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白鹿書院
楚輕玥在攝政王府住了約摸有些時日,便收到白鹿書院岑夫子寫來的信,大意是她雖是帝姬身份,但入了白鹿書院讀書便要遵守裡頭的規矩。她已有四五日不曾去過書院,又並未向書院告假,若是如此下去只怕她無法再在書院醫科繼續學習。
楚輕玥帶著岑夫子的信到「聽雨樓」時,楚九瀾將將批完一份摺子,見著楚輕玥期期艾艾站在門口想進又怕打擾到他的那樣子,心中極為疼惜,卻又不好表露。
「何事?」楚輕玥一提裙擺朝著他過去,又將岑夫子信件給了楚九瀾:「皇叔,夫子來信,錦繡該去書院了,這幾日怕是不能陪在側皇嬸兒身邊,特意來向皇叔告個歉。」
「既然如此,你自去書院就是。你側皇嬸兒今日身子好了許多,倒是不急。只是這些時日耽擱了你,皇叔心中過意不去,不若皇叔向岑夫子說一聲罷。」
「那就謝謝皇叔了。只是,我什麼時候能回宮呢,我想老祖宗和睿兒了。」
「再過五六日罷,睿兒也在書院,你同睿兒也能每日見面的。皇叔在外頭打仗這麼多年也不見你想念過皇叔。」楚九瀾摸摸她腦袋,又是一笑,隨後不言。
「有的,有想過皇叔的,害怕皇叔受傷我還去甘露寺拜過菩薩呢。」
「是嗎?」楚九瀾心中一抖,忍著沒有再次伸手摸她腦袋。楚輕玥躲開了去,她知道這位矛盾的七皇叔對她存著怎樣的心思,兩世為人,上一世便是個人精,若是這一輩子還看不出來她當真蠢得可以一頭撞死!
翌日清晨,楚輕玥身旁依然跟著彥嬤嬤同言姑姑,白鹿書院門口車水馬龍,她來的時辰正好,不早亦不晚。白鹿書院夫子眾多,皆是天下有名大儒,更開了各門學科,真正做到了「因材施教」。楚輕玥打心底里佩服太祖帝和帝后能想到這樣的法子開書院,令天下學子不分貴賤皆能入學。
白鹿書院的考試同現代的高考很像,各地學子由當地書院推薦再參與白鹿書院統一考試而後通過筆試面試進入白鹿書院。而白鹿書院自建立兩百多年來屹立不倒,在民間威望甚高,甚至不少別國的高門大閥亦是同樣令家族優秀子弟來此處求學。
「殿下,到了。」
「走吧。」楚輕玥看了眼自己今日一身裝扮並無不妥便拉了拉身上斗篷,其後跟著幾名侍女。
楚輕玥前腳甫一踏進門檻,就聽得身後夾著幾分稚氣的聲音:「呵,這不是公主殿下嗎,病好了,捨得來書院了?」楚輕玥一笑:「是啊,本宮身體抱恙,才叫醫科院的頭籌教一些不知名的人給奪了去,彥嬤嬤說本宮自師父處學藝歸來可不能給師父丟了臉面。」
「你……」
「元宵,我們走。」利落一聲,楚輕玥連個背影都未留給身後人,徑直帶著人進了去。
劉蓯蕙氣得不行,身旁婢女上前提醒道:「小姐,時辰不早了。」
「滾,沒用的賤婢!」婢子被刪,只得委屈地望著她氣急敗壞的身影,鼻子一酸,眼淚就不爭氣地掉了下來。
「重華,你說,這劉小姐真有十四么?我怎麼看她連個未及笄的丫頭片子都鬥不過?嘖,本少爺覺得你這帝姬媳婦兒很有兩刷子。」陸重華伸胳膊一抵南宮墨:「走罷,快些進去。」
楚輕玥進了醫科院的門時方知有些不對勁,忽地耳朵一動,又聞著空氣中的淺淡味道,立時氣沉丹田,使了一個千斤墜,又再次扯下髮帶纏在手腕上。
醫科院內無人,當先迎面而來的就是長約六七尺的碧綠尖頭蛇兒。楚輕玥髮帶一抖,灌注內力纏上蛇兒,又往後倒退幾步,聽得腳下細微一聲「咔嗒」暗叫不好,正要騰空而起,頭上漁網當頭罩下,楚輕玥一摸腰間正要拔出匕首時異象陡生,蛇兒擺脫絹帛髮帶,照著她脖頸上就是一口。楚輕玥吃疼,甩了青竹蛇兒,又將匕首狠狠一劃。
