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87_87571稍後，榮妃也回了宮，同宮中諸人宣布了佟貴妃安排的隨駕名單，那幾個聽見有我，卻沒有他們，自然不平，但榮妃在前，誰也不敢露出怨懟來。

晚上慧雅去了心蘭那裡，回來時笑道：「幸好小姐打發我去了，不問還真不知塞外竟如此不同呢！看來我先時備的好多都不管用，還得重新預備。只短了東西，是報上去領呢還是咱們另想法子託人外頭買去？」

我想了一想，道：「還是報上去吧。」遠去塞外，我想短東西的也斷不只我這裡，別人都報我不報，又顯得特殊了。

慧雅便掰著手指一樣一樣的數著東西，我幫她列單子。看來心蘭形容的塞外生涯讓這個丫頭很是心生嚮往了，一晚得興奮得忙進忙出，倒似明天就要走了似的。

九月初五這日，康熙先率眾皇子往奉先祭告祖宗，又至太和殿祭告天地，然後方出太和門，沿紫禁城的中軸線出神武門，率領眾文武大臣，八旗將士，隨駕嬪妃、宮女、太監一行人，浩浩蕩蕩，旌旗遮天蔽日般踏上北巡塞外的路途。

御前侍衛在前開道，康熙的超大御輦后，緊跟的是皇太后的鳳鑾，然後是後宮各妃的馬車。德嬪單獨一輛馬車，我們幾個都是兩個人坐一輛馬車。

於是這一路最開心便是，我和心蘭同乘一車。這小妮子出來可高興瘋了，一則在宮裡拘的不耐煩，二則這又是去蒙古，回娘家了，她怎能不高興呢？

一路都聽她嘰嘰喳喳的，一刻不停的跟我講草原是多麼遼闊，多麼美麗；草原是牛羊是如何多，男人如何英勇無敵，女孩子如何奔放熱烈，總之跟中原是大大的不同。

她滿是快樂，我卻從她的快樂中為她哀傷起來。像她這樣的女孩子，天生就是草原上自由自在的雁兒，卻要被關在紫禁城那種地方，對她無疑是一座堅固的牢籠。

「心蘭，如果你沒有進宮多好。」我忍不住說著。

「進了宮也沒什麼不好啊，你看，我還多了你、舒敏、海闌珊這麼多朋友呢。」心蘭倒是沒心沒肺的笑著，也許她真是太小了，壓根還沒有識得愁的滋味。

我們倆正聊到深處，忽然馬車一頓，停下了。便聽得外面一聲接一聲的傳喚由遠及近的過來，又接替著傳向更遠的地方。駐蹕了！

大隊人馬停在原地，早有內廷侍衛和太監們用明黃-色的圍擋將康熙的御輦以及我們後宮嬪妃、皇子們的馬車圍了一圈，以表明皇室和外臣的分界線，免得忙亂中有人驚擾了聖駕或是衝撞了後宮的嬪妃。

我謹慎的掀開帘子，見前面德嬪已經從馬車上下來，站在一邊同抱著三阿哥的阿姆說話。我連忙也跳下馬車，既然德嬪下來，那就表明此時此地，我們隨駕的這些女人可以自由活動了。

三阿哥才五歲，男孩子這個年紀是最愛動的時候，在奶媽手上沒拘到一刻，便十分不依，非要下來亂跑。我上前給德嬪見了禮，一雙眼睛不時的瞟向三阿哥，榮妃鄭重請託，我身上責任重於泰山。

小主們都陸續的從馬車下來，聚成一團。忽聽得前面朗聲宣道：「皇上駕到——」

我們齊刷刷地蹲下行禮，抬首時只見康熙牽著太子胤礽的手從御輦上下來，臉上掛著淡淡笑容。胤礽七歲半，小手放在康熙寬大的手掌里，下巴微微揚起，隨著康熙的腳步走著，不時抬頭仰望一下他崇拜的皇阿瑪。一副父慈子愛的模樣看得好多人心頭大熱。

