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兇險江湖
從伊水到洛水,路途不遠,卻都是山路,一行人就穿山越嶺行走在嵩山腹地;路上,兩個金部高手一會兒也不休息,任憑小石頭如何勸說也不聽,只說劉公子身體有傷,要儘快趕回去請長老們醫治。
小石頭樂得清閑,躺在擔架上竟是美美的睡了一覺。反正送自己回苟氏酒庄是他們的任務,想來也是件功勞,勸人家放棄立功的機會,誰也不會答應的。
傍晚時分,一行人終於繞過最後一座山,洛水出現在面前。
「劉公子,順岸邊走,半個時辰就能到酒庄;如果不想驚動別人,還有另一條路,不過走密道要遠些,您看?」擔架停在半山腰,前面的劉半石回頭問小石頭;這一路他只知道了兩個頭領的名字,另一個也行劉,叫劉山牙,比劉半石憨厚些。
小石頭想也不想就要求走密道,苟家的秘密知道的越多越好。
一行人沒下山,又向上爬,翻過山來到一坐山神廟前。
劉半石走進小廟,沒一會兒就出來了,身後還跟著個老道士,花白的鬍鬚,佝僂的身子,似乎山風就能把他吹走。
老道來到擔架前,看一下小石頭:「用密道要有令牌,這是莊主交代的,誰也不能例外。」
小石頭可沒什麼令牌,好象老冤頭有一面,他身上只有一塊金牌,明顯在這裡是沒用的。
「請問道長,我大師兄過去了嗎?就是那老冤頭劉子山。」小石頭轉轉眼珠,問老道。
「令牌,貧道只認令牌,別的誰都不認識。」老道不回答,只重複著這句話。
「我們本來是和大師兄一起的,令牌也在他身上,現在真的有要緊事回山莊,請道長通融一下。」
「沒有令牌,誰來也沒用。」老道還是那句話。
小石頭如今眼光已經很老到了,看出這道長不簡單,就在擔架上支起身,做勉強狀,把今天的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回。
開始,老道還不以為然,但小石頭被石老實訓練的口才頗好,整個事情在他說來,那真是跌宕起伏,兇險莫明,似乎,他們這些人能走到這裡,已經是萬幸了。
其間,小石頭把個老冤頭形容成不顧臉面、只為自己逃命的陰險小人,靠出賣他們這些人才逃脫;而自己與身邊這些金部弟子,經過一場殘酷的血戰,終於擊敗花香茶道的追兵,如今已經睏倦不堪,且有十分重要的事情要儘快向門主彙報,耽誤的事情,責任可不小。
老道聽完小石頭的話,還不很相信,但是周圍二十多個金部弟子一起作證,不由也信了幾分。特別是劉半石,小石頭剛開始說時,還沒反應過來,聽了一半,就開始跟著小石頭編這場戰鬥。
如果真如小石頭說的,他們這些金部弟子豈不要在麒麟門中大大的露一臉?
