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託孤
方少游微微一笑，正欲說沒事，就聽一人急急的道：「韓兄，你們可來了，守城英雄是哪位？我要替全城的兵士和百姓謝謝他！」行至近前。那人見那少女也在一旁，奇道：「咦？倩兒，你在這裡做什麼？」那少女上前拉住他手臂，道：「爹爹！」便不再言語，一雙大眼卻猶自惡狠狠的瞪著方少游。原來她竟是此處城主之女。
韓剛迎上前去，道：「齊雲兄，便就是這位！方少遊方兄弟！」說罷，將方少游讓至身前。那人聞言，心中大奇：「就是這人么？竟是如此年少！莫不是神殿中人？」忙走至方少游身前，上下打量著，笑道：「呵呵，果是少年英雄呀！方英雄是從神殿中來嗎？我是這裡的城主吳齊雲。」
方少游一愕：「神殿？什麼神殿？那是啥個東東？」心中迷惑，眼光不禁往韓剛望去。韓剛在一旁道：「吳兄，雖然方兄弟沒說他是從何地而來。但我知他絕不是神殿中人。他便如從天而降，落在我帝國的土地上，自是我帝國人。至此我帝國又將出現一少年英才！呵呵！」
那吳齊雲聞言一怔，面上露出思量之色，似是奇怪韓剛怎會對一來歷不明之人如此相信器重！
韓剛似是查覺到吳齊雲心中疑惑，笑道：「吳兄，你可知方兄弟是如何到我們連雲城的嗎？呵呵，是被抓來的，你沒見他那時穿著的衣服，在這神魔大陸上絕不可能會有第二套，也絕沒有人可能做出那樣的衣物來！」言下之意方少游絕不可能是納汗人。
吳齊雲與韓剛共事多年，交情極深，知韓剛若不是有十分把握，絕不能如此說。當下躬身做揖道：「不論方兄弟從何而來，吳齊雲在此為連雲城的十萬百姓，感謝方兄弟所做的一切！連雲城將永記方兄弟的大德！」方少游見狀，忙道：「吳城主過譽了，我也是被逼無法，稀里糊塗的，可不敢當此功譽！」心想：「這姓吳的可比那什麼韓某人好多了」。
他話聲剛落，就聞一少女恨恨嘀咕道：「哼！假模假樣！」正是那在一旁鼓著腮幫子，獨自生悶氣的吳倩兒。
吳齊雲呵呵一笑，似沒聽見自己女兒的言語一般，道：「方兄弟過謙了！放眼神魔大陸，又有幾個少年能如你這般英勇，傲立城頭，殺敵立業！吳齊雲都恨不得能年青十幾年，站在連雲城頭和方兄弟並肩殺敵呢！」韓剛在一旁笑道：「吳兄，還是讓方兄弟先進去再談吧！」
吳齊雲笑道：「喲！韓兄說得是！快里進快里進！」說罷，手一讓，當先向里行去。
方少游跟在後頭，心裡尋思：「我怎麼覺得這二人象是在唱雙簧，一唱一和，布了個套兒讓我往裡頭鑽似的。還是小心些兒的好，那姓吳的也就罷了，姓韓的陰得厲害，可別剛出火圈，就又莫名其妙的身陷泥潭。」心底打定主意他們說什麼，自己一概不允。
眾人剛行至門口，忽東邊城門處遙遙傳來一陣悶響，衝起一片火光。眾人都是大驚，止住腳眇，細耳傾聽，竟隱有喊殺聲。韓剛叫道：「怎麼回事？來人！快去探探！」一兵丁應聲飛奔而去。
那兵丁剛奔出門去，門外便奔進一人來，渾身浴血。衝到眾人跟前，單腿跪地，道：「城主，韓將軍！不好了！納汗人攻進城來了！」吳韓二人聽了，都是神情大變。韓剛緊趕上兩步，來到那人身前，急道：「快說！怎麼回事？」