奶媽好容易抓住了三阿哥，牽在手裡行著禮叩見皇帝和太子，忽然，手中的三阿哥甩開了她的手，張開雙手向著康熙撲過去：「皇阿瑪！皇阿瑪！」

康熙臉上的笑意更濃了，放開胤礽，一把將撲過來的小人兒接在了懷中，剛要彎腰抱起，旁邊的胤礽小嘴一撅：「不！皇阿瑪不抱弟弟，是二阿哥的皇阿瑪！二阿哥的皇阿瑪！」緊跟著上前一推，三阿哥比他小著兩歲，頓時被推了一個趔趄，狠狠坐倒地上，頓時哇地大哭起來。

康熙沉了臉，怒斥道：「胤礽！你身為兄長，怎可如此？滾回車上去站著！」看了一眼大哭的三阿哥，卻終究是沒有再去抱他，只是囑咐跟的奶娘，好好看著三阿哥。奶娘忙上前哄，但三阿哥手推腳踢，就是不依，哭著非要皇阿瑪。

胤礽磨蹭著往車上去，一邊拿眼覷著他皇阿瑪和三弟，好似生怕他一走，皇阿瑪就去抱弟弟了。一邊卻被康熙冷峻的眼一梭，嚇得連忙幾步跑回御輦上了。

三阿哥哭得肝腸寸斷，抽噎得氣都回不過來，奶娘好話說盡，就是不讓她抱。德嬪在旁淡淡看著，也沒有上前幫忙的意思。我實在有些看不過去，那麼個小孩兒，哭得實在可憐，加上榮妃的囑託在耳，不出面總覺得芒刺在背似的。

於是分開眾人，我走了過去，蹲下看著哭得小臉通紅的三阿哥，溫言道：「三阿哥是男子漢，男子漢可不能哭鼻子的哦！」哭泣中的三阿哥聞言一頓，看我一眼，抽噎了幾下鼻子，終於還是忍不住又哭起來，我掏出絹子給他拭淚，一邊低聲哄著：「三阿哥，姨姨那裡有你額娘給你帶的糕糕哦，三阿哥去姨姨那裡吃額娘給的糕糕好不好？」

三阿哥只聽得額娘二字，已是雙目放亮，哪裡還經得起糖果糕點的誘惑，當下破涕為笑，小手一張，撲進懷裡來：「我要吃糕糕！我要額娘！」

我見他終於不哭，點頭示意了下奶娘，便抱著三阿哥退下，向著康熙一福道：「皇上，三阿哥鬧脾氣呢，懇請皇上准奴婢帶三阿哥先退下吧。」

懷裡的三阿哥卻又想起皇阿瑪那茬兒來，頓時又開始嗚咽：「姨姨，三阿哥想皇阿瑪，我們去皇阿瑪車上吃糕糕好不好？」

我連忙哄他：「三阿哥乖，皇阿瑪可喜歡三阿哥了，可是皇阿瑪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皇阿瑪很忙呢，咱們不要去打擾皇阿瑪，等皇阿瑪忙完了，他就會來看三阿哥的呢！」

三阿哥頭一偏，一派天真的問我：「真的？」我只好瞧了一眼康熙。康熙看了我一眼，再看了眼我懷裡抱著的三阿哥，勉強扯了一點笑容出來，道：「朕忙過這一陣，再去看三阿哥。」

又對我道：「准你所請，帶著胤祉先退下吧。」

我抱著胤祉略福了福，便同帶三阿哥的奶娘一同退下，這時忽聽到德嬪的聲音：「皇上，徐答應沒帶過孩子，臣妾去幫著些。」

康熙點點頭：「去吧。」

我看了一眼德嬪，方才三阿哥哭得淚人似的她不出頭，這會子卻又來湊什麼熱鬧？看著微笑著慈母一樣走過來的德嬪，我頷首感謝於她，只聽她溫柔大方的說著：「徐答應何必如此客氣？三阿哥也是皇上的骨血，我自然也是同自己的孩子一樣疼愛。徐答應還沒生育過，顯然是不知這種做母親的心情。」

