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他只得再悶咳一聲,迴避明璣不明所以的眼神。
費揚古與齊琪格終於在這時來到前廳,兩人都換了套新衣裳,神情恩愛,無比春風。「格格、額駙久等,剛不小心弄髒了衣裳,所以晚到了。」
明璣抱怨。「舅舅,您衣裳可換得太久了,我與額駙茶都喝了兩壺呢!」
她是就事論事,可聽者有意,齊琪格馬上臉紅了。
瞥見妻子紅顏,費揚古忍不住心動,索性握住她的手。
他的安撫卻惹得齊琪格更羞。大庭廣眾下,瞧他遞來的目光呢!豈不讓人知道他們剛剛都做了哪些好事……
她赧顏抽手,卻不敵他的手勁,她惱羞成怒,便抬起花盆底偷踩他一下--
他早知她會犯惱,縮腳閃過,英唇更是得意地露笑。
無賴--她睨他,啞著聲罵人。
他無賴地握住了她的小手縮進懷裡,他笑著示意。
一場恩愛,終於有人看不下去,用力咳嗽打斷。「咳咳!」
見鄂士隆屢屢咳嗽,明璣也終於調回驚訝兩人打情罵俏的眼神,關心自己的額駙。「額駙,怎麼一直咳呢?你人不舒服嗎?」
「不,沒什麼……」
「額駙吃味了吧?」費揚古也知道兩人還不是真正「夫妻」的事,因此壞心眼起。「怕是嫉妒我們恩愛,也想跟格格如此吧?」
鄂士隆冒火瞪他。「費揚古,說什麼--」
「額駙……」明璣喚他,要他別對舅舅太無禮了。
「罷了!」費揚古朗笑起身,收起玩笑。今日府里春花開,不如我們去池邊賞花,邊坐邊用午膳吧。」說完,他也帶著齊琪格往外走。
待兩人走出,鄂士隆怕她真聽進費揚古的話,以為自己貪色,只好解釋。「格格,你別管費爵說的話,我們這樣便好,用不著學別人。」
聞言,明璣的心底卻有些小小失望。雖然待她如妹的額駙向來對她很好,但這會兒她卻羨慕起舅舅與舅母的親昵恩愛,很想學他們那樣呢……
當鄂士隆踏出前廳,目光一回,瞥見遠處前方的兩人身子相擁,唇頰相貼,竟上演起令人臉紅心跳的恩愛戲碼,連自己都看不下去了--
「額駙,怎麼不走呢?」
想到明璣在身後,鄂士隆怕又給她撞見不該看的,只好轉身捂住她的眼睛,帶她往另一個方向走。「呃,我突然想玩躲貓貓,不如我們來玩吧!」
都大人了,還真似小孩?「怎說玩便玩,還我當鬼?」
不過,她心裡挺高興,因為他很久沒這麼靠近她了呢……
她想著微笑,抬手反握他覆在眼前的大手,珍惜著在他懷裡,這半時的親昵。
「好吧!不過抓到了你,可得換你當鬼喲……」
滿園春花,其實是處處春情,只差含苞或盛放--
轉眼春去秋來,兩人成親已過半年。
在半年的新婚日子中,兩人形影不離,還曾同去蒙古探親。
巴圖魯親王已認了他們的親事,只因發現多莽其實是個浪蕩子,未立福晉家中便小妾成群,倒慶幸起孫女嫁的是費揚古,只一心一意對著她好。
費揚古也對他毫不記仇,來蒙古一趟,處處事他如親爺爺,就算巴圖魯親王一開始礙著面子,態度倔硬,費揚古也不退縮,硬是陪著他老人家打獵喝酒,也讓巴圖魯親王見識了他的真本事,竟英雄惜英雄起來了。
而費揚古的爽直個性也投了他的性子,兩人只喝了兩夜酒,關係便成了親爺孫,臨要回京時,他不舍的不是齊琪格,而是孫女婿費揚古,真教齊琪格傻眼,不知道該怨還是喜。
而兩人自成親以來恩愛度日,連一日都沒分開過,直到十天前,皇上命榮巽親王與費揚古同至廣州查額駙鄂士隆的父親鄂海貪瀆的案子,她才經歷了兩人的第一次分離。
他不在府里的日子,她頓失重心,剛開始還能時常進宮裡到處走動,沒幾天便覺得膩煩,就連去公主府串門子,見到也已如膠似漆的明璣夫婦,便強烈感到自己的寂寞,最後乾脆哪兒都不去,只在府里守著對他的思念。
