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歸屬
87_87416陸清容端坐於桌邊,黑色的瞳仁里倒映出桌上殘燭搖曳著的最後一絲火光,白色的面紗在燭光下顯出幾分橙紅色。她捧起桌上的那盞茶,捏起杯蓋,杯口立即被一片氤氳霧氣所繚繞。
「吱——」門被打開,發出了有些刺耳的聲音。風立即灌了進來,小桌上殘燭的那縷火光也隨風徹底熄滅。
陸清容手上的動作頓了頓,狹長的眼眸往門邊掃了一眼。來人關上了門,昏黑的屋子裡只有幾縷薄薄的月光來照明。
「屬下參見少主。」
「起來吧。」陸清容懶懶地收回了視線,輕啜了一口茶,長而卷的睫毛垂下,被升騰的霧氣沾染了幾許濕意,「有消息了嗎?」
來人偷偷望了一眼陸清容,淡淡的月色下,陸清容那雙令人心蕩意牽的桃花眼藏在了那片氤氳霧氣後面,顯得更為迷離朦朧。
「嗯?」陸清容放下茶杯,輕聲反問。
聞言,那人心一驚,生怕陸清容動怒,急忙道:「回少主,屬下無能,還未打探到。」
陸清容妖冶的眼睛彎起,變得深邃起來,不發一言。
來人也不敢說話,額上卻沁出了層層冷汗,她對陸清容是懼怕的。誰也不曾知曉,那層薄如蟬翼的面紗下掩藏的,究竟是怎樣一顆心。
昏暗的室內一片死寂,沉默良久,陸清容總算是開口了:「不急,你繼續我吩咐你的事便是,一有消息,立即告訴我。」
「是……」那人緊繃著的心這才鬆懈下來。
「我乏了,你出去吧。」陸清容垂下眼,一手扶著額角,眼裡不再是逼人的氣勢,倒是染上了幾分倦意。
「那……少主好生歇息,屬下告退。」
陸清容擺了擺手示意她快出去,屋裡又剩她一人。
-------------------------------------------------------
趙越瑤一夜無眠。她屏退了左右,獨自一人在荷花池邊的亭子里坐了快一夜。
「城主,天快亮了。池邊露重,奴婢怕您感染風寒,把這衣裳披上吧……」
趙越瑤聞聲側了側頭,只見蘭心恭恭敬敬地站在亭外,手中還拿著一件藏青色外衣。
「幾時了?」
「回城主,快卯時了。」
趙越瑤右手掌中握著那長命鎖,手指輕輕地摩挲著上面的紋路,對蘭心手中的衣物漠不關心:「可有刺客的下落?」
蘭心答道:「暫時還沒有。不過侍衛們已經在城中與宮內全力搜捕,相信不多時便可捉到她。」
趙越瑤微微點頭,終於從石凳上站起身來。蘭心見狀,急忙上前攙扶,並將手中的外衣披到了她身上。
蘭心剛想詢問趙越瑤是否要回房休息,就見侍衛長帶著幾個侍衛繞過迴廊往這邊走來。
「屬下參加城主。」
「免了。」趙越瑤居高臨下地望著侍衛長,問,「我見你行色匆匆,可否是有刺客的下落?」
侍衛長手一揮,身後的隨從就呈上來一把銀色劍鞘的劍,劍柄上還鑲著一塊小小的翡翠。
「城主,屬下與其他侍衛在內城裡搜尋,在一盆景後面發現了這把劍。」
趙越瑤拿過劍看了看,沒有出聲,可臉色就變了。先是訝異,而後原本嚴肅的雙眸里泛起了几絲晶亮的東西,雙唇微啟,就連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她將劍從劍鞘里拔了出來,鋒利的劍刃在月色下泛著森冷的光芒。趙越瑤翻過劍,只見劍身的中間刻著一朵梅花。
不會錯的,這把劍是那個人的。
「這劍哪來的?」趙越瑤瞪著侍衛長質問道。
「這……這劍是屬下在內城裡的盆景後面發現的。」侍衛長跪下,心裡卻是顫抖個不停,「當時這劍被包裹在一件夜行服里。」
「夜行服?」趙越瑤蹙眉,那刺客換了婢女的衣服,「這麼看來這是刺客留下來的東西。」
侍衛長咽了咽口水:「內城裡守衛森嚴,除了昨夜闖入的刺客,不曾有外人出現過。如此看來,確如城主所言,這夜行服和劍都是那刺客的。」
趙越瑤冷哼,陰鷙的眼睛凌厲地瞪著侍衛長:「你還有臉說內城守衛森嚴?若是守衛森嚴,刺客又豈會有機會闖入丹陽殿?」
侍衛長深知自己打了自己的臉,差點五體投地:「是屬下的疏忽,願受城主責罰。」
趙越瑤說:「行了,我再給你個機會,三日之內找出刺客,否則……」雖然沒有說下去,可是話的意思很明確了。
「城主放心,屬下定當全力捉拿刺客。」
「退下吧。」趙越瑤望著手裡的劍,神情在不知不覺中卻變得憂傷起來。這劍怎麼會在那人手裡,難道那人是你派來取回長命鎖的嗎?