但畢竟人小,力氣也小,就算學藝再精也扛不住青竹蛇兒的毒,腳下一個釀蹌便歪在了地上。「哐當」一聲匕首掉落,再看漁網,不過被劃了短短小口,連只小耗子也鑽不出。
「哈哈,格老子的,總算是有法子制住你了。」岑夫子一摸鬍子踱步至楚輕玥面前。楚輕玥強撐著沉重的眼皮看著岑夫子,視線模糊,她只來得及努力看清岑夫子一雙墨色布鞋便昏了過去。
岑夫子當先一步過來,見青竹蛇兒咬了她之後還纏在她右臂上,掏出個哨子來輕輕吹了一聲,蛇兒有些磨蹭惹得岑夫子大為不快:「格老子的,還不快些,老子的寶貝徒兒都要死了你還不快些,等會兒子她若是耽誤了用藥的時辰老子就把你燉成補湯給她喝。」
蛇兒立時一送,幾下便游移不見。
岑夫子一把橫抱起楚輕玥,看了她一眼,半晌嘆氣道:「丫頭,鳳命之人自是要經歷些磨難的。師尊早算出你大難大劫為師卻不敢改了命數,若是你跟那小子遇不到,這毒也就沒法子解,唉,都是劉婉言那死女人做的孽啊,害我同不謝分開了這許多時日。」
岑夫子抱著她進了裡屋,將紅泥炭爐中熬著的葯起了鍋卻又空置在桌上。而後,岑夫子喚道:「出來!」
通體雪白的糰子一滾,滾至桌邊,而後似是哀怨一般,看了岑夫子一眼,自己從爪子縫間亮出一小截銀亮刀片,右爪子照著自己左爪子一割,擠出幾滴血滴進了藥罐子。
而後,岑夫子才崩好紗布,將葯濾了出來。一手端著葯碗,另一手扶起楚輕玥將葯給她喂下。一邊喂一邊拿眼睨雪糰子:「快些自己去裹了紗布,愣著做什麼?過不幾日你主子便要來,磨嘰個啥?為了你以後的主母,你貢獻幾滴血怎麼了?」
「吱吱吱,吱--!」
「喲呵,不樂意了?那行啊,老子的珊瑚草和碧朱果你一個都別吃!」
「吱吱吱吱吱,吱吱,吱……」雪糰子聲音越來越小,至最後低下了腦袋,只剩兩隻大耳朵立著一扇一扇的。岑夫子「嗯哼」一聲,雪糰子「嗖」一聲過來很是狗腿地伸爪子「捶了捶」岑夫子的肩,又很委屈地將受傷的爪子給他看。
「嗯,等會兒自己去吃,兩個碧朱果加三株珊瑚草,不準多拿,多拿了你就等著被燉湯罷。」
「吱吱吱。」
「嗯,耗子,你做得不錯,你主子這會兒應該在路上了。」
「吱吱吱吱吱吱!」
「行了,死耗子,要是吵著老子的錦繡了老子非扒了你的耗子皮!」
「吱---!」雪糰子大叫一聲又了「嗖」一聲跑開了去。
「師父,有耗子。」約摸半個時辰,楚輕玥悠悠醒來,揉了揉發沉的腦袋,迷迷糊糊朝著岑夫子吐出這麼一句話。
「是有一隻死耗子,還吵得很。丫頭沒被吵著罷?」
「師父,青竹兒的毒太厲害了,這回我又睡了這麼久。剛才你是不是喂我喝葯了?」
「嗯。」岑夫子挽著袖子,又伸手替楚輕玥把脈,而後才點頭道:「把毒性給壓下去了,這半年來倒是不用怎麼擔心了。若是能找到他,你這毒也不怕解不了。」
「師父,他是誰?」
「格老子的,醒了就趕緊去幹活兒,沒見著老子這兒都亂得沒法收拾了么?錦繡你個死丫頭是不是欠打?」
「是。」楚輕玥嘴角一抽,每一回師父給她餵了葯之後便是這樣一副模樣,前前後後的變化叫人心驚。
「不是說只有女人翻臉比翻書快么,師父怎麼也一樣。」楚輕玥的小聲嘀咕並沒有逃過岑夫子的耳朵。
「哎喲,誰砸我?」楚輕玥捂著腦袋看著地上那隻鞋子,惡狠狠地在心中豎了個中指。
「格老子的,還不快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