要不是今日太皇太后嫌無趣,傳口諭要她進宮,這會兒她也不會坐在戲閣里,陪著皇上跟太皇太后聽戲班唱戲。
戲台上唱的是《孟姜哭城》,可憐的孟姜獨守空閨,日夜等著丈夫萬杞良築完長城回來,沒想到丈夫始終不回來,她終於尋了去,才知道丈夫早已死在長城下……
多悲啊……孟姜苦等丈夫的心情,這會兒齊琪格完全明白。
明知他會回來,可鎮日還是翹首盼望;明知他是為了國家,可私心總想著若不是自己的丈夫被微召,那該有多好……
戲台上的孟姜哭聲凄歷,高嗓繞樑,哭訴著連丈夫最後一面都見不到的哀痛……齊琪格的情緒完全被牽引著,也拿著手絹頻頻拭淚,惱怒那萬杞良為什麼忍心留下她一人,讓她這麼悲痛--
真的好混帳……
戲散了,太皇太后還要齊琪格陪著回宮喝茶,便問皇上。「皇上,若無要事,不如一起回我宮裡吧?」
「稟皇嬤嬤,剛剛來了軍報,孫兒還來不及看昵,這會兒得先去處理。」
「軍報?莫非是雲南來的?」
「是,雲南總督突歿,朝廷來不及補總督,怕是雲南土司起了異心,想乘機自立為國。」
「那可得快補總督啊!」太皇太后曉得要緊,便沈吟。「兩廣總督鄂海如今有案在身,雲南又無總督,這情況不利朝廷,若真開了戰,皇上可得小心應付。」最怕是鬧起窩裡反,那不但云南平不了,連廣州都會失守。
「是,幸好榮巽親王已南下,有他在廣州,情勢不會太糟。」皇上剖析,要她老人家不要操心。「若是真開戰,假設鄂海又有個萬一,朕便下旨由榮巽親王暫掌總督,急調江南兵馬給他與費揚古,想會保雲南無事的。」
「皇上想得好。」太皇太後放心微笑。「有安書與費揚古在,確實不用太擔心了。
說著,她才發現身旁的齊琪格臉色蒼白,小臉充滿了驚愕。「齊琪格,你怎麼啦?」
「姑奶奶……」齊琪格將他們的話努力想過,驚問:「雲南真要打仗了嗎?」
她早聽說雲南可能有亂,卻不以為真,如今聽皇上與太皇太后說話,卻讓她強烈地不安,好像戰事真迫在眉睫。
「只能說有可能。」
「那……爵爺也得打仗嗎?」
太皇太后吁口氣,知道她為何驚愕了。「堂堂參領,不讓他打,誰打啊?」
齊琪格無言以對,只知道心裡正如禍到臨頭般緊張--
「你也不用想太多,這仗還不一定打呢,就算打了,你還信不過你丈夫的本事?」柔聲安慰,太皇太后也算過來人,曉得她的想法。
年輕時,她的夫皇金戈鐵馬打天下,她自然清楚她們大清朝的女人,天生就得為打功業的男人提心弔膽,甚至空閨等待。
齊琪格聞言,臉龐終於恢復了血色,想想或許真是自己太緊張了,仗都不知道打不打,她在乾著急些什麼呢?
於是,她也振起精神,再不想那些煩人的戰事,只祈求費揚古快辦完在廣州的差,能夠早日回來北京……
費揚古沒有來得及回來。
就在他辦完差事,打算回北京的前一天,雲南土司興兵叛亂,榮巽親王安書立即統領兵馬進入雲南平亂,他自然也在行列里。
戰局紛亂,雲南的百姓紛逃廣西,安書與費揚古討論完軍情,認為擒賊必須擒王,準備暗渡一批士兵,夜襲大理城。
鄂海自願以身為餌,假裝向雲南土司輸誠,於是他們全扮成倒戈的官兵,跟著鄂海進入大理城。
誰知一進大理城,鄂海竟來個真倒戈,向雲南土司報訊自己帶來的官兵都是假的,其實是要來擒捉土司。
土司立即派兵包圍安書與費揚古的人馬,在大理城中的兩人如同瓮中之鱉,費揚古奮力殺出重圍,護著安書逃離大理城。
兩人好不容易到了城門前,土司的兵馬又追了上來,他為保安書全身而退,自願留下來斷後路。
於是他一個人對付上百名士兵,從萬夫莫敵到被砍中第一道傷,他殺的人越多,身上的傷也越多,但敵人還是殺之不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