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秀爺霸氣側漏
「師父,您難道……又遇到故人了?」
聽到雪魔的疑問,斐亞然卻沒有給出任何回應。
實際上,就連他自己也無法確定,那一瞬間感知到的細微波動,究竟是否真實存在過——
他竟然在接近魔域底層的骯髒之地,感知到了唱晚池水和不老泉的微弱氣息。
這幾乎是絕對不可能的事。
不說唱晚池水和不老泉,在如今的神眷大陸上,唯有斐亞然本人才有,單說這兩樣泉水因為被他泡過亞克寶石,而全部染上了強大的光明氣息這點,對魔域的所有黑暗生物來說,都絕對是會令他們唯恐避之不及的□□,只要沾上一點,皮膚都會被腐蝕出一個窟窿來。
這樣斐亞然專屬的泉水,或者被他用這泉水浸泡過的物件,在整個大陸上也沒有幾件,大多被斐亞然送給了曾在艾澤拉斯的朋友,以及那幾個曾與他有過短暫緣分的徒弟。
當年艾澤拉斯被毀,整個精靈族高層幾乎全數覆滅,安斯老師也陷入沉睡,斐亞然在精靈族的好友,唯有星軌一直平安活到現在,其餘的所有朋友,都徹底消散成了星星點點的光芒,最後終於回歸到小綠所化的幼小生命之樹中,等待新生。
斐亞然曾經送給他們的東西,也大多在那場浩劫中被付之一炬,唯有曾經送給白的一隻耳環,在戰後被星軌找到,送還給了斐亞然,至今仍與他曾送給小阿爾的亞克寶石項鏈一起,靜靜躺在斐亞然的背包深處。
至於那幾個徒弟的護身符等物,斐亞然也不清楚,在里昂和西里爾接連離世后,他們的遺物會被怎樣處理。
所以,帶有他印記的東西,倒也不是完全沒可能會出現在這裡。
不過,令斐亞然疑惑的是,在魔氣如此猖獗濃郁的魔域底層,即使是曾經沾染了凈化之力的飾品,也不可能在這樣的環境中,保存近三百年還沒失去效力。
不過,無論怎樣,既然是他曾經送出的東西,總歸不能讓它們一直流落在魔域才是。
想到此,斐亞然閉上眼睛,又細細感知了一會兒后,這才踩著風元素,向泥沼西北方更加黑沉的沼澤深處飛去。
在他身後,雪魔和凱恩對視一眼后,不約而同對對方露出一絲厭惡的神情,而後迅速跟上斐亞然的身影,也向泥沼深處飛去。
不得不說的是,魔域的環境,真是糟透了。
尤其是這片幾乎遍布一整個空間的巨大泥沼,不但散發著濃重的惡臭,其上偶爾生長出的黑暗植物,也大多猙獰可怖,往往在不經意間,用那些看似腐朽的枯枝爛葉,絞碎對其沒有防備的低等魔獸,進而把那些屍體化為養料,滋養自身。
在整個魔域,除了魔王路西維爾所居住的魔域最底層,物產最為豐富,其他子空間大多十分貧瘠,偶爾出現一個產出不錯的子空間,都會引起魔域高層各位大佬們大打出手。
但即使是那些供低等魔族生存居住的子空間,也很少有像這處子空間一樣,幾乎完全找不到下腳的地方,骯髒泥濘得令絕大多數魔族,都幾乎難以忍受——
即使墮落了也仍保留著根深蒂固精靈潔癖的凱恩,自然更是如此。
至於雪魔,雖然自從他來到這個世界以後,就經常會菊開幾度,但只要是人形魔族,並且壓得倒他的,就根本不可能會在這樣一個危機四伏的子空間中落腳,雪魔在有條件的時候,也絕對會把自己收拾得乾乾淨淨,更別說會主動跑到這爛池塘一樣的子空間中活受罪。
所以,對於翡翠/師父竟然能如此面不改色地在沼澤上空穿行,凱恩和雪魔一時間竟忍不住生出一分佩服來。
但很快,他們就再沒有功夫去糾結沼澤所散發出的惡臭。
在斐亞然停下腳步的時候,他們就已經在同一時間感知到,一股似有若無的,極為危險的氣息。
