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懲罰
87_87416趙越瑤揚起頭望著雪青,期待與急切如同兩股藤蔓纏繞在一起,爬上了她的眼中。她喉頭涌動,心上籠罩著一層難以訴說的情緒:「你說。」
雪青從容不迫,將沈婉蓉的話悉數轉告:「我們城主說,現下她有兩樣珍愛的事物。一是那長命鎖,只可惜被趙城主你奪了去。你們所謂的刺客不過想替城主要回本就屬於她的東西,並無其他歹意。」
「那另一樣珍愛的東西呢?」趙越瑤沉默了一會兒,垂著眼眸問。
雪青望向倒在地上的沈霜照:「便是這孩子。城主說,長命鎖與這孩子你可以選擇留一個。」
趙越瑤聽聞,抿緊了嘴唇,視線投向遠處寬闊的河面,語氣又變得刻薄起來:「那我若是都要呢?」
「趙城主,拜您所賜,我們城主十餘前年先是喪了夫君又是丟了孩子,一度頹然到想要自我了斷。」
「婉蓉若是想與我算算過往的恩恩怨怨,我隨時奉陪。只是,有勞她親自到這青城一趟,好與我當面對質。」趙越瑤冷哼。
「趙城主誤會了,我家主子並無意與您見面算賬,也不想與你再有任何瓜葛。現下,她只想要回我們水瀾城的人而已。沈霜照是我們城主一手帶大的孩子,這十餘年她都伴在城主左右。多虧了她,我家主子才熬過了那段傷心絕望的日子。」雪青說,「主子視沈霜照為親骨肉,趙城主又怎忍心再次奪人骨肉?」
那句「也不想與你再有任何瓜葛」深深刺激到了趙越瑤,她緊握著拳,指節泛白,表面上佯裝淡定。她長久地沉默著,卻始終不表明態度。
若蝶走到船頭,對雪青附耳說:「霜兒背部的傷口一直在淌血,我們不能再拖下去了,否則會危及她的性命。」
雪青微微點頭,壓低聲音:「我知道。」她轉而對趙越瑤說,「趙城主害死了我家主子一生中最珍視的人,如今難道還想殘忍地再傷她一次嗎?你若還念及與城主的舊情,那就放了沈霜照。」
趙越瑤收回視線,從侍衛手中拿過了劍,她用劍鞘撥了撥沈霜照的身體,沈霜照發出微弱的聲音。
「還沒斷氣。既然如此,我放了她便是。」趙越瑤聲音越發清冷,「一個半死不活的人,自然沒有那長命鎖來得重要。」
雪青派人下了船,將沈霜照小心帶到了船上。
「既然事情解決了,趙城主,我們就先告辭了。」雪青命人調轉船頭,「對了,我家主子還說,被一塊死氣沉沉的鎖鎖住的人,真是無比可憐。」
趙越瑤聞言,彷彿被戳中了痛處,恨不得將手中的劍插入雪青的胸膛。可是到最後,趙越瑤卻不得不承認,沈婉蓉說得並沒有錯。自己被鎖住了,被這長命鎖鎖住,也被自己的執念鎖住。這輩子,或許都要被鎖在了自己親手設的陷阱里,不得脫身。
這邊——
幻紅蘇醒過來,在林子里繞了好多路才找到了陸清容。
「小姐……」幻紅對著陸清容的背影出聲試探。
陸清容銳利的眼眸瞥向幻紅,幻紅一驚,目光落到陸清容手中滴血的匕首上:「這……這是誰的血?」
陸清容舉起匕首,對著刀刃沉思了一會兒,又想起沈霜照。她莫名地生出幾分惱意,將氣撒到了幻紅身上:「如果你想讓上面沾上你的血,我可以成全你。」
幻紅往後縮了一大步,立刻識相地閉了嘴,陸清容不喜歡多嘴多舌的奴婢。
陸清容見渾身是血的沈霜照被帶上了船,她便收回了視線,轉身打算離去:「幻紅,過兩日我們便回去。」
「回去?」幻紅問,「可是事情還未有眉目。」
陸清容嘆了一口氣,語調帶著淡淡的無奈:「我想一時半會兒難以有消息,不如先回去再作打算。這青城,即便是我們想要再留幾日,趙越瑤也不會答應。」正如沈霜照所說,眼下她自己也惹了一身騷。與其等趙越瑤下逐客令,不如自己先行離去。
幻紅附和,陸清容的話她沒有反抗的權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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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上擺渡的老者把船靠泊在水瀾城的河岸有好一會兒了,現在他見水瀾城城主派出去的船回來了,忍不住站起身想要看個究竟。
船上的人將渾身是血的沈霜照帶了下來,老者一看驚出一身冷汗。他記得這姑娘!可不就是前幾日他給渡過河去的嗎?當時他就覺得這姑娘有些不對勁,如此看來,她不僅與這些日子青城謠傳的刺客有關,還與水瀾城的城主有莫大的關係。
「霜照!」唐夢璇迎了上去,見沈霜照渾身是血,她的心被提得高高的。淚水止不住地落下,心裡萬分後悔當初讓沈霜照隻身一人去青城。
