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87_87571過了八月十五，平靜的宮中忽然暗流涌動，原來每年秋天的北巡又要來臨，後宮中每日流轉的小道消息都是皇上會帶誰誰誰去塞外，就連慧雅慧心她們幾個小丫頭，也整日討論著那幾位主子會跟著皇上去。一般皇上離宮，妃位以上是很少帶出去的，因此北巡也是小主們極紅的機會。眼饞著伴駕名額的不在少數，慧秀她們幾番攛掇我往乾清宮走動走動，爭取能跟著皇上出行，我都一笑置之了。

這一日忽榮妃著人傳喚，至她宮中說話。我進了屋子，蹲了萬福，便聽得榮妃軟軟的聲音：「起來吧，過來坐著說話。」榮妃平素待人隨和，我等也都習慣了，因此聽見吩咐坐，也就不推辭，道了謝，斜簽著身子坐了。見榮妃身著家常的寶藍色對襟襖兒，襯得膚色如玉，倒看不出年紀來。

榮妃見我坐下了，方道：「皇上下個月就要出宮北巡了，本宮去跟佟貴妃說一聲，讓妹妹你跟著去吧。」

我一驚，榮妃雖說是商量的口吻，但她哪裡有跟我商量的道理？這話只能當意旨來聽，多半違拗不得，又怕是試探，斟酌片刻，方低頭道：「皇上出宮去，自然是該由娘娘們陪著去的，奴婢地位卑微，怎能同去？」

榮妃笑道：「本宮老了，侍候皇上的事，多是讓你們這些新人了。不光本宮，其它幾位娘娘也都不會去的。隨駕多是新人，一則為著好好侍候皇上，二則皇上帶著太后同行，這宮裡不能不留些個主持的人看家。」

我琢磨這話里的意思不像是試探，看來她確是真的意欲讓我跟去，只是她這樣安排是何緣由？不知道是不是猜中了我的心思，榮妃接下去緩緩的道：「再者，這一次皇上要帶著幾位阿哥同去，除了四阿哥太小，太子、大阿哥、三阿哥都要去。皇上身邊沒個我宮裡的人，本宮也不放心。除你之外，本宮確也沒有別的人選。本屆新晉小主除了那科爾沁的格格歲數太小，太皇太后親口發了話晚些日子，就數你還沒有侍寢。讓你跟去，旁人也挑不出說辭。」

榮妃這幾話一說，我便知道我這一趟是非去不可的了，連忙道：「如此，奴婢但憑娘娘吩咐。」

榮妃鄭重的看著我，嚴肅的道：「徐答應，這一趟，本宮可就把三阿哥交給你了。你千萬要給本宮好好照顧著他！」

我心中一凜，知道這託付重比千金，是個干係極大的擔子，可是眼下卻沒有辦法推辭，況且榮妃平素待宮裡咱們幾個小主，也素有仁德，她這番託付言辭懇切，雖借著分位壓著我，也有幾分請託的意思，不管怎麼說，她都已言明了除我之外別無他人，我若還推辭，就是明擺著要跟她過不去，眼下這關就不好過。因此只得跪下磕頭道：「奴婢赴湯蹈火，捨得自己的性命，也會照顧三阿哥周全。」

榮妃欣然一笑，拉了我起來，拍著我的手道：「好孩子！本宮就知道沒有看錯人。你是個伶俐人，自己也要上些心，趁著這一趟，把那一關過了，以後這宮裡有你的好日子呢。」

我明白她話中所指，臉就紅了，榮妃笑著叫進宮女來，吩咐送我回去。我懂得榮妃此舉意思，是做給其它幾個人看的，表示我並未受到責罰，仍然得她的信任，警告她們不要再來惹事呢。

回到宮裡，想到榮妃將三阿哥托給我照看，就覺得肩上重逾千斤，十分難過，好在若依著歷史，三阿哥應是安然長大，還成就非凡，因此這一趟該是不會發生什麼吧。這樣想著，心裡輕鬆了些，便起身安排一些事情。

「慧雅！」我叫進來慧雅，囑咐她著手準備出門要帶的東西。

「這事還不一定，我也只告訴你。你只心裡有數，暗暗準備著就好，別跟人提起，就是慧心、慧秀也不能告訴。」

「好的，小姐！」慧雅露出兩隻酒窩，笑道：「不過這北方我也沒去過，可得好好想想要帶些什麼。北方冷，只怕針線上的東西也都不夠呢，這一個月可得抓緊時間趕幾樣出來才是。」