想起關於潛伏在沼澤深處的那個,被無數魔族忌憚萬分的強大魔獸,凱恩和雪魔眼底一時間都現出一絲凝重。
斐亞然卻好像完全沒發覺到危險,在停步細細感知了一番空氣中越發明顯的怪異波動后,終於再度向某個方向飛去。
「噶——!」一聲極為粗糲的,滿含著警告威懾的低聲咆哮,在斐亞然舉步時,猛然炸響。
目光倏然落在遠處詭異叢生的巨大腐葉魔植上,斐亞然能從那咆哮聲中,聽出那魔獸的拒絕。
同為精靈的凱恩,自然也注意到了這點,一時間倒是詫異地挑了挑眉——
如果雪魔之前所說的信息無誤,對於擅自闖入這片領地的外來者,那魔獸早該主動攻過來才對,而不是在被他們逼近到藏身之處時,才象徵性地發出一聲警告。
而且……
靠近之後凱恩和雪魔才發現,那魔獸身上的氣息,似乎有些怪異。
從來到這個世界開始,就一直生存在魔域的雪魔,或許根本不知道那氣息究竟是什麼,但對曾經隸屬光明陣營,現在卻已經成為徹頭徹尾黑暗精靈的凱恩來說,即使那一絲有著光明味道的凈化之力再細微,他也依舊能夠隱約感知到。
凱恩也是這時才明白,翡翠之所以停留在這個空間,大概就是因為那個奇怪的魔獸。
雖然那魔獸的咆哮聲中,充滿了警告和拒絕,斐亞然卻莫名覺得,它的反應有些色厲內荏。
不過,或許正是因為這頭魔獸,並沒有像之前遇到的其他魔獸一樣,不要命地衝過來,斐亞然才沒有在第一時間用雙劍招呼對方。
心底如此想著,即使明白那魔獸似乎很排斥自己的靠近,斐亞然也還是沒有任何猶豫地,向那魔獸的藏身之處飛去。
「噶——!」
「噶嗷——!」
隨著斐亞然的靠近,躲在腐葉植物后的魔獸咆哮越來越粗重,聲音也越發不安,終於,在發覺斐亞然根本不可能被自己嚇退後,那魔獸「噌」地一下從那腐植后竄了出來,向沼澤更深處飛去。
微微皺眉看向那被濃重魔氣包裹成一團的黑霧,斐亞然眼底終於現出一絲詫異。
沒有修鍊出人形的魔獸,即使力量再強,大多也全憑本能行事,對力量的追求根本與生俱來,按理說遇到像自己這樣主動來「挑釁」的存在,根本不可能是這種反應——
那簡直就像是對自己唯恐避之不及。
會有這樣的反應,只有兩種可能:
一種,是對方對力量和危險的感知能力極強,並且極懂得趨利避害,但就算本能再強的魔獸,在斐亞然根本還未出手的時候,也不可能會這麼懼怕他;
第二種,則是對方或許,曾經見過他。
但這樣一個周身魔氣如此濃重,身上卻還偶爾閃過一絲凈化之力波動的魔獸,斐亞然十分確定,自己根本從未接觸過。
再加上那魔獸身上可能有自己曾經贈與親友的東西,斐亞然自然不可能如此輕易放過那反應怪異的魔獸。
若論起對風系魔法的操控,這世上恐怕唯有精靈王,才能勝過斐亞然。
所以,在斐亞然認真想要截住誰的時候,即使對方的速度再快,行動路線再詭異,最終也還是不會有絲毫逃脫的可能。
周身瀰漫著層層黑霧,當那魔獸險些再一次撞上斐亞然時,終於忍無可忍地停了下來。
一反之前不想與斐亞然正面交鋒的模樣,被激怒的魔獸嘶吼著掀起千丈淤泥,從四面八方向斐亞然鋪天蓋地襲去。
而後,在斐亞然的身影被那散發著惡臭的淤泥遮擋住的一瞬,頓時又想拔腿離開。
「你打算去哪?」幾乎只是一個呼吸的功夫,原本被淤泥裹住的斐亞然,便再度擋在了那魔獸的身前,「想要困住我,起碼得拿出些真本事才行啊……」
若有所思地看著那魔獸,像剛才那樣看似聲勢浩大,其實不過只堪堪能遮擋下斐亞然視線,根本連他衣角都無法觸到的魔法,根本就像是這魔獸在故意放水吧?
