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哥哥，你忘記你還欠我的兩個桃子嗎
就像是電視劇之中所演的那樣，大壞蛋總會在最後一刻廢話很多，解開所有的疑惑，或者是講清楚自己所犯下的一切罪惡如同自白。
我以前一直對這樣的電視劇結局嗤之以鼻，但現在我不再這樣想了。當我真臨其境的時候。我才知道，這是一種羞辱，一種徹頭徹尾赤裸裸的羞辱！
從葉仙的得意獰笑之中我切切實實的能夠感受的到他那種一切盡在掌握的興奮與快感，他說出一切，並把面癱男的死推到我的身上。這樣的興奮與快感等同在我身上的時候，就變成一種徹頭徹尾的羞辱。
除了憤怒，我實在想不出我在這個時候還有別的什麼情緒。
我想殺了他，想把他碎屍萬段，想把他挫骨揚灰。
但我無能無力。
就像是案板上待宰的魚肉，等待葉仙戲耍夠之後手起刀落結束一切。
葉仙的羞辱，融入我的血液，刺入我的骨髓，讓我完全無法再保留什麼理智！
「葉仙……」我已經看不見那瓢潑大雨，看不見那滿地白骨。看不見張瑜之看不見小紅袍，我只能看見那個滿臉獰笑的青年。只能感覺到自己的雙眼在往外噴火，只能聽得到從自己喉嚨中所發出的嘶啞吶喊--「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不對！於磊，你要剋制，他是故意的，他是故意要激怒你！」
「張八爪，葉仙這個混蛋到底想做什麼？」
「你還不明白嗎？他是在故意激怒於磊！利用祭祀之時得到地藏陰書傳承的計劃已經失敗，葉仙他肯定還知道第二種得到地藏陰書傳承的方式，雖然我現在也猜不出來他要做什麼，但這肯定和於磊的情緒有關！他是故意在用潘贇的死來刺激於磊！」
……斤帥大血。
張瑜之和小紅袍的聲音在我耳邊瘋狂旋繞，但我已經完全聽不到了。
我只感覺到這股憤怒給了我力量，讓我慢慢的從地上爬了起來，滂沱的大雨，濕透的衣衫，沒有帶給我任何的阻力，相反。我張開嘴任憑那大雨灌進我的口中，打濕我乾裂的嘴唇順著嘴流進正在冒煙的喉嚨，感覺身上充滿了足夠殺人的力氣。
「對，對，你想殺我，那麼來啊，過來殺了我，地藏陰書，你不是擁有地藏陰書，拿著它。打開它，把你的所有憤怒全都融入進它，現在的你除了依靠它能殺了我之外，你還有別的辦法嗎？」葉仙看到我在大雨之中站了起來，整個人都在顫抖。
鬼童羅木裂開嘴，從地上撿起我不知何時掉落的地藏陰書，蹦到我的面前，把地藏陰書舉在我的面前，然後桀桀大笑。
我握緊拳頭，身上青筋乍現，對鬼童羅木視若無睹！
黃皮鬼書！
呵呵。什麼狗屁的地藏陰書！
我一拳砸了出去，砸在蹦起來的鬼童羅木臉上！
那一拳入肉的感覺給了我一股莫名的刺激--它是鬼，但我一樣可以打死它！
鬼童羅木如斷了線的風箏，被我一拳打出好遠，我也不知道我怎麼得到這股力量的，但我只知道，我現在很需要力量，什麼力量都行！
黃皮鬼書在鬼童羅木飛出去的一瞬間散落在空中，我輕而易舉的伸手抓住空中失衡翻落的它。
「地藏陰書？」
我看著葉仙，手裡抓著地藏陰書輕聲呢喃。
嘶！
我雙手用力一撕，那本帶給我無數恐懼無數死亡陰霾的黃皮鬼書在我的臉上一分為二！
我開始發瘋，雙手不停的撕扯，直到把這本該死的黃皮鬼書撕成無數碎片方才甘心！
碎紙片在我的手中不斷滑落，散落在雨水之中不需落地便成青煙一般化作無形。
「你想要它？你想得到它？做夢去吧……」
撕毀掉黃皮鬼書，那堵在我胸口的憤怒之情終於找到了宣洩口，讓我感到了一絲報復的快感。
