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歸兮

那兩個身影正是他在無名谷底收的兩小獸。在連雲城外聽他話逃走後，便在城外林中遊盪，聽到這邊打鬥聲，給吸引了過來，本只是在一邊瞧熱鬧，沒想不久便聞到「老媽」氣息，便順氣息跟了過來，恰好及時趕到。

此時兩小獸與三黑衣人纏鬥在一起，但無奈身小力薄，火球也掌控不當，雖仗著身形靈活迅速，與三個高手周旋，已是險象環生。忽然一黑衣人讓過小膿包噴出的火球，手中劍一轉，縱身而起，直奔方少游咽喉而來。

那黑衣人這下直刺來得突然，方少游尚未及反應，已眼見抵喉，忽然一道白影一閃，「嗷」一聲叫，攔在方少游身前，被劍擊飛出去，「撲」一聲落在地上，再無聲息。卻是小騷包見他危急，飛縱而起，替他擋下這一劍。

方少游驚呼道：「小騷包！」見那黑衣人變刺為削，橫掃過來，一股熱流直衝腦際，不自覺右手立掌直劈下去，似想將滿腔悲憤發泄出來。哪知隨著他手一揮而下，那黑衣人便無聲從額頭至襠分了開來，肚腸滿地，猶如有一把利刃切開一般。那劍也直飛出去。

方少游一愣，驚疑莫名，只覺掌心指尖火熱，似有一股氣流奔涌滾動。他見另一黑衣人縱身而起，手中劍直劈小膿包腰腹，便依然立掌對著他落下的身形凌空一刺。

那黑衣人慘呼一聲，身體在空中一頓，兩股血箭前後噴出，方少游隨手一帶，那黑衣人順著他揮手方向飛了出去，在空中對摺開來，便似一把利刃刺入體內然後再橫拉剖開，空中頓時灑下一片血雨。

另一黑衣人一見，大驚，轉身便欲逃逸，方少游此時已知是自己右掌之力，變掌為抓，凌空對著那黑衣人後心抓出，手指一緊，往回一收。那黑衣人後心破開一個大洞，血肉橫飛。方少游看著那黑衣人軟軟倒地，忽覺手心溫熱，有物撲撲跳動，轉眼一看，竟是一顆心臟，嚇得忙丟了出去，喉間一緊，「呃」一聲，吐了一地。

他看著自己吐出的穢物，也不知這是自己到這世界后第幾次吐得一塌糊塗了，忽醒起救下自己的小騷包，顧不得嘴角殘留的穢漬，忙奔到小騷包身邊。

就見小騷包側躺在地，肩胛處一道小口，有些血印，那劍竟是未能破膚而入。方少游一把將小騷包抱起，叫道：「小騷包！你沒事吧？」小騷包本半眯著的眼忽睜了開來，雙翅一展，掙開方少游雙手，「嗷」一聲叫，撲入他懷中，舌頭便往他臉上舔來。小膿包見狀，也喜呼一聲，撲了過來。

方少游重遇兩小獸，又見小騷包無事，也是喜不自禁，他知這是兩小獸表達喜悅的方式，也就任兩條舌頭在他臉亂舔，心道：「反正老子二天沒洗臉了，你兩個小東西給我舔舔乾淨也好！」

忽想起小妖精不知如何了，忙掙開兩小獸，叫道：「還要救人！快跟來！」往來處奔去。

奔到林中空地，便見鐵鷹與小妖精護在柳月身前，已是苦苦支撐。小妖精衣衫都是被劍氣割開的口子，露出雪白的肌膚，有些地方滲出血來。此時他發現自己手刀厲害，膽氣頓豪，也沒細想，忽喇喇直衝過去，口裡叫道：「要命的都給老子滾開！」衝到一黑衣人背後，隔著尚二米，手刀便直劈下去。

聽到他喊，黑衣人俱都一愣，回身來看他。方少游眼見那黑衣人竟不躲不閃，怕又看到血腥場面，不禁心中不忍，眼閉了起來。哪知手刀斬下，不聞動靜，心想：「難道這人不及叫出聲來，便就被我殺了！」眼仍不敢睜開，立定身子，將手一擺，嘆道：「唉！你們都趕快走吧，我不想再多傷人命！」