有了佐證,老道信了八分,特別是聽到「花香茶道」四個字后,神情大變。
「既然來到這裡,就安全了,花香茶道再厲害,也不敢追到這裡。等著吧,我去給你們通報,誰讓你們沒令牌呢?」
說來說去,老道還是不讓他們過去,自己轉身進了山神廟。
小石頭說的口乾舌燥,特別是修鍊了口中術后,感覺自己的口才也厲害不少,雖沒能進入苟家密道,卻也很有收穫。最主要的是,與這群金部弟子統一了思想。剛出山的老冤頭,先背上個不太光彩的名聲再說。
想到背,小石頭又想到自己背上的「恥」字,開始發愁了,那總是個不光彩的字。
老道進廟沒多久就出來了,這次,手裡提著個羊皮口袋。
「趕一天山路,辛苦了,來,喝杯酒解解乏,這可是老道自己練的酒,不是為你們在花香茶道面前的表現,這樣的酒是沒機會嘗到的。」
這是老道說的最長的一句話,乾癟的臉上也有了些笑意。
劉半石等一幫金部弟子謝一聲,開始分酒,劉山牙先把一碗酒端給小石頭:「劉公子,你也喝些。」
小石頭已經嗅出陰謀的味道,他與雲霄道士呆了不是一兩天,知道道士們的臭規矩。道士是最自私的,他們的酒只適合他們自己,那是為了配合自己的功法來的,別人喝下去,八成不是好事;如果這老道拿出自己練的酒給人喝,這酒里一定有文章。
石老實也說話,道士的酒、和尚的卦,都是危險的玩意兒。
「請問道長,仙號怎麼稱呼?」小石頭沒接酒,手打道印,臉上掛起寒霜。
老道愣一下,收斂起笑容,眯著本就細小的眼看向小石頭,卻沒回答。劉半石他們知道不對,都把酒放下,有兩個還抽出刀劍,那樣子,隨時都可能撲上去把老道分成幾塊。
「道士,我也做過幾天,老冤頭沒對你說過嗎?」小石頭從擔架上站起來,卻是退後幾步;「這些酒中有什麼東西,現在就不追究了,您請好自為之。多多保重;劉大哥,這條道咱們走不通,還是大張旗鼓的從正門回去,省得被人暗算,死了都不知道為什麼。」
劉半石和劉山牙怒吼一聲,帶人把老道圍住,剛要動手;道士嘿嘿一笑:「你們是信他還是信我?他是花香茶道派來的卧底。」
劉半石把刀架上老道的細脖子,卻沒動手,回頭又看向小石頭。
「呵呵,我是花香茶道的卧底?道士,為什麼這樣說。」小石頭被氣笑了,他怎麼也沒想出自己竟被懷疑成花香茶道的人。
「你們也不想想,連劉子山都要躲避的對手有多厲害?他有多大年紀?才入門一天的弟子,就是天上酒星下凡,也不可能斗得過花香茶道的人。」老道得意的說,轉頭看一圈,金步弟子們的臉上沒有恍然,都是憤怒。
他那裡知道,小石頭與劉半石說的戰鬥經過,大部分都是虛構,正經比試的時候,這些人都躺在一邊看熱鬧,也知道小石頭憑藉的是花香茶道道主說的天賦過人。
「誰給你的命令?這酒喝下去會有什麼結果?」劉山牙把鋒利的單刀又加緊幾分,血珠從老道枯皺的皮膚中冒出。「不給我的交代,現在就把你個老瓤子分屍。」
「搜他的身。」小石頭叫一聲,隱約間,他想到了一個可能。
馬上,老道被按倒在地,劉山牙在翻他的道袍,劉半石已帶幾個人進廟翻騰起來。
空氣中漂浮起血腥氣息,小石頭馬上卧倒在地,劉山牙握劍的右臂已經血光蹦現,兩個金部弟子旋轉著,跌向兩旁,身上也是血染衣杉。
道士手握兩枚圓環,猴子樣敏捷撲到小石頭身上,鋒利的圓環刃部閃著寒芒,正架上小石頭脖子:「你小子跟我走一趟,莫要連累別人。」
「帶著我,你也跑不了。」小石頭被壓在地上,老道看起來瘦小乾癟,壓在小石頭身上,卻重如巨石。還好,身下是青草,小石頭沒被一下壓死。
「誰說我要帶你走,我要帶走的是你的人頭。」道士乾笑著,一隻手揮舞圓環抵擋周圍金部弟子的進攻,一隻手把圓環壓進小石頭的脖子。
小石頭吃虧在背部有傷,手又被壓在身下,就是想把他醉過去,一時也辦不到。
老道身手高絕,金部弟子的瘋狂進攻都被他一隻手輕易化解,正嘆息自己小命不保,身上一輕,老道慘叫著翻滾在一旁,周身藍色火焰蒸騰,變成個火人。
