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失去
「真的是把我忘得一乾二淨啊……」洛期神色平靜,喃喃自語。
沈霜照雙眼通紅仇恨地瞪著她,雙拳更是握得死死的。
洛期對她的表情似乎極為享受,她說:「不說這些了。可是你就不好奇嗎?沈婉蓉在哪裡,你的師姐又在哪裡。」
「她們都死了,對嗎?」沈霜照突然低下頭不再看她,聲音里透著一種絕望的平靜。
洛期淡淡地笑:「可是你的大師姐還活著不是嗎?」
「大師姐?」沈霜照怪異地冷笑,她抬眸陰鷙地瞪著洛期,「你利用她,讓她背叛了師父,背叛了水瀾城。」
洛期搖頭:「瞧你說的,分明是她心甘情願與我做交易。你要記住並非僅是我不仁,更重要的是她不義。於她,我從未有過半分逼迫,不信你自己問她。」
她的話音剛落,就聽見桑榆的聲音:「她說的沒錯,你情我願而已,不存在脅迫。」
桑榆的話讓沈霜照失去了最後一絲希望,她的大師姐竟然真的做出了這樣無恥的事。她望向桑榆:「我知你向來討厭我,可是師父哪裡對不起你了?水瀾城的城民又哪裡得罪了你,你要這樣與她——」沈霜照一指洛期,恨意又布滿了她的臉,「狼狽為奸,惹得水瀾城生靈塗炭!」
桑榆無謂地笑,抱著雙臂避開她的視線:「人都是在追求對自己最有利的處境,我也不例外。因為你與師父是母女,她便偏心地要把城主之位傳給你。我真是想不通,師父她難道就沒想到你是只懦弱又優柔的小綿羊,你做了城主,水瀾城遲早會被陸遠征這些虎視眈眈的豺狼吞併?」
「那又如何?」沈霜照反問,「城主之位本就是屬於我的,真要說起來,你才是那個最不知好歹的外人。」到了這份兒上,沈霜照往日的耐心和和顏悅色早就被磨光了,她恨桑榆,即便大勢不可扭轉,她也要用言語讓她不得安生。
桑榆自然是最聽不得這些話的,她怒火中燒,揚起手就想給沈霜照一巴掌,只是被洛期攔了下來。
洛期道:「有話好好說,動什麼手?」
顯然是見沈霜照沒了沈婉蓉撐腰,桑榆對沈霜照的態度便不加掩飾地惡劣起來。她收回手:「看在她的份兒上我不與你計較。」
沈霜照冷漠地斜視她,整個人因為一日之內的極端變故而變得麻木。
桑榆轉身獨自離去,心裡情緒卻非僅有簡單的報復快/感,反倒是一團亂麻。
「是不是很恨她?」洛期挑眉,湊到沈霜照耳邊輕語道。
沈霜照側目,聲音格外低沉:「莫要忘了,這一切都是拜誰所賜。」
洛期直起身子:「我知道此刻你恨她,所以……」她收起眼中的笑意,取而代之的是殘忍的殺意。洛期的腳尖輕輕一勾,便將掉落在地上的劍抄了起來,而後右手用力一推,那把劍不偏不倚地從桑榆背後貫穿到左胸口。
「啊……」桑榆突兀的悶哼聲在空曠的廣場里回蕩。
沈霜照驀然抬頭,只見桑榆艱難地轉過身,錯愕地看著洛期。
洛期瞧都不瞧她一眼,只是對沈霜照說:「既然你如此恨她,我就替你動手了,如何?」說這話的時候,洛期顯得分外平靜,眼神中透露出來的冷漠讓沈霜照不由寒毛直豎。
「唔……」正當沈霜照驚愕之際,聽得不遠處傳來耳熟的聲音。她循聲望去,只見被布塞住嘴的唐夢璇在玄志手下不斷掙扎,她的臉上早已布滿淚水。
洛期對玄志命令道:「放開她吧。」
得了自由的唐夢璇瘋了一般朝桑榆奔去,在桑榆倒下的一瞬間將她抱在了懷裡。
胸口的疼痛讓桑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的口中不斷溢出鮮血,身子也開始抽搐。唐夢璇抱著她,咸濕的眼淚滴在了桑榆的臉上,與她的血暈染在一起。
「你不聽我的話……」唐夢璇責怪她,「為什麼要做這樣的事……」她也泣不成聲,卻知一切都無法挽回。
桑榆劇烈地喘著氣,伸出手想再摸摸她,只可惜指尖還未觸到唐夢璇的臉,她便斷了氣。
唐夢璇替她闔上了眼,又握住她的手,而後痛哭起來。
沈霜照就站在原地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切發生,她微張著嘴,難以置信地搖頭,眼中泛著淚,聲音都是顫抖的:「洛期,你簡直不是人……」她雖恨桑榆,可看到從小一起長大的人突然慘死在了自己面前,內心還是有些許不忍。
「她這樣不忠的人,本就該死。我殺了她,正好替你剷除了一個叛徒,你非但不謝我,還……」洛期神色如常,說得雲淡風輕。
「夠了!」沈霜照喝止道,僅存的最後一絲理智也沒了,她上前揪住洛期的衣襟,像發怒的野獸,厲聲質問道,「你究竟想做什麼?為什麼要這麼殘忍?」
面對她的質問,洛期似乎仍是無動於衷,她的眸色冷下來:「我自小勞心勞力養的小狗跑了,所以我要把它找回來,順便給她一個教訓——下次可不許再跑了。」
「無憂是我忠誠的小狗,要一直留在我身邊,沒有主人的允許,哪裡都不準去……」