靜了半晌，不見聲息，尋思：「莫非這些人都被嚇跑了？」緩緩睜開眼來，只見他以為已死的黑衣人全身完好，一雙眼瞪著自己，大驚。就聽那喚作二號的黑衣人陰冷的道：「不知死活！殺！」眼前白光一閃，那黑衣人縱身而起，一劍直刺過來。忙舉手刀再劈，那黑衣人仍直撲過來，這下大驚失色，手刀亂揮，卻毫不見功。那黑衣人劍已到面前。

兩小獸見情勢危急，小膿包張口一團火直噴黑衣人面門，小騷包從側竄出，直頂黑衣人腰間。方少游回過神來，雖心中奇怪，但知此時無時間細想，趁那黑衣人躲讓閃出的空隙斜跨幾步，衝到樹根處，小妖精邊纏鬥邊叫道：「主人！你快走！」左支右絀，險象環生。

方少游一探緊閉雙目的柳月鼻息，已是氣若遊絲，昏迷過去。右胸小腹各一道極深傷口，鮮血汩汩直流，聽到小妖精喊，心神一黯，心道：「這下大伙兒得一起玩完，希望李祈吳倩兒他們不會過來，不然一起交待大吉！」

便在這時，鐵鷹悶哼一聲，肩頭射出一道血箭，身形一軟，再也支持不住，手上雖仍抵擋不休，眼見就要載倒。方少游大驚，忙上去一把扶住，他雖不懂打鬥，也知鐵鷹一倒，小妖精旁側立時空了出來，勢必抵敵不住。可自己適才那莫名其妙，殺氣如虹的手刀不知為何，就是使不出來，不由心急如焚。

那二號在一旁看的暗暗皺眉不已，如若不是想生擒柳月這神殿重要人物，立下殺手，何須苦戰至此。好容易用三名殺手性命換得柳月兩處重創，以為就要手到擒來，不知哪裡蹦出一男一女兩個少年來，忽心中一凜，追那男子的三人呢？為何不見迴轉？暗覺不妙，目光一凜，叫道：「血殺！」

另四個黑衣人一聽到他喊，停下手上劍勢，身形向後一退，變得面目如赤，眼珠血紅，似要迸出血來，忽齊「哇」一聲喝，噴出大片血霧，那些血霧游浮空中，凌空形成道半弧形的血牆，詭異無比。四個黑衣人又是一聲喝，血牆迅急變成四道血箭，湧入四人手執細劍中，劍芒頓時暴長，青中帶紅，閃爍不停，四個黑衣人又大喝一聲，劍凌空一刺，四道劍芒激射而出，直刺方少游諸人。這幾下說來話長，其實只在瞬間完成。

鐵鷹見狀，識得厲害，厲喝一聲，撲到柳月身前。小妖精奮起最後一點氣機，手中風雷刃一揚，叫道：「風！」風聲湧起，伴著風聲，劍芒迎頭擊上。小騷包小膿包在方少游身邊也一聲吼，兩團火球對著血色劍芒噴出。

那四道血色劍芒在空中猶如活著一般，忽並成一股，「波」一聲響，兩股劍交匯，青色劍芒頓時被擊散開來，兩小獸的火球也化成滿天火星。而血色劍芒卻其勢不停。

小妖精大驚，拼盡最後一點力氣，擋在方少游身前，意欲用自己性命護得他周全。方少游見小妖精如此，心頭一熱，到這世界所發生的種種如電光火石般在腦海里閃過，眼前浮起與小妖精洗浴時情景，心頭愛意涌動，喝道：「小妖精不可！」在血色劍芒擊中小妖精的剎那，猛將小妖精扯在身後，那血色劍芒當胸貫入他體內。

