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葡萄架下
麒麟在空中越轉越低,似乎用個石頭都能擊中它。
在八獸爐內,小石頭見識過奇異的野獸,那都是些尋常得見的野獸,他的練酒術也多從那些野獸中來。
如今他拳拳酒心初成,對於這個喝酒的麒麟,竟有些野心;摸摸身邊,只有兩個牌子,一個是庄醉六王爺的金牌,一個是虹炎酣燃的玉牌,卻是哪個也不能丟的。
身下的石地,被守窖人打掃的那叫乾淨,除了酒苔,連個沙子也少見。
麒麟轉夠了,越飛越高,終於消失在深邃的高處。
小石頭站起來,拍拍屁股找到通道離開酒窖,在洞口看到倒在那裡的麒麟衛士。才罵自己苯,不是為別的,他看到了麒麟衛士腰間的厚背刀和背上的金剛弩;這兩樣兵器,他都會用。
第九天清晨,下一批替換的人來接班,離別的時間終於到了。
這一出去,至少十多天進不來,麒麟衛是誰的面子也不買的;小石頭看大家高興的樣子,心裡竟不捨得離開作坊。與浣泊道別時,老頭拍拍小石頭的肩膀:「子非池中物,早晚上青天。下次來時,再為老夫帶盆蘭花,就算沒白喝我的酒。調酒術雖是小道,劉公子如果想發財,那是有些用的;如果志向遠大,還是要把主要功夫修鍊到家。麒麟門在外面還有個酒谷,那裡才是麒麟門的根本。」
浣泊說完,小石頭懷裡多了件東西。
這次,小石頭直接回到二長老的庭院,即使他是長老的弟子,在火焰洞住,也要與師兄門擠在一個屋子裡,實在不方便。
劉竟不在,小石頭這次也沒叫二長老這裡的下人去叫他來,也沒去問小美人在不在,卻在前院自己房前遇到悄丫鬟嬌兒。
嬌兒看到小石頭,先緋紅了臉輕聲道:「三爺回來了,小姐——小姐剛才還問起你呢。」
面對嬌兒,小石頭也很高興,聽到小美人問自己,大奇,那丫頭怎麼會如此好心?不過,有人問總是好的,卻沒放在心上,只靠進嬌兒兩步:「姐姐,這些天,我老是想著你呢。」
「騙人,誰不知道你的心思?」嬌兒臉更紅了,頭垂到胸前,卻任憑小石頭握住她的手;嘴裡還輕聲說:「三爺,尊重些,大白天的,讓人看到——上次,就被小姐好罵。」
嬌兒的小手滑軟,手心漸潮熱,小石頭輕刮一下腕部細嫩肌膚,嬌兒竟顫抖起來,胸前兩處本就豐滿,這時在小石頭眼裡更加誘惑,一直壓抑的火氣蓬勃而起。
「三爺,放嬌兒走吧,小姐等著我呢。」
「好姐姐,這次聽你的話,晚上,我在葡萄架下等你,有東西送你。」遠處,伺候二長老的人出來了,小石頭放開嬌兒的手,也不管她應不應就走。
回到自己住的廂房就插上門,取出浣泊塞給他的東西。
這是一支黑皮囊,年代久遠了,看不出是什麼皮。打開后,是兩個密封的信,還有一張紙條。
「劉公子,老夫知道你不是麒麟門人,你修鍊的酒術也比麒麟門的高明。在作坊里的九天,憑你的聰明,想學的應該都學會了。老夫勸你,儘快離開酒庄。你的本事只能瞞過一時,再過一個月,如果你還沒練出酒神,誰也救不了你。如果不想來與我們做伴,還是儘快離開。這裡兩個信封,黃色的是給你的,裡面有你想要的所有東西。黑色的請轉交我的家人,他們住在洛陽東城羊頭巷。浣泊字。」
被浣泊發現自己的底細,小石頭不吃驚,字條上的提示最使小石頭吃驚;想起二長老見自己最後一面時的樣子,說的那些關於傻子的話,小石頭明白了幾分。二長老也對自己起了些疑心。他可不想變成太監去酒窖里,但是走不走呢?
打開黃色信封,裡面是十三張薄紙,前一張上寫著兩個字:心火。
翻開看去,開篇卻是一行字:見風一時辰既化虛無。
小石頭心頭一緊,窗縫裡真還鑽進幾縷秋風,連忙把拋開一切,專心背誦上面的東西,理解不理解先不管。
時間流逝,也不知過了多久,外面響起敲門聲:「三爺,吃飯了。」
「不吃!」小石頭剛回頭應一聲,手裡一輕,薄紙已然消散。
小石頭還算冷靜,沒去發怒,忙閉目默**兩邊,感覺沒忘什麼才開門走出來。
伺候二長老的弟子本對他沒多少好感,小石頭來的時間短,看來也沒多少本事,還對小姐的丫鬟動手腳,這且不說,架子也越來越大了。
堂屋裡,小美人正獨自吃一桌飯,嬌兒在一旁斥候著,桌上真的只有一副碗筷。
小石頭卻不在意,他已經打定注意,下午就開溜;走以前,這最後一頓飯還是要好好吃一下的;這裡距離風陵渡四、五百里,誰知道下頓飯有得吃沒得吃?