腦海里極快地閃過一些片斷,沈霜照閉上眼,再次睜眼卻什麼都沒了。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我也不知道楚無憂是誰,我只想知道我師父在哪兒。洛期,你把我師父弄到哪裡去了?」失去理智的沈霜照面目猙獰,完全遺失了平日溫潤沉默的作風。
洛期勾唇笑了一下,依舊是輕描淡寫:「你若打贏了我,我就告訴你。」
「我要殺了你。」
徹底被激怒的沈霜照招招兇狠,想至洛期於死地,然而她哪是洛期的對手。不過幾招下來,她就被洛期一掌擊倒在地,還吐了血。
洛期走到她面前,睥睨著沈霜照:「不知道楚無憂是誰沒關係,總有一天你會想起來的。」
她又對玄志等手下命令道,「把她關進牢里,好生看管。」又特意加了一句,「可莫要讓她死了。」
沈霜照受了傷,連起身都困難,她望向唐夢璇,對方眼神空洞,一言不發,只是痴痴地抱著死去的桑榆。沈霜照黯然,她是不是也快失去陸清容了……還有師父——自己在世上唯一的親人,她還活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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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血的水瀾城進入夜晚后依舊是那麼寧靜,只是平添了幾分可怕的孤寂。原本乾淨的街上,如今屍首滿地,一片狼藉。
洛期獨自坐在水瀾城的主殿之上,閉著眼睛皺眉沉思。直到碧海城的士兵進來通傳有人求見,她才睜開了眼。
「誰?」
「沙海的城主陸遠征。」
洛期抬起頭:「讓他進來吧。」
陸遠征一身鎧甲還未脫去,洛期瞥了他一眼:「看來你是有急事找我。」
「按照之前的約定,現在你可以把我要的東西給我了。」陸遠征開門見山。
洛期有些漫不經心:「把你的軍隊撤退到青城與沙海交界邊境外十里,東西我會派人送過去。」
「你想獨吞青城和水瀾城?」
「是又如何?」洛期坦白道。
陸遠征生怒:「當初明明說好青城歸我,從此水陸相隔互不相犯。洛期,你言而無信。」
洛期抿唇,十分有把握:「我說過這樣的話不假,可是陸城主,別忘了你的寶貝女兒此刻快要死了,你難道要見死不救嗎?」
陸遠征無話可說。
「所以……」洛期垂頭撥弄著自己的指甲,「一座城換你女兒的一條命,很值得吧?」
……沉默片刻,陸遠征不得不低頭:「東西給我,她快死了。」
「你的人先撤出青城,東西我自然會派人送過去,這點你大可放心。」
「我姑且相信你,你若食言,我絕不放過你。」話落,陸遠征拂袖離去。
洛期頭也不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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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遠征率軍連夜撤回了沙海,按照承諾,洛期果然送來了他想要的東西。來不及興奮,幻紅就不顧侍衛阻攔沖了進來:「城主,你快去看看小姐,她快不行了。」
陸遠征皺眉,拿著木盒子急匆匆地去了陸清容處。
屋裡的東西能砸的都被陸清容砸了,可這般發泄仍是不能減輕她此刻的痛苦。她被胸口的絞痛折磨得幾近死去,身上的衣物早已被冷汗浸濕。她倒在地上,無力地蜷縮成了一團。心口蠱蟲的興風作浪使她不斷痛苦地□□著,她感覺自己的心正活生生地被撕成兩半。
幻紅急得大哭,卻什麼忙都幫不上。
陸遠征也急,好在洛期把解蠱蟲的東西送來了。他把陸清容抱到床上,命人按住她的手腳,隨即打開盒子。盒中有張紙,他翻開看了看,又掃了一眼陸清容,一時間他竟然有些猶豫。
「城主你還等什麼?再不救小姐,她就要死了。」幻紅催促。
「我知道。」陸遠征懊惱,他別無選擇,只好打開盒子,一條銀色的蠱蟲從陸清容的指尖鑽入,順著筋脈一路向上直到心脈。
「好痛……」陸清容卻疼得更加厲害,身子劇烈地顫抖著。
幻紅瞪大了眼睛:「這真的是解藥嗎?為何……」
「當年的蠱蟲是就是洛期養的,若要解蠱,恐怕只有她才有法子。且再等等,清容會沒事的。」陸遠征說。
過了半個時辰,陸清容漸漸平靜下來,吐出一口黑血后便暈了過去。
幻紅去探她的鼻息,還好還活著:「小姐這就沒事了?」
陸遠征手中攥著紙:「許是無礙了,你好生照看她,明日等她醒了再通知我。」他走出房間,回到了書房,思來想去又是一番嘆息,將手中的紙隨意夾進了一本書里,又將書放到了書架的最頂端。
就讓一切都到此為止吧,就讓一切自此塵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