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動容【已修改】
87_87624將軍府少將軍病危的令一傳出,荊合先急紅了眼。
常易作為將府遺孤,縱使有很多人盼著他死,但也有人盼著他活,荊合便是其中一個,他自幼跟著常永言,比常易大了足足十歲,跟常易親兄弟一般的長大,常永言橫死,常家軍無人可用的情況下荊合接下邊城駐軍這個燙手山芋,其中艱險可想而知。
若非現在邊城混亂實在讓荊合騰不開身,早便來看望常易了。
做戲做全套,許澤命人在府門口掛了暗燈,暗示少將軍不好了,並且讓常五帶了不少親兵在整個邊城將所有的大夫都帶到府上,將軍府的張皇失措眾人都看在眼裡,傳的整個邊城炸了鍋一般。
常易躺在床上由著許澤給他餵了葯,待許澤要起身時叫住了他,道:「先生去休息一下吧。」
他還記得許澤病中未愈,這麼沒日沒夜的將他看的像個奶孩子,不說許澤撐不住,就是自己的都覺得不甚好意思。
許澤想了想,點頭道:「常三在門外,常五在屋中隱著,你多加小心,我若是那邊,趁你此時一刀結果倒比較好。」
常易皺了皺眉:「此舉如此冒險,會不會……。」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一旦好起來,不光說下手的機會少了,上面那位免不得還得給你加封,更加不好辦。」許澤輕輕彈了彈衣擺上沾染上的灰塵,像是在說晚飯吃什麼一樣的雲淡風輕。
常易沒反對。
府中靜怡的近乎壓抑,像是黑暗中緩緩張開的一張大網,等待著獵物的到來。
只可惜這獵物也不知是眼瞎還是腦殘,沒摸到常易的屋中,反倒摸到了許澤的院里。
為了使這個陷阱看上去不那麼像陷阱,府中的好手都安排在了常易院子周圍,許澤著院子里不過兩三親衛,離得近的只有一個常四。
偏偏在許澤睡下不大會兒,常四便離開去廚房叮囑今天的晚飯,這一個錯身的空檔,就被人鑽了空子。
許澤並未睡著,他心裡也在擔心,一旦今日得手,不管傳不傳出去,都是跟京里那位撕破臉皮的做法,許澤推不出常易的結局,如今的走勢與原書有太多的不同,原本該在軍中混的如魚得水的常易尚未回京城不說,連加封侯爺的聖旨都沒下來。
許澤正閉著眼煩惱著,就感覺眼前一道白光閃過。
睜開眼就看見胸口上方懸著的尖刀,刀刃被燭光照耀的森寒。
許澤心中一滯,本能的想到要壞事,求生的本能讓他猛地將身上被子一掀蒙了來人一頭一臉,同時自己順著床就滾了下去,摔在地上,脫口便叫道:「來人!」
那刺客也沒想到原本以為睡著的人會突然醒了過來,被兜頭蒙了一床厚被,手中尖刀刺啦兩聲便將那被子割成了碎片。
再看,許澤已經快跑到門口了。
到底是一個文生一個武生,那人身子一扭,飛身而出,不過一瞬就將本已經跑到門口的許澤抓了回來。
許澤猝然受了驚嚇,雙眼有些泛紅,眼見面前寒刀閃耀,也不知哪裡來的勇氣,盯著那尖刀一字一句狠聲道:「今日我若身死,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本就不是什麼狠話,那刺客未受什麼影響,毫不猶豫的沖著許澤揮了刀,許澤受驚渾身顫抖,到底是沒有示弱,擺了一臉的視死如歸,所有發生的事情不過是短短一瞬,許澤還未感覺到尖刀帶來的疼痛,便感覺自己被甩了出去,正好撞在屏風上,嘩啦一聲連人帶屏風的撞了個稀巴爛。