她話里含著骨頭，我只不知哪裡得罪了她？難道因我為三阿哥出頭么？可是她的四阿哥並未隨駕啊！況且就算是四阿哥出來，也必然是跟著佟貴妃的，四阿哥剛滿月就抱給了佟貴妃，要說照顧孩子，只怕她也比我好不了多少。

我心中警惕叢生，想著榮妃的託付，更加牢牢的把三阿哥抱在懷裡，只對她道：「三阿哥要吃糕點，我車上帶的有鍾粹宮的甜點，都是三阿哥喜歡的。德嬪娘娘一起過去嗎？」

德嬪笑道：「都說做了母親就是不一樣的，看榮妃姐姐想得多周到呢？人雖沒來，心意都到了。本宮就送你們一道過去吧。」

說話間就同三阿哥回到我的車上，德嬪也就告辭離去。我心中冷笑，她不過就為在康熙面前博個賢惠的印象，哪裡是有半分真心關心三阿哥來？

我讓慧雅取了包裹中帶著的糕點給胤祉吃，心蘭下了車不知去了哪裡還沒有回來。一邊陪著他說笑。小孩子心性，只不多一會就忘了同太子二哥爭皇阿瑪的那節來，很快就咯咯的笑起來。

帶三阿哥的奶娘見狀才終於放了心，私下偷偷的同我說：「哎喲，這可多虧了小主您。」一時看著天真無邪的三阿哥，又心疼的很：「小主是不知道，這皇子啊，也可憐見的！」

我聞言心中一動，追問道：「這可怎麼說？難道阿哥所里還會虧待了皇子阿哥不成？」

奶娘道：「不是那麼說！這麼小的孩子，有哪個不念親爹親娘的？皇家的規矩大，孩子那麼小就讓離了娘，這也沒的說。可這當爹的……」她壓低聲音：「可也忒偏心了的！」

我臉色一變，這是大逆不道的話，她竟敢這樣說！

「小主您別怕，這話我也只今天在你面前說罷了！因著小主對咱們娘娘、三阿哥的一片心，我是看在眼裡的了。疼不疼，心真不真，我這點還看不出來嗎？小主是個善心的人，跟後宮里那些娘娘們可是不一樣的！」奶娘一番話說下來，打消了我心裡的驚疑，原來她也是榮妃的人，早知道了榮妃同我的關係。想來也是，三阿哥於榮妃是性命相關的事，怎麼可能讓不是自己的心腹的奶娘來帶他？

「那是太子，本就不一樣。」我只好這樣說。

奶娘嘆氣道：「寵得太過了。在皇上跟前還好些兒，皇上不在跟前，欺負得這兩個小的跟什麼似的。咱們跟的人都是奴才，那個是主子，橫豎是不敢得罪的，眼巴巴看著，疼在心裡罷了！」

我見她說起來眼圈紅紅的，知道她是真心疼三阿哥，拉了她的手道：「那也是沒法子的事。太子如今年紀小，也正是十分調皮的時候，皇上是個嚴厲的人，有些事只是不知道罷，若是知道，斷不許他那樣的。也再等得一兩年，太子便也該懂事了，斷不會再如此任性妄為的。」

奶娘點點頭：「希望如此吧。話是那樣說，可阿哥所的人，哪個敢在皇上跟前去告太子的狀？皇上雖然英明不怪罪，可難保人多口雜，傳出去那個人知道，那是不想活了么？」

我頓時無言，那個人自然是索額圖。心中一陣嘆息，內有康熙這個慈父，外有索額圖那個權傾一時的舅舅，太子不被人慣壞都要難啊！

我們說了一陣話，內里三阿哥吃了糕點，被慧雅哄得睡著了。奶娘忙去著人抱了三阿哥的錦被褥子來，鋪在我車中，讓他睡下。

這時士兵們扎的營帳多差不多了，這是行路中，扎的都是簡單帳篷，除了皇上的御帳稍微講究一點，其它人都只是能住即可。

跟三阿哥的人來將熟睡中的三阿哥抱去皇子專門的帳篷，奶娘又同我千恩萬謝的告辭。我與慧雅自己在帳篷中將就一夜，迷糊中還問了慧雅，心蘭去哪裡了，怎麼一直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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