就為了這本黃皮鬼書，我、曾亮、黃克、楊哥、丁麗麗以及那無數毫不相關的人，全都被捲入其中，更是為了他，葉仙連師徒之情都置身事外殘忍殺掉潘子。
可現在，它被我撕掉了，撕成碎片，就當著葉仙的面！
我開始笑，瘋狂大笑。
踩過雨水，跨過還在不斷變成青煙的陰書碎片，我走向葉仙。
又一次握緊拳頭，對準葉仙那張惡魔般的嘴臉，狠狠的砸了下去！
這就是我現在唯一想做的事情！
我只恨自己的手裡沒有武器，哪怕就是有一把匕首也好啊……
葉仙沒有任何抵擋，彷佛在等著我打他，我的拳頭砸在他的臉上，我看著自己的拳頭使得葉仙臉上的皮肉扭曲變形，跟著我的拳頭開始扭轉。
肌膚之間的猛烈撞擊感從我的拳尖傳回大腦，讓我倍感興奮！
只是很快，我的身子動不了了，我的拳頭收不回來了，好像貼在了葉仙的臉上。
葉仙頂著我的拳頭，轉回頭，往前踏了一步。
他的臉，正對著我的臉，近在咫尺。
好像葉仙就是在這一刻，他看著我，微微張嘴，嘴唇都快和貼上我的嘴唇。
來。
我看到他的嘴唇微動，作出了這樣一個字的口型。
一股如龍捲風般的吸力徒然從我的手臂上傳來，好像要把我整個人都吸進去一樣。
「完了……」
我聽到張瑜之在我身後絕望的呢喃。
「於磊……」
我聽到小紅袍在我身後喊我的名字。
「葉仙，你放開他！」
我聽到陌筱邂在我身後掙扎的動靜。
我終於清醒過來，從那股憤怒之中恢復理智，我意識到，葉仙就是在以這樣的方法，從我身上吸走那股突兀出現在我身上的力量。
我的意識開始散漫，我再也看不清葉仙那張猙獰可惡的嘴臉，也感覺不到雨水滴打在我頭上的絲絲涼意，五感好像在這一時刻隨我而去。
魯莽嗎？
是，又好像不是。
恍惚之中，我突然體會到面癱男當時一定要離開客棧的心情。
想必……那個時候他和現在我的一樣吧！
明知道這樣很蠢很蠢，但還是要去做--因為，那是我們唯一能做的事情。
世上有太多不盡如意，或許失敗或許功虧一簣。
努力去做，儘力去做，做自己最想做的事，做自己所能做到的極限--即便愚蠢送死，也能讓自己心中無憾……
是這樣的，對吧？
起碼，在臨死之前，我一個凡人，打了葉仙一拳。
狠狠的，狠狠的，錘在他的臉上。
……
我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等我醒來的時候，我躺在一片草地上。
掙紮起身，我看到草地旁邊是一片碧青的湖水，湖面漣漪不斷，有暗流在水面下涌動。
還有一個少女，在湖的另一邊坐著，旁邊放著一個竹籃，不知裡面裝的是什麼。我只看見她伸手在竹籃里一抓，然後撒向那碧青的湖面。
噗通噗通，從碧青的湖水裡，蹦出兩條青色鯉魚，張嘴接住那女孩灑落的東西。哦，原來是魚食兒。
少女餵食的姿勢很優美，可舉手都投足都帶著一股子憂傷，我看到她撒完魚食兒之後，雙手托住自己的下巴，然後重重嘆息唉了一聲。
我明明沒有過去，但我可以肯定，這個少女現在很憂傷，很寂寞，她的朋友，好像只有那兩條躍出湖面的青色鯉魚。
不知為什麼，我想過去，走到那少女的身邊，陪著她一起餵食那兩條青魚，告訴她不要感到悲傷寂寞。
是的，我想過去陪著她。
很想很想。
「哥哥，你不要過去好不好。」
就在我邁出第一步的時候，我的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我轉過頭，一個帶著太陽帽穿著粉色小洋裙的可愛女孩，淚眼汪汪的看著我，輕咬著嘴唇，好似哀求。
