙齒和血吞。他們倆都是孤單一生的命,哦,她還比不上陸時,好歹人家還談過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而她從出生起就知道戀愛可以隨便談,結婚對象卻由父母定。
這樣子,誰還願意談戀愛啊!
陸時說她持靚行兇,到後來再加一句單身公害。傅家碧想了半天,竟然不知道怎麼反駁。
她從衣櫃里挑選最漂亮的衣服,配上得體的單品,出門前一定會仔仔細細收拾自己。到後來也是單身公害。美國街頭的聖誕節,早就開始洋溢一股過節的氛圍,商場里隨處可見的聖誕老人人形立牌以及各種各樣的主題活動,這是美國的新年,所有人臉上似乎都洋溢著幸福的笑。
一年一度後悔自己生在傅家的日子又來臨了。傅家碧搖了搖頭,一個閃身就從商場里走了出來。外面開始下雪,鵝毛一樣的雪花紛紛揚揚落在肩頭。傅家碧加快了腳步,在拐過一個街角的時候,坐進了一家咖啡館。
裡面人挺少的,坐了幾個稀稀落落的人,傅家碧環顧一周,忽然間發現兩張東方面孔。這讓傅家碧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兩個男人,一個人正傾著身子向另一個人說著什麼,另一個男人只是沉默的攪動著手裡的咖啡棒,眉眼低斂,整個人相當沉默,幾乎低著頭一個人都不看,就像是他手裡的咖啡才是他最重要的事情。從傅家碧的角度,她只能看見他留著老氣的平頭髮型。
傅家碧看的時間有點兒久,那個一直低著頭的男人突然間抬起了頭,而眼神直直地迎著傅家碧向她看過來。
傅家碧連忙轉過了頭,心裡不知道為什麼,止不住地「砰砰砰」跳起來。她的臉色一片潮紅,她連忙低頭喝了一口咖啡,好像這樣子才足夠自然。
而等傅家碧緩過心神,偷偷摸摸再往那邊看的時候,那張位置上面已經空了。一種不由分說的失落感猛然間襲上心頭。
他的眼神……傅家碧輕輕捏住咖啡杯,就像是一把凌厲的刀,刀尖鋒利,泛著冷光,一刀便能取人性命。
可是他在看見盯著他看的是一個女孩子的時候,他嘴角勾了勾,眼神里也帶了一絲笑意,但也只是一瞬。傅家碧沒有再敢看下去。
即便這個人有著一張英俊的臉,傅家碧也不敢看下去。她直覺里知道,這個人不好惹。
她喝光杯中的咖啡,回到公寓,陸時正在煮速食麵,看見她回來,揚了揚手裡的泡麵袋子:「你要嗎?」
傅太太曾經說過,要是見她吃一次泡麵,就餓她一天飯。彼時她還是青春期,還在國內,因為對泡麵的香味真是饞得不得了。好不容易同桌給了她一包韓國泡麵,她偷偷藏回家,大半夜從床上爬起來,穿過空曠冷清的客廳,連鞋都不敢穿。
這麼小心,還是被傅太太當場抓住。她媽媽穿著真絲睡袍,表情冷淡,坐在沙發上依舊輕聲細語:「家碧,是誰給的你這種垃圾食品。」
她那時候才十幾歲,已經知道這樣的媽媽最不好惹,臉色通紅,絞著手指,吞吞吐吐卻沒有將別人出賣。
可是傅太太依舊輕輕地說:「是你同桌?我會跟他父母溝通的。」
她連忙擺手:「不是的,不是的!」
她媽媽坐在沙發上就輕輕的笑:「看來就是你同桌了。」
後來她真的足足餓了一天,家裡的傭人真的一點東西都沒有給她,她躺在床上餓得發昏,只能一口氣猛地灌水。
「嘿,家碧,說話,要不要我給你煮一包?」
傅家碧搖搖頭:「我聞到這東西犯噁心。你吃吧,我去房裡了。」
陸時嘀咕:「犯噁心?不知道多香多好吃呢,好不好。」
陸時嫌棄她不懂什麼叫真正美食,傅家碧卻聞著一陣陣泡麵香味,心裡直發涼。她躺在床上,像往常一樣拿出床頭櫃邊的小說準備打發時間。
聖誕節就這麼過去了,她在安靜的公寓里,依稀能夠聽到街上喧鬧的聲音。傅家碧擱下了書,將整個身子埋在被子里。倒是過來不久就睡著了。
她在夢裡夢見自己穿著婚紗,傅太太依舊是那樣子高貴端莊的模樣,她冷淡自持地叮囑她一些事情,傅家碧感到百無聊賴,偷偷在刷手機。
「這是你自己的選擇,你為自己負責。」她媽媽擺擺手讓她走。
傅家碧想啊想,她的選擇到底什麼呢?