發覺那魔獸正看似不著痕迹,實際卻一點點向後縮去的模樣,斐亞然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臉,第一次納悶自己的威懾力,究竟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強了,竟然在打到魔獸的老巢時,還會被對方如此忍讓。
難得遇到個這麼識時務,還不主動找死的魔獸,斐亞然也沒想著要把所有遇到的魔獸都趕盡殺絕,只略微沉吟了一下,便對那魔獸說道:「把你身上那個有凈化之力的飾品交給我,我就放你一條生路。」
卻沒想,那魔獸在聽到他的話后,身上的魔氣都狠狠動蕩了幾下,而後,以比之前更快的速度,拔腿向與斐亞然相反的方向狂奔而去。
微微蹙眉,斐亞然自覺對這隻魔獸已經足夠有耐心,但如此,卻並不表示他樂於在這裡浪費太多時間。
既然那魔獸如此不配合,斐亞然索性決定親自去取對方身上藏著的東西。
雖然對於一個魔獸,為何會如此堅持藏匿一個具有光明之力的飾品這件事,斐亞然暫時也還沒想明白。
但,只要抓到那魔獸,大概就能知道答案了吧。
眯眼看那魔獸轉瞬間便逃出去很遠,斐亞然微微抬手,一個巨大的,覆蓋在正片泥沼之上的光之牢籠,便瞬間照亮了整個子空間。
濃郁的光明之力,對生存在這裡的無數弱小魔蟲來說,簡直就是催命的□□。
它們嗡鳴著尖叫著,成群結隊向那明亮的牢籠上撞去,而後轉瞬間被凈化成飛灰,重新融入黑沉的泥沼之中。
操控著光之牢籠逐漸縮小範圍,斐亞然如同瓮中捉鱉一樣,把那逃竄出很遠的魔獸,牢牢鎖定在牢籠中。
隨著牢籠越縮越小,那魔獸周身濃重的魔氣,也漸漸被凈化殆盡,逐漸顯露出隱藏在黑霧中的真實模樣——
那是一頭極醜陋的,渾身滿是膿包和淤泥的黑色四蹄魔獸,身形肥碩,頭上有角,乍一看上去,倒是有些像在泥地里打過滾的河馬。
似乎極討厭那困住他的光之牢籠,那魔獸緊緊閉著眼睛,把自己縮成一團,時不時還用后蹄狠狠踹幾下光之牢籠,整條後腿都快被那濃郁的凈化之力,給腐蝕殆盡。
知道這魔獸脾氣古怪,斐亞然這次也不再跟它溝通,在仔細觀察了一下后,才發現,在那魔獸的脖子上,生有一圈厚重的鱗甲,他要找的東西,似乎就在那鱗甲之下。
腦海中隱約閃過什麼,斐亞然一時間卻也來得及抓住,不過有一點他倒是可以十分肯定,這魔獸身上的東西,確實是自己曾經贈與朋友的飾品,至於具體是哪個,只有等他把那飾品從這魔獸身上取下來時,大概才能看出來。
蹙眉看了眼那魔獸身上層疊覆蓋的淤泥,斐亞然對著那魔獸甩出好幾個水球術后,這才勉強把對方身上散發惡臭的淤泥清理乾淨。
不過,即使如此,面對這樣一個身上滿是膿瘡的骯髒魔獸,斐亞然也還是不想伸手去觸碰。
從包里抽出一把長劍,斐亞然看了一眼正渾身顫抖趴在光之牢籠里,雙目緊閉的魔獸,終於用劍撥弄了一下那魔獸脖子上的鱗甲,想要看清楚被藏在其中的飾品,該怎麼拿出來。
卻不想,原本任由他動作的魔獸,在發覺斐亞然竟然碰了它的脖子,頓時像瘋了一樣,咆哮著睜開了眼睛——
那是一雙血紅的,完全沒有一絲瞳孔的可怖眼眸,形狀卻是極好看的杏仁狀,落在那樣醜陋而又支離破碎的面孔上,簡直有種說不出的詭異。
可就是這樣一雙詭異至極的眼睛,在看到牢籠外的斐亞然時,卻忽然滾落出大滴大滴鮮血一樣的淚水來。
微微睜大眼睛,在看到那雙詭異卻莫名熟悉的杏眼時,斐亞然險些連呼吸都忘了——
因為曾經,在他的記憶深處,也曾有過這樣一雙同樣形狀的美麗杏眼,鑲嵌在雪白順滑的皮毛中央,像是世間最最純凈的藍寶石,永遠閃爍著友善溫暖的光芒,如同被日光照耀的湖水般熠熠生輝。
可是,可是那雙眼睛的主人,本是世間最純凈美好的小王子,怎麼可能會是這個渾身沒有一處完整皮膚,身上也一直散發出濃重魔氣的醜陋魔獸……?
