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訊問
那少女一進門來,四下里一望,叫道:「怎麼只有一個?李祈,這人你是怎麼看的?居然還不讓我進來,幸好我硬闖進來,不然逃了一個,你們都還在做夢!」神色間,便如立了大功一般。
那叫李祈的正是將方少游關起的小頭目。此時聽那少女如此說,忙也衝進屋來,只見地上散著一截繩索,那妖精族女子業已不見,大驚失色,叫道:「快,快去搜索,她應該還沒逃遠!」
方少游笑道:「不用搜了,早走了,呵呵!」
那少女上下看了看他,道:「你就是那姦細?不太象啊?」方少游掙扎著站起身來,道:「小姐英明,看出我根本就不是什麼姦細!這是個天大之極的冤假錯案!還要小姐替小生做主啊!」他見那少女穿扮介於古裝與時裝之間,既不古也不現,自有番味道,知這裡人多半都是這般打扮,便也學影視劇里,自稱「小生」,印象中古代年青男子將這二字文縐縐的說出來,對小姐丫環等少女頗有些殺傷力。
那少女圍著他轉了一圈,忽抬起玉足,一腳踹在他屁股上,道:「什麼『小生』不『小生』,『我』就是『我』,!不象姦細就更是姦細!說!跑到連雲城裡來幹什麼?不老實交待,一刀便砍了你!」杏眼圓睜,秀眉高挑,想做出一副兇惡模樣。卻只見可愛不見兇狠。
李祈安排好去搜索那妖精族女子的人手,轉身看到大小姐故意板起臉的模樣,不由莞爾,心想從沒見過有這麼「兇惡」的審官的!但大小姐審人正在「緊要關頭」,這時去打擾,那定是活得不耐煩了。瞧她這副模樣,也審不出些什麼來,就由得她去,待她沒趣味了,便自會走了。當下站在一邊,不再出聲。
方少游沒想這少女竟會一腳就踹了過來,「叭」又吃了記狗吃屎,心想:「***!這招不靈啊!」翻過身來,做出一副可憐狀,道:「小姐,不是我要來,是他們抓我來的呀!我……我真是冤枉的,比竇娥還冤啊!」
那少女一愣,心道:「竇娥?什麼竇娥?」回頭看了看李祈,見他面無表情不作聲,不願讓這些小兵瞧得輕了,一定要戳穿這人的陰謀詭計,叱道:「哼!胡說八道!豆子有什麼餓的!狡言詭辨!不要命了么?」
方少游道:「小姐啊!我也是才到貴方寶地,連這是什麼鬼地方都不知道,一直在荒山野嶺里,好不容易走了出來,昨天才看到和我一樣的人!你說說看,我怎麼會是姦細!?你要讓我老實交待,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但俺確實沒什麼說的呀!你再仔細看看我這樣子,能是姦細嗎?」
那少女沒想到這人如此難纏,本以為嚇他幾下,定是老老實實什麼都交待了,到時也好到父親那裡討賞,省得母親總說自己只會給父親添亂找麻煩。但不想居然出師不利,遇上這樣一個人,問她的竟比她問他的還多,不禁有些惱羞成怒,厲聲道:「不要和我東扯西扯,快說!來這兒到底想幹什麼?不然真的把你砍了!我可不是嚇唬你的噢,我可是來真得!」
李祈在一旁聽得直搖頭,從沒見這樣審人能審出東西的。這大小姐實在是玩鬧得緊,但如他這樣一個小兵,這時也實在不能開口說些什麼。
方少游見她色凶口厲的說出這番話來,心裡也不由有些好笑,心想:「這定是個千金大小姐,什麼也不懂,只會耍刁用蠻,漂亮到是挺漂亮,只是一腦子稻草。不過,到是滿有趣的!另有一番風味!」他此時見這少女色厲聲茬,便也不如初時那麼還有些緊張,說道:「小姐,我也很怕!很怕你一刀砍了我!但,但我真得不知道我來這兒幹什麼!其實我也不想來!我在林中趕路,這位老兄把我摁倒捆起,硬請我到這兒來的!」用嘴擼了嚕站在一邊的李祈,道:「要不,你問問他吧,看他要我來這兒做什麼!你看可好?」
吳倩兒聽了他話,便覺對這人簡直毫無辦法,下不來台。連周遭這些她平時看不太起的小兵眼中,也似有興災樂禍之意,氣得不知該如何是好,只想:「這人怎麼會這樣可惡的!早知就不來了!」氣極之下,怒道:「你以為我真得不敢殺了你嗎?」就見那人眼露戲謔之色,說道:「小姐,這樣就不好了!你要我說的,我都說了,情形就是如此。喊打喊殺的,可有損美女形象。其實你仔細問問他們,便知我說得不差!」頓時腦子裡一熱,火冒三丈,什麼也顧不得了,拔出腰間佩劍,怒道:「你還敢和我風言風語,我……我……我這就殺了你!」一劍就要劈了下去。