方少游只覺身軀一震，全身都似碎裂開來，腦間熱流激涌，不由「呀！」一聲，狂喊了出來。

便在這時，天生異象，天空一聲巨響，雲霧涌動，便似裂開一線，其間電光閃動，雷聲隱隱。隨著方少游喝聲，一道白光至他體內迅速湧出，罩住方圓兩米範圍，此時方少游雙目緊閉，身體緩緩浮起，雙手身體兩邊半張開來。

一眾黑衣人看得目瞪口呆，其中一人挺劍欲刺，二號忙一把拉住，叫道：「不可！」

方少游額間白芒一閃，身周白光急漲，亮得甚至掩住了方少游等人身形，只剩白芒芒一片，空中忽喇喇一聲巨響，白芒再一下驟閃，照得眾黑衣人眼前一暗，目不能視，待眼漸漸看清身周景象，白芒已消失不見，樹根處方少游等人竟影蹤全無。

二號抬頭見天空缺口處似白光一閃，也漸漸平復如常，不禁喃喃道：「怎麼會這樣！他是什麼人？」

正是傍晚時分，落日的餘輝將半邊天映上一層淡淡的紅暈。劉芳拎著水桶從浴室里走出來，重重的吸了幾口氣，心底的鬱悶覺著稍好了些。這時楊珏在身後笑道：「劉芳，你怎麼這麼快就出來了？才見你進去一會兒，就洗好了嗎？」

劉芳聽到她話，那股煩惡瞬時又佔據了所有心靈。適才她才進浴室便聽見楊珏肆無忌憚的笑鬧聲，頓時憤悶之情由然而生。楊珏似將那天所發生的事全丟到了腦後，完全忘了救她一命的人尚躺在醫院裡，昏迷不醒！自方少游入院以後，楊珏只在開頭兩天去看過兩次，此後再也沒在醫院見過她，借口竟是功課太忙，卻從不見她因此推辭哪個男孩的約會！人怎能這樣？

她站在噴頭下才沖洗了幾下，便覺得那笑聲刺耳醜惡的讓她忍耐不住，只想爆發出來，不願在裡面多停留片刻，匆匆沖洗了下，便逃出浴室。

劉芳有些不屑的斜了楊珏一眼，冷冷的道：「方少游到現在還沒醒，我心情不好！只想趕到醫院去陪他！」說罷，再也不理楊珏，緊走幾步徑直往寢室里趕。

楊珏聽她如此說，心裡不是味，怔了好一會兒，才撇撇嘴，沖著劉芳背影酸酸的輕聲道：「好象就你心疼一樣！莫名其妙！」

劉芳剛進門，便聽徐菁叫道：「劉芳，你這麼快就回來了！快來吃飯！」因為方少游的原故，她們倆的感情與日俱增，雖然另一方對方少游的感情，兩人心裡都十分清楚，也知道這是未來不可迴避的問題，但在生活中仍如姐妹般相互扶持照顧。有時睡在一起，也會為將來方少游醒轉后誰做大誰做小互相嘻鬧不休，當然最後誰也不肯相讓，結果都以「剪刀石頭布」收場。

劉芳將桶放好，說道：「你吃完了？」徐菁道：「昨天石頭剪刀布輸了給你，今天你是大老婆，你做大的都沒吃，我一個做小的哪敢啊！不過，我不服，明天我一定要贏你！輪也該輪到我做大了！」劉芳心情好了許多，笑道：「哼！你還別不服，你就只有做小的命了！」她們約定，誰輸了做小老婆，那天就得打飯洗衣，結果十次里，徐菁到有七八回做小。

徐菁小嘴一撅，道：「哼！走著瞧好了！」頓了頓，又道：「你吃完飯就去醫院陪他嗎？」劉芳匆匆往嘴裡趴了幾口飯，點了點頭，徐菁唏溜唏溜吸著半根青菜，忽然幽幽的道：「我也想去！」劉芳愣了下，知她想**方少游的緊，她們都一樣，好象每天只有坐在方少游身邊時，心裡才平靜安樂。心裡暗嘆口氣，壓低聲音道：「我知道你想他！可你這兩天正來『大姨媽』，身上不方便，太累的話，肚子疼的厲害，而他睡得那麼死，都不知你為他這麼辛苦，多虧啊！是不是？過些天下面乾淨了，你天天陪他我也沒意見！」

