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攝政王(二)

第七章 攝政王(二)

卯時正,攝政王府大管家吳用領著丫鬟婆子十幾人立在王府門口等候帝姬車架到來。曾婆子暗啐一口:「呸,什麼排場,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麼身份,不過是奉太后之名過來給側妃壓床的也敢這麼囂張!」

雖說曾婆子說得小聲,吳用卻還是聽見了,回身一巴掌就打了過來:「住嘴,老貨!你可曉得今日來的這位是誰?這是先帝帝姬,更手握丹書鐵券,還掌管著青羽鬼衛,你說這些事不想活了么?」雖則嘴上這麼說,實則吳用心中也並未將楚輕玥放在心上,只一心覺得他日自家主子得登大寶,自己的身份亦會跟著水漲船高,榮華富貴前途更是不可限量。

曾婆子連連討饒:「老奴錯了,求大總管開恩,莫要將此事告到王妃跟前。」

「你慢些,本王知你同錦繡那丫頭許久不見了,心中實在想念,母后不也連夜教她過來陪著你么?」

「王爺,妾身……」穆朧月一手撐在隨身扶著的老婆子身上,另一手背楚九瀾握在手中,眼看著離正門越來越近,面上更是浮起點點紅暈,看得楚九瀾心中疼惜,卻又不忍說她些什麼。只得忙叫她小心再小心。

車馬停下時,彥嬤嬤同言姑姑當先下了馬車,兩人一左一右站著伸右手朝著裡頭接過去。楚九瀾帶著穆朧月到時便是這樣一副景緻:身上披著大紅如意四喜雲紋綴白毛斗篷的女孩兒露出小腦袋,縴手素白,似有些害怕般緊緊握著彥嬤嬤右臂,而後,額上黑曜石掛墜正正落在額間,左眼角一顆硃砂淚痣,右眼角卻又輕輕貼著加了夜明珠細粉的花鈿。待她下得車來,伸手摘了斗篷兜帽,又搓搓手送到嘴邊哈了一口氣,彥嬤嬤同言姑姑在她身後跟著寸步不離。

楚九瀾看著她,胸腔中似有什麼要跳出來,握著朧月的手漸漸收緊,另一隻手卻背在身後藏在袖中。朧月看著眼前這個美得不似人間有的女孩兒,一時間從心底生出一股寒意。

「朧月,見過帝姬。」

「側皇嬸兒別多禮,錦繡還等著您給我生個弟弟呢。」

朧月面色一紅,忙將頭縮回楚九瀾懷中。楚輕玥上前同楚九瀾見禮:「輕玥見過七皇叔。」

「不必多禮。」楚九瀾伸手一把扶起她,又道:「說來皇叔也要謝謝錦繡了,朧月盼著可盼了好久。」

「哪裡哪裡,側皇嬸兒不要嫌棄就好。」

「怎麼會,朧月你會嫌棄錦繡?」

「朧月怎麼敢。」穆朧月乖巧回答,楚輕玥卻並沒有錯過她眼中那淬了毒的光。楚輕玥細細打量著她這位皇叔,楚家男子都生得好樣貌,他的模樣同劉氏像了三四分,卻不似劉氏那般帶著陰柔與嫵媚,他眉眼間懼是開朗,這人是個真小人,也是個偽君子。楚輕玥很不高興他看自己的眼神。她深知楚家皇室的有些齷齪事兒,只盼著這位皇叔不要同他們一樣。

「真是個不要臉皮的惡婦!待哪一日我小主功成之時便是她魂歸之日!」「啪啪啪啪」四聲,青黛連著摔了四隻茶盞。桌上寫滿密密麻麻小字的絲絹被揉作一團,再看了眼立在自己身邊的白蓮,青黛忽然計上心來。小主在信中不是說過要她去蕭家世子那一處走走么,正好,那位世子放著她這位花魁娘子不要,偏生就喜歡白蓮這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加之白蓮護小主又護得緊,這一回便叫蕭家大出血!