----------------------------------------------------------------------
沈霜照雖然負了傷,但幸好左肩的傷口並不算深,也未傷及要害,只是中了*香加上失血過多才會暈厥在榮月軒。
秋蕊不知換了幾盆水,才將沈霜照身上的血跡擦拭乾凈。
「小姐,您就讓這人躺這兒?」秋蕊壓低嗓音,生怕外邊的侍衛聽見。
凌煙替沈霜照蓋好了被子,說:「她不過是中了陸清容的*香,傷口無礙,我替她止血也上了葯,休養些日子便能痊癒。」
「小姐該不會要留她在這兒休養吧?」秋蕊一副大事不好的樣子。
凌煙拿著毛巾細心地擦拭著沈霜照臉上的汗,以沉默的態度回答了秋蕊。
秋蕊氣得要跳腳:「救了她也就算了,你竟然還要繼續收留她!這幾日內城戒備森嚴,她定是逃不出去的。萬一被城主發現了,小姐你可知後果?」
凌煙轉過身,幽深的眸子坦然地望著秋蕊:「秋蕊,我比你更清楚這些事的後果。我有我的決定,你若是不喜歡不贊同,就去城主那裡告發我。」
「您說這話真是折煞我了。」秋蕊搖頭,她與凌煙現在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若告發了凌煙,自己的下場絕不會好到哪裡去,「秋蕊只是擔心你啊。」
凌煙心裡湧上一股暖流,她放下毛巾,雙手握住秋蕊的手:「我知道秋蕊向來把我放在心裡最重要的位子。當時你明明有機會可以獲得自由,卻偏偏選擇和我留在這高牆深院之中……你對我情深意重,我比誰都清楚。可是這人我們已經救了,到這份兒上,總不能不管吧。」
秋蕊無奈地嘆氣,神色複雜:「救人確是好事一樁,只是我不願讓這來歷不明的刺客給小姐惹上麻煩。」
凌煙看著昏睡中的沈霜照,不禁露出笑容:「你看她,還只是個孩子。哪裡會是什麼刺客。你若不放心,待她好得差不多了我便讓她離開。」她相信自己的直覺,這人昏迷前望著自己的眼神,凌煙到現在還記得。能擁有那麼凜然純粹的眼神的人,不會是什麼萬惡的刺客。
見她是鐵了心,秋蕊也不再自找沒趣。算了,無論如何,她這輩子都打定主意與凌煙共患難同生死。
時間過得飛快,距離沈霜照入殿偷取長命鎖已經過了兩日。期間,全城守衛戒嚴,中秋的熱烈氣氛都被迫減了幾分。全城的百姓都在私底下討論丹陽殿進了刺客的事,甚至有人認為這是水瀾城派來的刺殺趙越瑤的。一時之間,議論紛紛。
沈霜照昏昏沉沉地從夢中醒來,一睜開眼,目及的便是陌生的情景,鼻尖還聞到了沉香的味道。她的頭仍暈乎乎的,她下意識地皺起了眉,努力支起上身,閉著眼捏住鼻樑骨揉了揉。頭痛有了片刻的緩解,沈霜照開始打量起這陌生的地兒。
驀地,耳邊傳來了琴聲。沈霜照下了床,循著琴聲走去,她的視線在周圍來來回回打轉,最終停留在那個身著白衣的倩影上。
凌煙並未察覺到身後的人,獨自沉浸在自己的愁緒與琴聲里。
沈霜照就那樣安靜地站立在凌煙身後的不遠處,她年齡不大,青澀的臉龐甚至還有些稚嫩,能從琴聲中體會到的情感思緒也很有限。但是她也能聽出當中的憂傷苦悶,她並不厭棄這種情緒。或者說,在某種心境上,她與凌煙倒有幾分相似。
秋蕊端了熱茶進來,剛轉身把門關上就被眼前的光景嚇得尖叫起來,手上端著的熱茶應聲落地。正是這一聲尖叫,將失神的凌煙與沈霜照都找回了思緒。凌煙手下沒掌握好勁兒,弦斷了,發出沉悶的崩裂聲。沈霜照散著墨黑的長發,與泛白的病容形成對比,襯出几絲病態的美麗。
一人轉身,一人抬頭,兩道的目光在不經意間便交匯在一起。一個是溫柔如水的女子,一個是安靜淡漠的少女,這樣的相遇或許在一開始就註定了她們日後的糾葛。
凌煙溫軟如玉的笑容撞進沈霜照的黑眸里,讓她不由地又回想起那夜的那雙靈動清澈的眼睛,還有那陣溫柔的清香。這一切都使得沈霜照難以招架,她定定地看著凌煙,以至於忘了自己還深處險境。
「凌小姐?」院子里的侍衛聽見凌煙房裡傳來叫聲與瓷器打碎的聲音,急忙趕到了門外。
沈霜照意識到自己還被困在青城內城,她下意識地將凌煙護在身後,警覺地望著門。
凌煙一怔,她倒是沒想到這孩子會來保護自己,心下溫暖起來,她對門外的侍衛說:「無礙,是秋蕊。她腳下被絆了一下,打碎了茶壺茶杯。」
「凌小姐……」侍衛仍有些不放心,只是女兒家的閨房他又不能擅自闖入,何況這凌煙還是城主寵愛之人。
凌煙朝秋蕊使了個眼色,秋蕊反應過來:「小姐,是秋蕊魯莽,我這就去拿掃帚將這裡清理乾淨。」說著,她轉身出了門,恰好與侍衛打了個照面。
侍衛見秋蕊的確是安然無恙地出來了,身上的以前被茶水沾濕,立刻消了大半懷疑,雙手握著劍拱了拱手:「凌小姐,是屬下打擾了。」
「退下吧。」凌煙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