徐菁幽幽的道：「那你不是也要來了嗎？」劉芳一愕，道：「我還要過兩天呢！」見徐菁叼著那半根青菜，湯匙在盆里扒來扒去，正想再安慰她幾句，徐菁忽然將飯盆湯匙稀里嘩啦一推，叫道：「我不管！我不管！我要去！我就要去！」說到後面，語帶泣音，眼淚直往下掉，小嘴**，眼見就要哭出來了。

劉芳知她心裡憋得慌，這麼多天方少游不見一點好轉，又正值她一月中情緒最不穩時才會這樣。其實自己又何嘗不是？徐菁率真大膽，沒出事前，天天纏著方少游，有那麼多快樂日子！可自己呢？明明已為他情動，卻不自知，吃著自己都不明所謂的乾醋，錯過了多少能與他一起快樂的機會！直到他為救自己昏迷后，才真正發現自己對他的心意，可已經晚了，後悔都沒用！

此地看著徐菁眼淚一顆一顆掉在飯盆里，也只想大哭出來，忙道：「好好好！去去！」徐菁頓時喜笑言開，一抹臉上的眼淚鼻涕，全沒一點淑女形象，叫道：「好啊！好啊！那我們快吃！」忽嚕忽嚕幾口，便將盆里飯菜吃盡。

劉芳看到她樣，也不禁被她感染，沖她刮刮臉，道：「一會哭一會笑！眼淚鼻涕都吃進去了，羞羞！」徐菁小手臉邊一擦，一把摟住她，膩道：「你也快點嘛，天都要黑了！對了，他醒了以後，你可不許跟他說啊！」劉芳笑道：「我偏說！」徐菁揚著小拳頭，恨恨的道：「你敢！你要說了我可跟你沒完！」

便在這時，門被推開，陳芸倩、若蘭與楊珏三女走了進來，陳芸倩道：「你們倆又在嘀咕什麼呢？」徐菁將鼻頭一皺，道：「哼！不告訴你們！」說罷就嘻嘻笑了起來。

兩女嘻鬧著吃完飯，匆匆收拾了下，便出了學校，往醫院趕去。

公車上，望著車外到處成雙成對的學生，徐菁忽道：「劉芳，自從他出事以後，你可變了很多呢！」劉芳笑笑，輕聲道：「是么！其他人也都這麼覺得？」徐菁點點頭，劉芳嘆道：「唉！那是因為我到現在才知道自己真正的心思！」

徐菁道：「什麼心思？」劉芳道：「對他……呸！小鬼頭，大人的事小孩別管！」一張秀美絕倫的臉頰羞得比天邊的彩霞還要艷麗。

徐菁噗哧一聲，笑道：「要是他醒來看到你在他床邊守著他，可不知會怎樣！」劉芳啐道：「哼！他那副沒正經樣，還能怎樣？」話沒說完，想象他目瞪口呆的模樣，忍俊不住，也笑了起來。

忽然徐菁似想到什麼，嘆了口氣，臉色黯了下去。她是想到方少游如此著緊劉芳，待他醒來，發現劉芳原來也是這樣在意他，一定欣喜若狂，那自己哪還有一點機會！劉芳見狀，有些明白她的心思，卻也無法說些什麼，不知為何她對自己也並不是十分有信心，只好無言的摟了摟徐菁。

很快車便到了站，兩人手拉著手進了醫院，來到方少游病房門前，正欲推門而入，忽覺裡面一陣強光閃爍，連忙衝進房去。定睛一看，兩女都是花容失色，驚疑莫名。

就見病房裡忽多出幾個人來，個個雙目緊閉，身著奇裝異服，渾身血跡，手執著寒光閃閃的利刃，其中一美貌女子滿頭藍發，半伏床邊，手中闊劍斜架方少游胸前；兩隻背生雙翅、頭頂長角的小怪物趴在枕邊，口裡「唔唔」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