一會兒她又站在了教堂里,傅嘉琪親自為她彈奏婚禮進行曲,他一個小提琴演奏家鋼琴倒也不錯。傅家碧站在禮堂的中央,她偷偷往後看,只看見一個穿著黑色西裝的男人,褲縫是筆直的一條線,一雙大長腿。
可是傅家碧就是看不清楚他的臉,一直到這個男人給她戴上戒指,親吻她的臉頰,她都看不清楚他的臉。
可是她的心裡跳得厲害,不由自主地覺得這個男人又帥又性感,有著致命的吸引力。就連他的小平頭都那麼可愛。
傅家碧那麼高興,她想這一輩子終於嫁給了自己鍾愛的男人。
他們一路上了婚車,陽光正好,微風吹著她的頭紗輕輕飄揚。
就在這個時候,她的新郎從西裝里掏出來一把帶著□□的槍,對準了她的心臟。
傅家碧幾乎連聲音都沒有聽到,只看到自己胸前頓時就像是綻放了一朵鮮紅的花。幾秒鐘,她到在他的懷中,終於看清楚了他的臉。
深夜,傅家碧從門中驚醒,臉上冒著虛汗,她一手捂著胸口。這個夢如此真實,甚至於她覺得胸口真的在隱隱發疼。她想,好在是個夢。
過了聖誕節之後,很快就到了國內的春節。在世界各地巡演的傅嘉琪提前回到布桑,傅太太立刻致電給她讓她早早回來一家團圓。
傅家碧在明面兒上挺順著她媽媽,早早跟學校導師告了假簡單收拾了一下行李就飛了回來。傅嘉琪這些年情商有所提高,竟然開著車在機場接機,讓傅家碧受寵若驚。
不過她哥接到人之後還是一副高冷范,不甚熱絡。傅家碧也樂得清靜,想著到家之後還有個大人物要對付,這會兒要保存精力。
車子緩緩前行,一直開到西郊。傅家碧撇撇嘴:「怎麼去老宅?」
「媽媽辦了個派對,囑咐你也去。」
「喂!我才剛回來!再說,她那些派對,我有什麼參加的!」
傅嘉琪才不理她的小情緒,一路順暢平穩將人帶到老宅,扔下她自己就進了門。他不用應酬,因為傅太太說過,藝術家不需要應酬。
傅家碧看著她哥瀟洒的背影,心裡腹誹:「她作為一個搞化學的准科學家更不需要應酬,好么。」
她一回去,傭人倒也識相,早就一路陪著笑:「大小姐回來了,衣服給您備好了。」
一套紅色的小禮服,傅家碧漫不經心地瞧了一眼,點點頭:「知道了。」
她媽媽挑的顏色和款式還真是數十年不怎麼變,不過她眼光是好,一身衣服,傅家碧換上之後,往常她是持靚行兇,這會兒她能直接殺人。
傅家碧一路慢慢悠悠地轉到主宴會廳,傅太太看見她向她招手示意她過來。她媽媽笑眯眯地說道:「家碧,來見見盛七公子。」
傅家碧笑得那叫一個妥帖,寒暄問候,一點都沒有失面。傅太太滿意了,盛七倒是風度極好,看得出來她有些無聊,特意說道:「我太太剛電話說過來了,我去迎一下。」
盛七出了門之後,傅家碧連忙告饒:「媽媽,今天的主角我打過招呼了,飛了這麼久還沒好好吃飯,我要去廚房。」
傅太太嫌棄她:「去什麼廚房,去偏廳。」
傅家碧得了特赦令,連忙轉身就走,一路輕盈地像只小鹿。她雖然很久沒回來,但是對於去偏廳的路卻熟悉無比,走得極快,一邊跑還一邊脫掉腳上的高跟鞋。
這下,一不小心就撞到了一具溫熱寬厚的胸膛。
「哎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傅家碧連忙抬起頭。
然後她就當場定在了那裡。
這個男人……這個理著平頭的男人……傅家碧對上了他的雙眸,似曾相識,這徹骨的冷意。
而這張臉,跟美國咖啡館的偶遇重合在了一起,也跟夢中的新郎無縫連接。
傅家碧感到自己的手在發抖,就聽到對方說:「沒關係。」
見過好幾面,從沒忘記過。但這是第一次聽到他講話,果然,冷硬中帶著倨傲,連一句沒關係都硬邦邦的。
男人這時候卻突然笑了笑:「我們好像見過?」他伸出了手:「我是霍瑜,你是?」
他身上散發出來陣陣危險的氣息,傅家碧明明感覺到了,她的心幾乎要從胸腔里跳出來。
這是一個讓人捉摸不透,又十分具有威脅感的男人。
但是,傅家碧咽了咽口水,卻握住了他的手:「我是傅家碧。」
明明知道前方是冒著黑色氣息的魔法森林,明明也知道他是無比危險的人,卻還是握住了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