況且,今天只小美人一個在這裡,臨別前正好說說話。
「師父還沒出來?」小石頭抓起一快牛肉就啃,對小美人的怒視只當沒看見。
小美人停下來,不吃也不說話,嬌兒乖巧,到廚房拿副碗筷過來;小石頭想到下午就要跑路,坐正經些,至少臨走前給小美人留個好印象。他準備回去就把褚將軍找到風陵渡,讓褚將軍將軍做媒先把著小美人定下來,想來皇帝哥哥會幫自己忙的。
只是,上午與嬌兒說好了晚上在葡萄架下那個——約會,就這樣走了不太合適吧?怎麼說這也是自己的第一次約會;看嬌兒的樣子,看也不敢看自己,小石頭思量著該怎麼辦?飯就吃的更慢了。
「小師弟,你好象有心事呢,說來聽聽,看師姐能不能幫你。」小美人心情好了些,說著話,眼睛在身前身後直轉悠。
「沒什麼,我是想啊,師父到底什麼時候出來。」小石頭隨口敷衍一句,小美人笑起來:「你真不知道?二大爺與尊主去洛陽了,每年這個時候他們都要去龍門山。這一去,至少要冬至后才回來。」
小石頭乾脆不吃了,這個消息對他實在突然,原來師父已經出來了,還與麒麟門尊主一道去洛陽龍門山,那裡不是莊家祭天的地方嗎?他們去那裡做什麼?
「這下,你可自由了,冬至前是沒人來管你的,在這酒莊裡還不是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小美人邊說,邊用筷子點著小石頭,還划個圈把嬌兒也圈進去了,俏丫鬟的臉更紅了。
小石頭卻在算時間,現在才十月初,距離冬至還有一個月時間,就是去也不該去這麼早。
「師姐,師父他們每年都是這個時候走嗎?」小石頭殷勤起來,小美人卻不說話了,似乎在吊他的胃口。
小石頭心裡著急啊,看小美人面前的精緻酒杯,有了計較,扭頭對俏丫鬟道:「嬌兒姐姐,你去找幾樣酒來,越沉的酒越好,再到廚房取些尾酒,快些。」
二長老住的地方,也就是酒多,沒一會兒,嬌兒就端來五樣好酒,半碗尾酒。
小石頭先把尾酒輕啜一口,品味著其中的長短,又把每樣酒都嘗一些。
輕輕搖晃著精美的細瓷酒杯,感覺少些精氣,對小美人道:「師姐,你的二月雪來些。」
小美人摸出自己的酒器雪蘭杯,搖兩下,傾出半杯二月雪。
小石頭嘗一口二月雪,心裡讚歎,小美人這有段知道用功的,現在的酒就比以前好不少。他用了一盞茶時間,邊搖邊滴,終於調好一杯酒:「師姐,這杯酒你嘗嘗,我保證,你沒喝過這樣的酒。」
「哼!我從小就在這裡長大,什麼酒沒喝過?我喝過的酒比你見過的都多,過的橋,比你走的路還多。這樣的小把戲只能去騙沒見識的小丫頭。」
原來,小美人看嬌兒與小石頭配合如此之好,有些吃醋了,說著話還把頭仰起,露出半截雪白的嫩頸;小石頭心頭大樂,眼睛也笑成一條縫。
「這酒啊,只要你喝下去說聲不好喝,我從今而後再不頂撞你半句,你怎麼說,我劉歡就怎麼做。」
這,是個教訓,小石頭從苟家四小姐這裡領教了什麼叫不講理。
小美人聽小石頭把話說的這麼滿,端起酒杯仔細看一眼,沒發現什麼特別的,就輕啟櫻唇,嫩舌微露啜一口進去。當即,小美人閉目體會一下,舉起精緻的酒杯就灌下去,眉眼舒展著,一副十分享受的樣子。
「怎麼樣?」小石頭得意的問,這杯酒雖沒有浣泊師父調製的好,卻也有七分精彩。
「不、好、喝。」小美人一字一頓的說完三個字,臉上表情比小石頭還得意些:「你說的,只要我說聲不好,你就全聽我的;男子漢說話算話,來,師弟,再給師姐我弄一杯。」
小石頭臉也紅了,是被小美人氣壞了,氣血上涌,憋半天也說不出句話來。
這頓飯吃完,小石頭再沒說一句話,只是不停的給小美人調酒,雖然心情不好,小石頭自覺調出的酒一杯不如一杯;但是小美人卻很得意,一直喝到臉泛桃花,才扶著嬌兒的肩,搖曳而去。