沈婉蓉被沈霜照身上的血刺激得心也生疼,她念及沈霜照的傷,對唐夢璇說:「霜兒傷得很重,要趕快請大夫醫治。夢璇,你可不要誤了時候。」
唐夢璇點頭,急忙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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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霜照躺在床上,眼神空洞地望著頭頂的帘子。她在這床上都躺了一個月了,期間沈婉蓉都沒來看過她,只是讓人傳了話要她好好養傷。沈霜照知道,師父是在惱她。
她的傷口還未完全癒合,師父又下令不讓她下床,她感覺人都要變成石頭了,也不知這樣的日子何時是個頭。
正想著,就聽見開門的聲音。
唐夢璇走到床邊,笑著對沈霜照說:「師父來看你了。」
沈霜照眼中瞬間有了光亮,作勢要起身。
「霜兒你躺下。」沈婉蓉和雪青等人走了進來,她壓了壓手掌,示意沈霜照躺回床上。來了這麼多人,原本安靜的屋子變得熱鬧起來。
「師父,你終於肯來看霜兒了……」沈霜照語調輕輕的,她的表情儘管沒有過多地變化,但是略微顫抖的聲音與泛著淚光的眼眸仍是泄露了她的情緒。
沈婉蓉想來就心塞,她板著臉冷聲道:「沒有我的命令,你私自出城,還隻身進入青城的內城意欲從趙越瑤那裡盜取長命鎖,這樣叛逆的人我是不該來看你。早知道我就不該讓雪青若蝶去把你帶回來,讓你死在青城算了。」
沈霜照咬著下唇,一臉愧疚與自責。她承認是她一時衝動,行事過於草率。師父惱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是霜兒的錯,給師父添堵了。霜兒願受師父責罰。」
沈婉蓉被她這麼一說什麼氣都沒了,只是無奈地嘆氣。她坐到床邊,手輕柔地撫著沈霜照的臉,目光溫柔如水:「霜兒,你的傷口還疼嗎?」
沈霜照搖頭,眸子黑亮黑亮的,燦若星辰:「不疼了,師父來看我就不疼了。」
沈婉蓉嫣然一笑,手指細心地將沈霜照散落在臉上的髮絲撥回耳後:「你什麼時候也學會討好我了?」
沈霜照垂下眼皮,頓覺羞澀,說出的話都是輕輕的:「霜兒……霜兒說得都是真的……」
沈婉蓉笑靨如花,捏了捏沈霜照小巧玲瓏的鼻尖:「行了,你沒事就好。這些日子你最好不要下床,大夫說你要靜養。」
沈霜照蹙起眉,很是委屈:「師父,霜兒都快一個月沒出去走走了。再在床上躺下去,我都要被悶死了。」
「凡事有因必有果。你如今被困在屋裡,還不都是你不安分惹的?」沈婉蓉乘機教訓她,「下次你若是還敢瞞著我出城去,那我便當沒有你這個徒弟,從此以後師徒情誼一刀兩斷。」
在沈霜照印象里,自小沈婉蓉就將自己視如己出,也未對她說過如此嚴苛絕情的話,想來這次的事的確觸怒了她。
「霜兒定當謹記此次教訓。」
「也罷,事情既然已經過去,你也知錯,往後便不要再提了。不過,我仍要罰你,禁足半年。半年內不得私自出內城一步。」
沈霜照的唇緊抿成一條線,她才十五歲,縱使再怎麼老成,她身上仍存留著些許稚氣。這個年紀,正是愛自由愛熱鬧的時候。當她聽到沈婉蓉要讓她禁足半年時,她的心都涼了半截。
「為何不說話?霜兒對懲罰可有異議?」沈婉蓉問。
「霜兒甘願受罰。」儘管很是沮喪,沈霜照還是極力壓制住了情緒。
「如此便好。」沈婉蓉為她蓋好被子,卻被她手腕上的紅繩與銀質的鈴鐺奪去了注意力,「霜兒你什麼時候也戴起這些東西了?還是紅繩……難不成是有了心上人?」
沈霜照大驚,怎麼就把這玩意兒忘了呢?她迅速將手從沈婉蓉那裡掙脫,藏入被褥中,磕磕巴巴地解釋道:「哪……哪來的心上人?這紅繩……不過是我在青城的夜市上看著好玩,所以才買了戴著玩的。」
雪青與若蝶都低笑,若蝶說:「霜兒果然也到了情竇初開的年紀了。」
「才……才不是……」沈霜照彆扭地反駁,卻剋制不了臉一直紅到了脖子,心裡卻在大罵陸清容。
「城主你看霜兒,還臉紅了。」雪青戲謔道。
沈婉蓉眉目含笑,眸色間一片溫柔。
沈霜照又羞又惱,最後躲進了被窩。一說到手腕上的東西,她就想到了詭異毒辣的陸清容。不行,她要想辦法把這可惡的紅繩和鈴鐺解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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