便在此時,聽得一人道:「是誰在喊打鹼殺的?這些天來還打殺得不夠么?」從門外走進一人來,全身披甲,唇有微須,臉露疲態,但一雙虎目掃視房內,炯炯有神。
吳倩兒見著這人,放下手中劍,指著方少游道:「韓叔叔,這人……這人……」氣急之下,也不知該說方少游怎樣。
那人上下打量了下方少游,心中奇怪:這人怎麼穿得如此奇裝異服?原來方少游尚穿著一條藍色直筒牛仔褲,兩腿膝蓋旁各縫著一隻大口袋,上身是一件「佐丹奴」紅色長袖T恤衫,腳上則是雙「耐克」球鞋,頭頂頭髮七零八落。暗自皺了皺眉,心想:「納汗人怎會穿成這樣!」轉頭問道:「昨夜抓著的就是這人嗎?」李祈聞言忙上前一步,躬身道:「回韓大人,正是這人!本是抓到兩人,昨夜屬下看守不力,被逃脫一人,如不是大小姐進來,尚不知曉,現已去搜索!」頓了頓,又道:「屬下疏忽職守,還請大人賜罰!」額頭微現汗跡,顯是這人御下極嚴,心生懼意。
方少游見此人如此威儀,心想這定是此處一個大官,看模樣似是一位將軍,此時不喊喊冤,說不定就稀里糊塗被人「咔嚓」了,忙道:「這位大……將軍,你們抓錯人了,我……」話未說完,便被那人打斷:「聽說你還挺厲害!抓你時我們還死傷了幾人!」
方少游聞言心中大叫不妙,趕忙道:「那不是……」那人又轉身對李祈道:「這人不是納汗的探子!」又對方少游道:「看不出你還有這樣的好身手!」方少游暗鬆一口氣,忙道:「沒有!沒有!但將軍英明,便如包……」那人又對李祈道:「你看守疏忽,本是該罰,今天便和這人一起上東門守城去!」
李祈躬身道:「是!屬下……屬下領罰!昨夜還繳得這人一把劍,頗有些……」那人揮揮手道:「還與他!」李祈道:「是!」
起始方少游還暗自慶幸,終於遇著個明事理的,但後面越聽越驚,那人竟然讓自己去守城,這不是還是要自己小命么?叫道:「不行!不行!我……」但那人根本不讓他說話,道:「如此人有何不對,或是畏縮不前,斬立決!從現在起立時執行!」
李祈恭聲道:「是!屬下領命!」
那少女在一旁氣忿忿的說道:「韓叔叔,這樣……這樣不行的!這人定是納汗人的姦細!你再讓我審會,定讓他……」那人沉聲道:「倩兒,到底怎樣,韓叔叔心中自有分寸!你母親到處找你,還是趕快回家裡去,這裡不是女孩兒來的地方!十分危險!納汗人不會就此罷休,今天勢必還有一場血戰!」頓了頓,道:「還不走?」
那少女無奈,瞪了一眼方少游,心道:「都是你這小子,害得我挨罵還讓人瞧不起!咱們走著瞧!」鼻子里重重「哼」了一聲,一頓玉足,轉身出門去了。
那韓姓將軍迴轉身來,看了看方少游,道:「只要納汗人退軍,連雲城還在我們手上,你那時還有命在,我立時便放你走!」又對李祈說道:「你們這就去吧,納汗人應該就快來了!」暗嘆一口氣,出門而去。
方少游呆坐地上,心裡只想:「完了!這次真完了!這傢伙夠毒!這不是擺明了打擊報復嗎?只因抓我時他們死了人!這,這可怎麼辦?」又想:「總比立馬就把老子『咔嚓』了強!走一步看兩步吧!我到不信這叫李祈的,一天不噓噓,不撇大條!」心中如此想,便也稍稍定了下來。
李祈待那韓姓將軍走遠,將方少游手上繩索解了,道:「說!那妖精族的女子跑到哪裡去了?」
方少游聳聳肩,兩手一攤,道:「我怎麼知道?我又不認識她!」李祈道:「那她為何會來救你?」方少游道:「救我?不是你們發現她的嗎?這才打了起來,殺了你們的人!可不關我的事!我才冤呢,好好在林中走路,被你們抓了來,居然還要我去守城!」又道:「這位大哥,打個商量,你看你們也知抓錯好人,你們的人也不是我殺的,就通融通融,這就讓我走了吧!」
李祈將昨晚情形細想一遍,覺得也是如此,看樣子真是抓錯人了,道:「那那女子是怎麼跑掉的?」心中還望能將那藍發女子抓回,將功折罪。
方少游道:「我也不知道,你們不是說她是妖精嗎?我就見她手抖一抖,繩子便解了,我還想讓她也將我解了,但她不理我,自己就從窗子跑了。我說大哥,我真得是冤啊,是你把我抓來的,就把我放了吧!」
李祈臉色稍和,道:「你不用和我說,這是沒用的,你這就和我走吧!唉!也不知還能不能見著今天的天邊晚霞!」說罷,走出門去,一會兒將那闊劍拿來,交於方少游手中,道:「將軍有令,不得不遵,你這就和我上城頭去吧!」
方少游無法,心知這是秀才遇著兵有理也說不清,只得將劍接了,隨他而去,後頭緊緊跟著幾人。