「敬事房的小毛子，是跟過幾回駕的，你們素昔把他孝敬的不錯，私下去打聽打聽，只小心些別露出口風就是。」

「對了。」我忽又想起一事，頓覺眼前一亮：「進宮之前，我還聽爹爹提過，皇上北巡，他多半要隨駕呢。這如果能去成，指不定還能見著爹爹。」

「啊？真的？能見著老爺？」慧雅一臉興奮：「太好了！要是老爺能帶著家裡人，那就更好了！」

我微笑道：「那隻怕你要失望的！爹爹隨駕辦差，家中人都在金陵，就是平時都難來京城一趟的，何況還是辦差呢？」

慧雅失望道：「上次遇著桐姿，據她講舒家的少爺都來京城進學了，預備著會試呢，大少爺歲數也不小了，老爺怎麼就不考慮著給大少爺早些打點前程呢？」

慧雅這番話倒是讓我心中一動。三阿哥明年就要進上書房課業了，倒時准得選個陪讀。如果我去跟榮妃說一說，讓朝哥來做三阿哥的陪讀，將來定能謀個好前程，而我的身邊，也多了一個親人，總不至現在這樣孤單。

看來這一趟，我必須拿出十二分精神，辦好榮妃交代的事，這樣才能有開口的機會。

沒過幾日，榮妃便叫人來傳我與她同去慈寧宮，也沒說什麼事。我估計大約跟北巡的事有關，因此帶了慧雅出門跟著榮妃的轎子一同過去。

太皇太後宮里鶯鶯燕燕，已經坐了不少的人。佟貴妃、宜妃、惠妃圍著太皇太后說話。底下安嬪、德嬪、敬嬪還有海闌珊都在，獨不見端嬪和小赫舍里氏僖嬪。

除此外還有幾個小主在各自的主位娘娘后侍立著，陪笑著說話。

榮妃領著我一同向太皇太后和佟貴妃行了禮，我又單獨給諸位娘娘見了禮，榮妃方挨著太皇太後下首坐了，太皇太后看著我，問佟貴妃：「這就是你提的那個徐答應吧？」

佟妃笑道：「正是呢。徐答應進宮快四個月來，還沒有侍過寢，因此臣妾想趁著這次機會，就讓皇上帶了她出去。再說，這個丫頭古靈精怪，怪會逗人的，帶著，無事的時候給皇上說個笑話逗趣解悶，也可稍解旅途疲乏。」

太皇太后拿眼覷著我瞧，忽然道：「哀家想起來了！上次乞巧會上攛掇著哀家玩那個什麼……」

旁邊宜妃忙提醒著：「心心相印！老祖宗！」

「哦，對！對！就是那個心心相印，可不就是這丫頭？」

佟妃笑道：「正是這徐答應！老祖宗好記性呢！」

太皇太后這才笑說：「好！好！佟妃提的好，皇帝出去一趟慣是勞累，把她帶著，想著法兒逗皇帝開心一回，也是你體貼皇帝的一番心意。嗯，准了！還有那個蒙古丫頭，也去！」

旁邊鑽出一個人來，銅鈴樣清脆的聲音驟然響起：「老祖宗可是說我？」

是心蘭，她竟也在這裡，方才躲什麼地方了？我怎麼進來沒瞧見？

佟妃卻看了一眼佟太后，略顯為難。心蘭才十二歲，不到侍寢的年紀，選進來就是破格的，因著科爾沁旗的面子。若說要打發去隨駕，佟妃卻不敢開這個例。

一直不發言的佟太后看了一眼心蘭，知道老祖宗是心疼她的遠房侄孫女，便道：「蘭貴人雖然年紀小點，但是蒙古的格格，此去熟門熟路，就是皇帝身邊的人有不周到的，蘭貴人也能提點著，免得委屈了咱們皇上呢。」

太皇太后道：「佟妃，怎麼的？怕皇帝說你處事不周啊？他要問，你就說是我安排的。沒事的，啊！」

佟妃哪裡還有不應承的，連忙賠笑道：「老祖宗說哪裡話來，臣妾原也是這樣想的，只想著找機會先跟皇上請准了再提。如今老祖宗提起，那是再好沒有了。如此的話，隨駕的後宮小主名單，就算定下了。」

太皇太後點點頭，幾個人的目光都往這屋裡的幾個小主身上來。

我們連忙站成一排，便聽佟貴妃道：「皇上下月出宮北巡，想必你們也多知道了。日子定在九月初五，本宮奉太皇太后、皇太后懿旨，安排你等隨駕塞外。德嬪也會隨駕帶隊你等，到時你們只需聽從德嬪安排，有缺什麼，短什麼的，就跟德嬪說，德嬪自會報回宮裡，本宮會替你們安排。謹守本分，好好侍候皇上，聽清了嗎？」

我們都答道：「奴婢等記住了。」

「好了，都回去準備著吧。塞外風寒，要多備夾棉、厚棉的。披風、大氅也都帶著，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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