好熟悉的小女孩，好熟悉的聲音……可我想不起來，她究竟是誰……
「哥哥，你不記得人家了嗎？」
這個小女孩彷佛能夠一眼看穿我的想法，她仰著頭，眼淚開始在眼眶中打轉：「哥哥你不記得人家不要緊的，但是你不要過去好不好。」
說完，小女孩向我伸出了自己的小手，接著道：「哥哥，我們回去吧？」
我愣愣的看了看她，轉過頭又看了看那個正在湖邊餵魚的少女。
「乖，別鬧了。」我微笑著，伸手在這個小女孩的太陽帽上親昵的按了按，然後抓住她伸向我的小手，「不然哥哥帶你一起去陪那位姐姐？」
我又往前走了一步，可發現抓著我的手的那個小女孩原地不動，她已經哭出來了，「哥哥，你別過去……」
我有點生氣了，這個小女孩到底想做什麼？
我甩開拉著他的手，決定不去理她。
轉過身，我又往前走了一步，湖邊的少女彷佛察覺到了我們這邊，抬起頭望向我，臉上出現一絲驚慌。
「別害怕，」少女臉上的驚慌讓我尷尬的停下腳步，我笑著指了指遊歷在湖水面上等待少女再次撒食兒的兩條青色鯉魚問道：「這湖裡的魚是你養的嗎？」
「什麼湖！」少女不開心了，訂正道：「這叫醍醐仙女河，是我們追蟒村祖祖輩輩依靠生活的仙女河！」
「好好好，是河是河。」我對少女的固執無可奈何，又問了一遍這河裡的鯉魚是你養的嗎？
少女這才滿意，跟著搖了搖頭，望向胡水中那兩條青魚目光才算柔和下來：「不是呢，它們一直都生活在這醍醐仙女河裡，是我的好朋友。」
我往前走了一步，少女對我的戒備好像不是那麼大了，「那它們有名字嗎？」
「有啊！」說起這兩隻青色鯉魚，少女臉上的笑容更盛，「你看這一條，對，比較大的是姐姐，我管它叫秋涵；那一條，對就那條小一點的，就是弟弟啦，我叫它米奇。」
「弟弟？姐姐？」我感到好笑，還有人給鯉魚分男女姐弟的嗎？--不過，為什麼我覺得這名字如此耳熟？
該死，又是耳熟眼熟……為什麼我會產生這樣的想法，我根本不知道這裡是哪裡，根本不知道出現在這裡的人又都是誰啊！
我甩甩頭，強迫自己不再去想這些了，可能是剛才我沒有睡好，還在煩迷糊吧。
自嘲一笑，我有意調侃這個少女，接著問道：「那為什麼一定要是姐弟，而不能是兄弟或者是姐妹，各種是兄妹啊……」
「唔……」少女被我問住了，楞了好幾秒鐘，恍然醒悟過來：「你說的好像很對唉！」
跟著，少女不再看我，蹲到湖水邊瞪大眼睛盯著那兩條青色鯉魚，「秋涵、米奇，你們兩個到底是不是姐弟啊？還是說是兄弟？或者真的是兄妹……總不會是姐妹吧？」
好可愛的少女！
我捂住嘴，儘可能的忍住不去笑她。
兩條青魚仍在等待少女的餵食兒，見少女蹲過來，再次躍出水面，可這一次它們沒有搶到魚食兒，而是聽到少女一連串喋喋不休的問題。
好像有些失望，青魚落會湖水中，連連轉圈。
我想過去拉她起來，告訴這個傻姑娘別再去問了，怎麼問也不可能從兩隻青魚的口中問出什麼結果來。
可我再一次被那個小女孩拉住了。
「壞哥哥，讓你不理我，讓你不理我！」
這個小女孩臉上掛著淚珠，可嘟著嘴滿臉怒氣，拽著我的衣角，小腿不停的在踢我。
雖然不疼，可真的很煩。
「你給我鬆開！」我惱怒的吼了一句，跟著道：「你到底是誰家的小女孩，這樣沒有教養？」
我的話讓那個小女孩愣住了。
她不再踢我，也鬆開了我的衣角，眼淚又一次凝聚在她的眼眶之中，搖搖欲墜。
「哥哥，你忘記你還欠我的兩個桃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