「白蓮」柔媚入骨的聲音在燭火搖曳下聽得人心生旖念。

「有什麼事便說,你這套對小主有用,對我白蓮可是沒用。」

「真是不解風情。」青黛起身碎步輕移至她面前。白蓮一身白衣白裙,面上蒙著層面紗,只一雙露在外頭的剪水雙瞳看得人心中搖曳。青黛輕輕解開衣裳,毫不在意自己露了大半肩膀在外頭,又將大紅衣裳的領子往下拉了一點,而後才慢悠悠伸出指尖點了點右肩處污血結痂的傷口。

如玉肌膚上傷口污濁,白蓮眸色一動,攏在廣袖中的右手腕一轉,掌中便有個青瓷盒子。

「拿去。」冷冷的一聲同她自己一般,青黛眉開眼笑地接了,又幽幽道:「小主被那個老妖婦給一道懿旨弄去了攝政王府給他那勞什子的側妃安胎。這不是不懷好意是什麼,我可憐的小主啊。」說到此處,青黛抹葯的手頓了下,一雙眼欲語還休地望了一眼白蓮。

「行了,此處只你我二人,這時候做出一副青樓妓子的模樣給誰看?你心裡頭裝的什麼你當真以為我不曉得?」

「哎呀,聖女」聖女兩字音拖得尤其長,這一聲聽的人心口發酥。白蓮白她一眼:「小主去攝政王府必定不是老妖婦自己想的,莫不是有人在她面前攛掇了什麼?」

「還不是蕭淑妃那個浪騷蹄子,自己爭不過皇后就想著把小主支走,就在老妖婦跟前提了些什麼,害得我們小主要去哪吃人不吐骨頭的攝政王府,真是作死呢。還有啊,那個攝政王妃也不是個什麼好東西,明明就是個心計深沉的騷狐狸精,還非要裝得一副仙兒樣,真真兒是好不要臉。用小主的話來說就是,就是什麼心機婊,奴家可覺得小主這話說得……哎喲!白蓮你輕著點,奴家可疼呢。」

白蓮看不過她一副磨磨蹭蹭的模樣,徑自搶了她手中藥膏,自己一撩袖子便給青黛上藥。看著青黛一副孟浪樣子,說話也不好好說,跟青樓妓子似的樣子她心中就氣不打一處來,是以下手也重了些。

「行了,我知道了。」

攝政王府,楚輕玥卸下一身疲倦沉沉睡去。彥嬤嬤看著她東滾西翻毫無睡相可言,不由得皺起眉頭,將她脫下扔在外的衣衫一件件撿起放進桌上木盆中,又仔細看將擺放在桌上的一排排胭脂水粉螺子黛細細查看一遍,這才喚了言姑姑前來,自己拿著臟衣裳出了房門。

攝政王府東廂「聽雨樓」,楚九瀾負手立在窗前,看著外頭大學飛揚,又看了看桌上只草草描了幾筆的工筆,心中煩悶。

「爺,爐子里的香還添嗎?」玉簫上前,兩手展開厚厚鶴氅,服侍著楚九瀾穿好,又再次看他,眼神中皆是詢問。

「添罷,這白梅香教人靜心。多日不曾畫工筆,不想近來竟畫得不如當初剛學那時候。」

「爺,玉簫有話要同爺講,但也請爺先恕罪。」

「講吧。」

「玉簫覺得爺畫的這人應當是爺心裡的人,爺畫不好發脾氣,其實應當是覺得她在自己心中很是重要,是以怕畫出來的人同自己心中所想不對。玉簫斗膽了,爺恕罪。」

「無妨,那玉簫說說本王該當如何?」

「照著自己心中所想便是。」

「照著自己心中所想,照著自己心中所想……」楚九瀾一連念了好幾遍,忽然覺得心中豁然開朗,同玉簫道:「備紙墨顏料!」

「是。」玉簫頜首退下。

麒麟獸爐子中白梅香靜靜溢出,楚九瀾閉眼輕嗅,聞著那股清冽味道,腦中是今晨那個大紅斗篷的小小身影。為何,為何你竟是我的……

楚九瀾拳頭一握,若是得到你便能得到大玥江山,那本王將會不折手段。

彷彿方才負手聽雪品香的柔情不曾有過,楚九瀾劍眉橫蹙,大掌展開,提筆握筆落筆一氣呵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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玥落錦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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