那人按著腰間的一道傷口，道：「東門守將何遠征叛國通敵，今晚忽大開東門，領那納汗人攻進城來，弟兄們全無防備抵擋不住，此時納汗人已湧進城來了。」
吳齊雲聞言失色道：「那為何納汗人白日里還如此不惜人力攻城，死傷無數！」韓剛沉聲道：「那是為迷惑我們，讓我們晚間毫無防備，為打開連雲城這道帝國門戶，死傷這些人是值得的，相信納汗人核心裡也無幾人知道這項計劃！唉，連雲城已失，帝國危矣！吳兄，我有虧職守，以致國危將傾，決心以死謝罪！你這裡趕快準備下，帶著倩兒夫人從西門出去，連雲城裡很快便會處處血腥了！」
吳齊雲見韓剛如此說，注視他片刻，迴轉頭來看了看身邊的女兒，忽大喝道：「拿劍來！」一名兵丁應聲奔入房內，很快手執一把利劍奔出，交於吳齊雲手裡。
吳齊雲握劍在手，看著韓剛道：「韓兄，我們在連雲城相攜相敬八載有餘，抗擊納汗人四次侵襲！值此危難之際，我豈可棄城逃走，留你一人擔當？我們兄弟城在人在，城亡人亡！」見韓剛張嘴似欲說什麼，忙又道：「你不要勸我，我意已決！我不能帶著自家妻兒棄全城百姓不顧而獨走！」
韓剛道：「我獨自一人在此，沒什麼牽挂！可你……夫人還有倩兒……」吳齊雲一擺手中利劍，大聲道：「韓兄，我意已決！你再勸我，置我於何顧？讓我又有何顏面再見連雲城的百姓？豈不是陷我於不義？」
韓剛看著他如慾火燒的雙眼，知他心志已堅，心下也是激抑不已，慨聲道：「好！吳兄！我們兄弟倆城在人在，城亡人亡！」兩人互視片刻，心意相通，忽哈哈大笑，一時干氣雲天。
吳齊雲迴轉身來，柔聲道：「倩兒，從此刻起，爹爹可能再也不能照顧你了，你不會怪爹爹吧！」吳倩兒目含瑩光，她再蠻橫嬌縱，也知此時可能就是生離死別之際，輕輕喚道：「爹爹……！」珠淚滑腮而下。
吳齊雲目露憐愛之色，輕撫吳倩兒秀髮，道：「倩兒，如果爹爹這一去沒能回來，好好照顧你娘！你長大了！應該懂事了！」吳倩兒再也忍俊不住，「哇……」的一聲，撲在父親懷裡失聲痛哭。
吳齊雲擦去女兒臉頰上的淚珠，柔聲道：「好孩子！爹爹走了！」說罷，回身對方少游道：「方兄弟，今日讓納汗賊子壞了雅興，如有來日，我吳齊雲當再請方兄弟，把盞言歡！」言下之意，竟是讓方少游速速離城。
韓剛忙道：「吳兄！你……！」吳齊雲道：「韓兄不要再說，方兄弟為連雲城已奉獻良多！我們豈可再連累他？」見李祈站在一邊，便道：「就是你將方兄弟帶入連雲城的嗎？立了大功啊！既然是你帶來，那麼就由你將方兄弟帶出城去吧！」又對方少游道：「方兄弟一路走好！連雲城百姓不會忘記你的功績的！吳齊雲不能再陪，恕罪！」說罷，深深看了女兒一眼，猶似千言萬語，不再多說，口裡喝道：「韓兄！我們走！殺賊去！」當先往外行去。
韓剛看著他背影，走了幾步，又迴轉身來，嘆了口氣，對方少游道：「方兄弟，無端讓你捲入戰事，實是對不住之至，連雲城是守不住了，我與吳兄決意以死殉城！往後還請方兄弟能多多照應吳兄的家人，今晚請你赴宴韓某就有此意！沒想……唉！有方兄安護，我與吳兄死也瞑目！」說罷，一雙眼緊緊盯住方少游，滿是期望之色。