整個下午,小石頭都在自己生自己的氣,早知道遇到個如此不講理的,他才不會說那樣的話。現在,小石頭已不打算開溜,既然師父個尊主都不在麒麟門,他要在這裡再呆些日子,至少要把這口氣爭回來,也要再去酒窖一趟,浣泊師父給的東西雖然背熟記牢了,卻有很多地方不明白。
晚上吃飯時,小石頭依舊給小美人調酒,不過這次他是怎麼難喝怎麼調,給自己調的就全是美味的上品;把個小美人饞得眼紅臉紅。
「調酒是需要心情也需要對手的,心情不好、喝酒的人不誠實,再好的酒也出了味道。」輪到小石頭得意時,他的嘴皮子也很厲害。
早早的,小石頭就來到葡萄架下,坐在石几上邊等嬌兒,邊想浣泊給自己的心法。
心火分五層,應該是很高明的東西,小石頭雖然沒摸到門徑,卻能感覺到其中的玄妙;看每一層的要求,麒麟門門主用來燒死無名道士神通,應該就是這樣的心法。
通往後院的小路響起腳步聲,輕盈卻遲疑,夜已經很深了,今天是初六日,漫天星辰在葡萄架上閃爍,沒有月亮,就是那一串串成熟的葡萄也只有點輪廓;小石頭看不清來人是誰,憑感覺應該不是嬌兒,那小丫頭走路很小鹿一樣輕巧,卻不是輕盈,這是個有功夫的人。
「師姐?」小石頭試探著叫一聲。
果然是小美人,她轉過一樹花木,大方的坐到小石頭對面。
石桌上的點的蠟燭早被風吹滅了,小石頭也沒去點,點點星光下,小美人的眼睛也如星辰一樣明媚。
「這麼晚了,師弟在這裡等誰呢?」隨手摘一串葡萄,小美人含一粒在口中;「今年的葡萄有些酸。」
「等你啊;」小石頭順竿就上,笑一聲:「師姐,我就知道你會來,吃完飯就來了,果然叫我等個正著。」
「哦?師弟等我,有什麼事嗎?」小美人話里透出些別的意味,小石頭心裡咯噔一下,知道壞了,嬌兒八成全招了,小美人應該是來看笑話來的。
不過,經過中午的事情,小石頭已經對小美人做出的任何舉動都有免疫力,心裡雖然失望,嘴還是硬的。
「我是想問問師姐你,師父不在這裡,師兄也不在這裡,我該怎麼辦?不能總浪費時間啊。」
「有清閑多好,我還巴不得沒人管呢。」小美人今天喝了不少酒,說話時,還帶著酒香;「師弟,你弄酒的本事是跟誰學的,不如這樣,你教我那本事,我就吃些虧,指導你練酒。」
究竟誰吃虧,小石頭心裡明白,就沒理會小美人的提議;隨口問道:「師姐,有個老師父你認識嗎?他叫浣泊。」
「浣泊?」小美人**叨一回,「他是二大爺的大師兄,據說因為私放對頭,被處罰去看酒窖了。怎麼,你認識他?」
原來是火部長老,小石頭沒敢說自己跟浣泊學調酒的事,更不敢說自己進酒窖的事,只含糊的說:「今天出作坊時,他叫我下次給他帶盆蘭花進去。」
「原來,你真去作坊了,怪不得一身火氣。」黑暗中,閃出一苗橙色的花朵,在小美人手邊旋轉。花朵是從那雪蘭杯中浮出的,跳躍在杯口,照出小美人一身單薄夜衫。
寬鬆的衣袖、領口,把大片肌膚呈在眼前,紅潤的小嘴中剛吐出一片葡萄皮,小石頭吞下口唾液。
原來小美人的本事都用來練這些花哨玩意兒,不過,此時看到散發飄搖的小美人,他感覺還是誘惑得要命。
「我來是對你傳達二大爺的話:小子,這兩個月別亂跑,乖乖在院子里學基本功;不明白的就問松師姐。如果再見面還沒修出酒神,你就燒火去吧!」小美人伸出手遮在唇邊輕笑著,學得惟妙惟肖,特別是二長老的語調。
小石頭正想怎麼回答,小美人收起雪蘭杯,人已站起來:「明早來這裡報到,我指導你基本功。早些去睡吧,你等的人不會來了。」
夜更深,外面敲起二更的梆子,小石頭還在葡萄架下坐著,一半思量小美人今天說的話,一半是不甘心;他以為,嬌兒雖然看似柔弱,還不是小美人這樣沒心沒肺。
輕巧的腳步聲,從後面遲疑著走近,小石頭心頭大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