他幾乎顫抖著喚出系統面板,在把焦點選中那魔獸,看到焦點列表上顯示出的名字時,終於忍不住捂嘴哭了出來——
「西澤爾……?!你怎麼會變成這樣?!」
光之牢籠瞬間破碎,斐亞然張開雙臂狠狠抱住那渾身滿是膿瘡的可怖魔獸,壓抑了兩百年的淚水,在見到這個從小陪伴他長大的獨角獸小王子時,終於再也忍不住,一串串從眼角滑落,「當年我回到艾澤拉斯時,所有的一切都已經化為一片焦土,獨角森林也消失了……星軌說你們都不在了,我那時……簡直難過死了……」
懷中傳來「噶噶」的悲鳴,斐亞然這才忽然想起什麼,趕忙向後退了退,一邊伸手幫西澤爾擦去眼角大滴滑落的淚水,一邊抽出雙劍,給西澤爾刷了兩個持續和兩個大加的回血技能。
但不知為什麼,明明該立竿見影的恢復效果,卻並沒有治癒西澤爾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只堪堪把它之前被光之牢籠腐蝕的後腿,給止住了血。
「怎麼會這樣……」七秀的雲裳心經並非光明屬性,就算對黑暗生物,也應該有同樣的治癒效果才對。
短暫地慌亂后,斐亞然終於想起來,自己是因為什麼找到的西澤爾。
眨去眼底險些又要滑落的濕意,斐亞然強忍著心底的顫抖,對西澤爾說:「西澤爾,你脖子上戴的,是不是當初我送給你的秘銀項鏈?」
西澤爾聞言,輕輕眨了眨眼睛。
咽下喉頭的哽咽,斐亞然深吸一口氣,這才又輕聲對它道:「那,你讓我看一看,好不好?」
自從當年艾澤拉斯浩劫過後,已經過去了兩百多年,在確定西澤爾的身份后,斐亞然就大致猜到,它當年可能是不小心掉入了艾澤拉斯通往魔域的界壁,才會出現在魔域這樣骯髒的地方。
獨角獸本是世間最純潔善良的光明生靈……斐亞然簡直無法想象,西澤爾當初究竟是經歷了怎樣可怕的痛苦掙扎,才會被污染成現在這樣面目全非,連他都幾乎沒有認不出來的可怕模樣。
如果不是他機緣巧合,隱約感知到了西澤爾身上凈化之力的波動,是不是直到西澤爾有一天徹底消逝在這片散發著惡臭的黑沉沼澤,都不會有任何人知道?
強忍著不讓水汽從眼角滑落,在西澤爾沒有反抗的情況下,斐亞然終於撥開了它脖子上那變異出的冰冷鱗甲,看到了自己曾經送給西澤爾的扇形鏤空翡翠項鏈——
或許是因為西澤爾在魔化后,身體發生了不小的變化,原本戴著還算寬鬆的秘銀項鏈,此刻竟然已經深深陷到了它的血肉之中,扇形的翡翠吊墜也被一片鱗甲牢牢護在頸肉里,彷彿鑲嵌在其中般根本無法輕易觸動分毫,一看就是主人刻意為之,才能做到如此。
「西澤爾,你怎麼這麼傻……」抱住西澤爾的脖子,斐亞然忍不住哽咽。
他無論如何也無法想象,曾經被自己送給西澤爾當做禮物的項鏈,有一天竟然會成為傷害西澤爾的罪魁禍首。
原本他在製作那秘銀項鏈的時候,也不過是順手把材料用擁有凈化之力效果的泉水浸泡了下,對原本還是獨角獸的西澤爾來說,也根本只有益處,完全不會有任何壞處。
但對現在已經成為魔獸的西澤爾來說,那樣深深陷入皮肉的具有凈化魔氣效果的項鏈,卻會讓西澤爾在受傷后,傷口變得極難恢復。
即使斐亞然使用雲裳心經都無法立刻治癒西澤爾身上的傷口,更何況它在這兩百多年中,一直以那種傷口無法痊癒的狀態,生存在這片蛇蟲鼠蟻遍布的魔域沼澤中?
自責地看著西澤爾沒有一處完好的腫脹身體,斐亞然近乎祈求地對西澤爾道:「西澤爾,我幫你把項鏈拿下來,好不好?」
西澤爾聞言,眼淚一時間卻忽然流得更凶了。
知道西澤爾即使在與那項鏈力量完全相斥的情況下,也依舊要把項鏈牢牢護住,斐亞然強壓下喉頭的哽咽,對它解釋道:「那是我送給你的項鏈,你放心,我不會把它收走的,我只是想把它拿下來處理一下,讓你戴時能不那麼痛苦。」
血紅色的眼睛定定注視斐亞然半晌,在發覺斐亞然眼底濃重的自責、心疼和悲傷時,西澤爾終於溫順地對斐亞然垂下頭,答應讓斐亞然為他取下項鏈。
知道西澤爾從來都有顆溫柔的心,即使如今化為魔獸,也還是永遠都不忍看他難過,在西澤爾看不到的地方,斐亞然迅速抹去眼角滑落的淚水,這才動作迅速地,幫西澤爾把深陷在血肉中的項鏈,盡量輕柔地拆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