原來韓剛知連雲城雖多次成功阻擊納汗人入侵，但此次入侵絕非以往可比，連雲城能支持到現在，只是憑著一股氣勢而已。援兵雖在路上，但遠水難解近渴，失守只在近日。在聽聞方少游守城時的驚人表現時，便生出第二日送他出城之意，並想將多年來一直同舟共濟的吳齊雲一家託付與他，護送至帝都。
不想吳齊雲心存歉意，兼之疑慮尚未全消，不想拖累方少游，竟是執意立要將方少游送出城去。他走出幾步，終是不忍，便又折回，向方少游託付此事。
方少游初始聽到東門喊殺聲，心裡便生出懼意，如不是知道準保還沒跑到門口，就得被人給逮回來，早便拔腿往西狂奔而去。此時聽韓剛如此說，正不知如何應答，便聽到西面方向也傳來巨響，四面八方都傳來了喊殺聲，不禁苦笑道：「韓將軍，我雖有心答應你，不過好象也晚了吧！」
韓剛立身傾聽片刻，慨然嘆道：「唉！是晚了！如此只能聽天由命了！方兄弟貴人藝高，韓某不敢再有拖累之言，只望方兄弟餘暇之時能對倩兒母女多所照應！韓某與吳兄雖死也感方兄弟大恩！」說罷，撫胸下躬，深深一拜，又回身對李祈道：「李祈，你就跟著方兄弟，儘力保護夫人小姐！」不等方少游有所應，回身大步出門而去。
方少游一席話聽得目瞪口呆，還沒等反應過來，便見韓剛已轉身消失門外，心裡直叫乖乖隆的冬！厲害！真是厲害！嘴上說不敢，實則還是要讓老子用小命護著小娘皮一家子！誰來護著老子啊！靠！
心中雖如此想，但對韓吳二人慷慨就義的豪氣也不禁敬佩不已。環顧四周，只有幾名兵士尚守在院內，人數雖少，但臉上都露出堅毅之色，顯已是抱著必死之心。
轉眼見吳倩兒一雙凄迷美目，死死盯著大門，淚流滿面，不可抑制。心中不禁一軟，走到吳倩兒身前，道：「那個……吳……小姐！你也不要太擔心了，城主韓將軍如此英雄，定當不會有事！我們還是這就趕快走吧，不要讓你父親與韓將軍擔心！」吳倩兒喃喃的道：「去哪裡？還有哪裡可以去？」
方少游一愣，喃喃道：「是啊！去哪裡？有哪裡可以去？」也不禁呆了。正迷失間，忽覺衣袖被人輕扯，一個聲音在耳邊怯怯的喚道：「主人！主人！」原來藍兒見他神情古怪之極，心下不安，便上前呼喚。
方少游一回過神來，知道此時頭等大事，是逃命要緊，這類問題大可閑時再想。忙催促吳倩兒快走，但吳倩兒仿如未聞，只獃獃盯著父親去的方向，淚水漣漣，不由心中大急，怒道：「你個死丫頭，叫你聽不到嗎？敵人就快到了，昨晚你丫不是挺凶的嗎？怎麼這會跟個木頭似的！到跟你老子有點象！喂！喂！醒醒！」心中一急，言詞間便有些不管不顧了起來。
可無論他如何叫罵，吳倩兒就似沒聽見一般，獃獃望著吳齊雲離去方向，淚如雨下。
李祈也是焦急萬分，幫著「小姐！小姐！」喚個不住。見方少游著急不已，手舞足蹈，呼喝不止，心道：方兄弟果是一位仁義英雄，小姐昨日里如此待他，他也不以為忤，不忘將軍之託，真當豪傑所為！如若他知道方少游嘴裡「小娘皮」「你奶奶個熊」「我X你」是何意，恐怕不待納汗人來殺，他便一劍就斬了過去，讓其人頭滾落。
喊殺聲越來越近，方少游心中急如火燎，見吳倩兒還是那般模樣，再也忍耐不住，罵道：「你奶奶個臭娘皮，這會兒犯傻，看老子一巴掌打醒你個爛木頭！」只聽「啪」一聲清響，吳倩兒臉上立時浮起五個紅紅的指印。
李祈一旁大驚，叫道：「方兄弟！」