山神廟前,站著二長老和麒麟門尊主,老冤頭跟在他們身後。
「先別燒死他,問問他什麼來歷,為什麼要在這時候暴露自己?」
二大爺拉過小石頭,順手點了小石頭肩背部幾下,把手捂住小石頭脖子上的傷口,滿臉愛惜之情。
門主揮手熄滅老道身上的火焰,老道被燒得渾身黢黑,已只剩一口氣,還看著小石頭:「麒麟門護不住你,要你命的人,苟家也惹不起。」說完,頭一歪,死了。
「天上有我們惹不起的,天底下,沒誰是我們惹不的。」麒麟門尊主不在意的說一句,來到小石頭身邊;「劉歡,你在洛陽到底招惹了什麼麻煩?讓這個在我們身邊隱伏了二十多年的人出來殺你。」
而小石頭,已經伏在二長老懷裡昏過去了,說來,這次一半是被自己的血嚇的,他脖子上的傷此時才開始痛,流出的血染紅了二長老半身衣衫。另一半,是為了把這齣戲演得更真實,讓別人說自己的聰明勇敢,總比自己說來有味道。
果然,劉半石與劉山牙你一句來我一句,開始敘述事情的經過,把個小石頭形容成酒神重生,帶著他們這些金部弟子與花香茶道的人鬥智都勇,終於,沒落了麒麟門的威風;不象某個高手,連對手的面也沒見,就撒腿自己逃了。
由於有了前次預演,這次的敘述就比上次精彩許多,也完美許多;特別是劉半石,見識個經驗都比小石頭高出一大截,把這個過程說的更家兇險。而站在一旁的老冤頭,作為人家嘴中的「某個高手」,是連話也說不出的,臉上也漸漸顯示出几絲慌亂。
麒麟門尊主還帶著面具,看不出有什麼表情,二長老抱著小石頭,微微「哼!」了一聲,細微的只小石頭和老冤頭能感覺到。
「東方家族終於出山了,花香茶道與他們聯手,還敢追殺我們麒麟門弟子,這次,來者不善啊。」兩個麒麟門大人物看過小石頭背上的字,尊主輕聲說。
「我就是為了讓尊主早些知道這個消息,才。」老冤頭連忙上前分辨,剛出口,卻被尊主打斷:「你還是回料場吧,十年過去,你還沒跳出心劫,膽氣都被紅塵消磨盡了,這次的作為竟連個孩子都不如;你可想到?人家既然敢排出如此陣仗,想來準備了不是一年兩年,也就不怕我們知道,早一兩天有什麼關係?如果沒有劉歡強出頭,人家還以為咱們麒麟門都是一群繡花枕頭。」
老冤頭看一眼二長老,嘆一聲,退下。
七天過去了,表面上似乎沒什麼變化,苟氏酒庄還是一派興旺的樣子。
小石頭,躺在劉帳頭家西廂房裡曬太陽,身邊伺候的一個是劉竟,還有個神情矍鑠的老書生,麒麟門木門大弟子、方圓百里內著名的醫生,苟星恆。
他名義聲母親,劉寡婦在周圍端茶送水,也是一副慈祥。
這次的傷,最重的在脖子處,如果再晚片刻,小石頭的頭也許就被那道士切下,想到自己變成個無頭鬼,小石頭真的怕了,所以醒來后再不肯多說什麼。這一趟洛陽之行對他的刺激太大,仔細想來,竟真是死裡逃生,還是三次之多,哪次應對不好都可能掉腦袋。
「江湖啊江湖,真他媽的江湖。」
小石頭嘟囔一聲,他還不能大聲說話,就這一句也牽動脖子上的傷,痛的他歪歪嘴。
苟星恆過來查看一下他的傷處,囑咐道:「劉公子,你需要靜養,盡量不要說話。」
小石頭點點頭,手指一指下體,正在看書的劉竟滿臉不高興,放下書出門拿個便壺進來,解開小石頭下衣,伺候他小便。小石頭卻只滴出幾滴,就完了。
現在小石頭躺的是苟星恆為他特別設計的長椅,頭頸部位被包軟墊的架子固定住,一切起居都需要人伺候;他實在是無聊,一個大孩子整天不能動,憋也憋壞了,整整不甘心伺候自己的劉竟,是小石頭唯一的娛樂。
門前響起人聲,幾個人客氣著向西廂房走來。
「四小姐,您怎麼來了?我們家小六子是賤命,這點傷沒關係,不敢勞您操心,他沒。」
劉寡婦說著,推開房門,按照規矩,是要客人先進的,況且苟家小姐身份尊貴。
不過這次,小石頭真想痛媽他這個名義上的媽媽一頓,他現在的樣子實在是見不得人,特別是十分想見的松果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