一路上只見城裡亂成一團,城裡有錢人家紛紛備點行裝,準備逃難,車流人群擠滿道路。沒錢人家或背起個包袱,攜妻帶兒,跟在車流後面,或是站在道路一旁,看著車流人群從身旁緩緩流過,希望這連雲城能不被攻破,或是納汗人進城來,也能善待百姓,不會燒殺搶掠,只是便是要搶,也搶不出什麼來。
方少游看到此番情形,緊趕兩步,趕上李納,問道:「李……李兄,這納汗人已打了幾天了?」李祈道:「這是第四天了!」方少游道:「那這些……這些百姓為何沒有先行疏散?」李祈看他一眼,「嘿嘿」笑了兩聲,搖了搖頭,沒答他。
方少游老大沒趣,心想:「此時不想法,到城頭上便沒機會了!」便道:「哎喲!我幾天沒方便了,肚子有些疼,想大便!這裡可有廁所么?」
李祈上下看看他,心想:「這人怎麼如此多事!」指著大路邊岔路口一孤伶伶的小矮棚,道:「就在那!」
方少游看看小矮棚和棚外川流不息的人流,心道:「這麼巧?」道:「這是廁所?有沒有搞錯?」李祈道:「沒錯!就是這兒!」方少游道:「那……那哪邊是女的,哪邊是男的?」李祈不耐道:「你要去便去,不去快走!」方少游忙道:「去!去!」鑽進棚去。
一進棚,撲面一股惡臭,熏人慾嘔,心想:「***這是人蹲的地方么!難道這裡是男女共廁?」也顧不得細想,忙湊到棚隙中往外瞧去。便見李祈等人將廁棚圍得嚴嚴實實,根本無法落跑,氣得心裡大罵,自李姓前十八代祖宗至后十八代子孫個個問候了個遍,卻也沒想出個好法來。
忽見棚角丟著堆破布,也不知放在這裡做什麼用的。看了看門對面的棚板,心中一動,聽到李祈在棚外喊道:「好了沒有!」應道:「就好了!就好了!拉個屎也不得安生!」拿起那堆破布,分成兩部分,對著門對面的棚板一腳踹了出去。
那棚板天久失修,「咔嚓」垮了半邊。方少游忙將手中破布死命丟了出去,迴轉身來又一腳將門踢開,又將另一部分破布往岔路拐角扔了過去。縮在棚角,待聽得有人叫道:「那邊,那邊,往那邊跑了!」便毫不停留,往垮了半邊的棚板處沖了出去。
這一衝直如喪家餓犬,慌不擇路,只聽得後面有人叫道:「是在這邊!是在這邊!往那邊跑了!堵住他!堵住他!」
方少游聽得身後聲音越追越近,便想往人堆里鑽,但他這身認為最能凸現他全身優點,最能扮出亂酷POSS的得意裝扮,在此終如所願。他往哪兒鑽,哪兒的人群便「轟」得一聲散了開來,端得是萬眾矚目。
如此幾番延遲,追兵已至身後,方少游心中暗暗叫苦,抬頭一看,又有一隊人馬聞聲迎面趕來。此時聽得李祈叫道:「別跑!再跑便放箭了!」周遭人群聞聲躲得愈發遠了,將方少游一人讓在大路中心。
方少游暗嘆一口氣,後有追兵,前有圍堵,這般近的距離,亂箭真得射來,命中率白痴也知,畢竟小命要緊,只得停了下來。
李祈走到方少游身前,將他手中闊劍拿了,道:「我知我們可能真得抓錯了你,人也不是你殺的,但軍命在身,不要逼我殺你!」
方少游苦臉道:「但李兄,小弟我可真的是冤枉啊,我也是沒辦法!難道就到那城頭上等死?小弟初到貴地,尚未娶妻生子,還沒看過這片大好河山,還是一朵含苞未放的花骨朵兒吶!你就忍心這樣看著一棵嫩苗兒被如此摧殘么?」
李祈道:「小兄弟,你叫什麼名字?」方少游道:「方少游!不過我看就要改名叫方短命了!」李祈道:「方兄弟,這是沒辦法的事!我也無能為力!對抓錯了你一事,只能說聲對不起了!但韓大人有令,我便得執行,你如再逃,我只能殺你!」
方少游尚存一線希望,道:「李兄,其實你看你也知抓錯了我!,你就不怕冤枉了好人,還任我在城頭被人殺死,從此一輩子良心不安?你看,你這就放我走了,我得條性命,你也從此不用內疚不安!做人呢不能太認真了,有些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皆大歡喜,可有多好!要是上頭問起來,就說小弟在城頭被殺了,屍骨全無!推得乾乾淨淨!便與你再毫無干係!怎樣?」
李祈作色道:「不要再在這裡胡說!做人怎能如此?當兵更不能如此!你不用再說,這就和我上城頭去吧!只要我能不死,便力保你完全!」說罷不再答他,掉頭便走。
方少游無法,知再說也無益,不定當場就給自己痛快了,只得跟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