吳倩兒「啊」一聲輕呼，醒過神來，秀目一轉，便見一雙眼賊忒兮兮的湊在自己面前，嘿嘿笑道：「嘿嘿！這招有效！」正是那讓自己丟盡臉面的姦細，頓時一腔悲意化為滿腔怒火，柳眉一豎，罵道：「你敢打我！我殺了你！」手中劍對著方少游摟頭就砍。
方少游「哎喲」一聲，忙縮頭讓了開來。只聽「當」一聲響，抬頭一看，卻是小妖精揮劍架住吳倩兒這一劍，吳倩兒怒道：「你是何人？竟敢攔我！」她昨晚並沒見到藍兒，適才一顆心全落在那被人當做大英雄的姦細身上，又傷心父親離去，根本便沒注意到滿頭藍發的小妖精。
藍兒不理，眼裡也滿是怒意，心想：「主人好心要救你一家，你這惡人竟然要殺他！」氣道：「你……你……」氣得急了，也一直沒「你……」出個啥來。
方少游心中緊接著道：「混蛋！」替小妖精補上後文，只是這兩字也只能心下暗自補足，萬萬不敢說出口來，心想：「小妖精如果一直跟著我，在這方面有必要給她補補課！」
李祈見狀，忙道：「大小姐！方兄弟是一番好意！我們還是趕緊將夫人接出來，想辦法出城去吧！」
吳倩兒聞言，父親臨去的話語又湧上心頭，哭道：「我……我找爹爹去！」說罷就要往外奔去。
李祈忙上前攔住她去路，急道：「小姐不可！你忘了城主囑託么？」吳倩兒道：「可我爹他……他……」方少游道：「你去找他？你連他交待你的事情都沒有辦好，你找到他能幫上他些什麼？幫他殺敵？還是讓他在與敵人撕殺時分神來照顧你？」
吳倩兒怒道：「你……你……！」方少游的話象針一樣刺進心裡，她雖刁蠻卻並非愚蠢，知道這惡人說的話並非沒有道理。自己能幫上些父親什麼呢？她還是有些自知自明，自己這一去只能添亂，讓父親分神。
李祈在一旁見情形不對，忙道：「小姐，我們還是趕快去找夫人吧！」吳倩兒惡狠狠的瞪了方少游一眼，鼻里發出一聲重重的鼻音，轉頭便往裡間奔去。
方少游見了她樣，只覺嬌俏可愛，劉芳的模樣頓時浮上心頭，只是這番人鬼殊途，也不知能不能再見著她薄怒嬌嗔的美態了！心中暗嘆一口氣，跟了下去。
眾人來到一小樓前，吳倩兒奔上樓去。不大會便帶了個婦人下來，一行人急忙往後門奔去。
眾人奔至後門，大門緊閉，四周不見有人。方少游將耳貼至門上，細聽門外動靜，不聞有撕殺聲，喜道：「門外好象沒人！我們快走！」說罷，便欲開門。李祈忽道：「方兄弟，你聽，這是什麼聲音？」方少游側耳傾聽，果聽到遠處隱有「轟轟」的低鳴聲。李祈道：「這好象是大隊人馬的腳步聲！」
方少游忙將大門微開一線，探出頭去，頓時心中大叫辣塊媽媽。只見門外對面大路百餘米處，人頭攢動，夜光下兵刃閃出森森寒光，竟是一隊人馬，直奔後門而來。
方少游嚇得忙縮回頭來，手忙腳亂的將大門關嚴實，扛起放在一邊的大門栓架好，動作利索之極，充滿力量的美感，低聲叫道：「奶奶個熊，納汗人動作好快，大伙兒快逃，我們被包圍了！」拔腿便往來路逃去。眾人見狀都是一愣，不及細想，也跟著奔去。
一行人只穿過幾間房屋，便就聽到前門陣陣喊殺聲，納汗人已是殺進府來。方少游一聽喊殺聲，心中大叫不妙，毫不遲疑，驟停轉身，連聲道：「快說！快說！哪裡還有門？哪裡還有門？」神色焦急之極，一雙眼往李祈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