離開的常四來的好巧不巧,早一分,可能要對峙,晚一分,自己已死。
許澤撐著一身的疼痛從破碎的屏風中爬起來,見常四與那刺客打成一團,在遠處候著的親兵也終於聽出不對勁來,忙趕來幫忙。
府中頓時混亂成一團,原本守在常易院中的近衛全都涌了過來,將西廂院圍了個水泄不通。
常易聽得這邊的動靜,再管不得身上未好的傷,匆忙披衣下床趕過來。
院里一片狼藉,眾多親兵圍著一具屍體——那刺客雙拳難第四手,咬破口中毒囔自殺了。
「哪一方的人?」常易一現身,周遭立時一片噤若寒生。
眾人低著頭許久,常三才道:「看身手是中原暗部的,而身上的痕迹……卻是京里的。」
常易其實早就猜到了,面上猶如敷了一層薄冰一樣的冷笑了一下,擺擺手道:「處置了吧。」
「少將軍……。」常三欲言又止。
常易轉頭看他。
常三似有掙扎,詞不達意的道:「京里這般是如何個意思……?少將軍若是……。」
「如何個意思?」常易輕輕哼了一聲道:「斬草除根的把戲罷了,也得看老天樂不樂意。」
常易轉身進屋,常三聽出常易語中的狠意,半句不敢多言,帶人將屍體先處置掉了。
屋中,許澤被摔了一身青紫,老府醫將他脫的只剩一條褲子,正給他針灸祛瘀,常易猛地闖了進來,入眼的便是許澤白生生的脊背上一排排的金針,許澤閉著眼滿腦門子的汗。
府醫見常易進來,躬身行了個禮,叫了聲少將軍,常易點了點頭讓他起身。
許澤睜開眼看了看他,問道:「人呢?」
常易有些尷尬,將常四拿來的新被子給他輕輕蓋了半邊身子,道:「處置了,這次倒是連累先生了。」
許澤仔細的看了他半響,方才輕嘆了一聲道:「你都知道了?」
「恩。」常易點頭,揮手讓府醫收了針先出去道:「其實我一直都知道,只是沒想到會來的這樣快,先生,若是我說,我想報仇,你會不會覺得不該?」
「為何不該?」許澤將腦袋枕在交疊的雙臂上側著腦袋看他,道:「若是誰殺了我爹娘,我便是拼盡一生,落得一身罪孽,也要給爹娘報仇。」
常易未來得及吭聲,就聽許澤悠悠的嘆了一口道:「可惜我此生不知爹娘是誰,便是想報仇都不知道有沒得報。」
「秦豐是個明君,只可惜有些地方太偏跛了。」
「並不。」許澤搖頭道:「既然有失偏頗,何以稱得上是明君?秦豐疑心太重,宮中三位皇子明爭暗鬥,少不得這位君主的手筆,他治世永遠想的是一個衡世,卻未必有想要的效果。」
「所以宮中遲遲不立太子,就是此因?」常易眉心糾結成一團,有些想不通那位皇帝腦袋裡在想些什麼。
許澤回想了一下原書中對秦豐的描述和評定,冷笑了一聲道:「他自翊自己寶刀未老,哪裡肯立太子,更何況總覺得讓幾個兒子爭搶才能顯出哪個兒子更合他心意,這本就是錯誤的想法,無野心的人哪裡能坐穩皇帝的位子,而有野心的秦豐又容不得。」
想了想,又道:「將軍也是如此,秦豐給他套了一個大野心,即便將軍自己不知,也由不得他。」
許澤越想,越覺得原書主角他爹也是奇葩中的一朵大奇葩,成天看自己兒子你爭我斗,你投毒來我暗殺,好玩嗎?好歹是自己的兒子,如何下得了這種狠心?
果然,主角都是要被磨練出來,親定州就是那塊被千錘百鍊之後才成了一塊寶玉。
只是許澤現在完全沒辦法將他再當做是一塊寶玉了。
任誰見證了他爹不分青紅皂白就要趕盡殺絕人家全家之後還能喜歡那兇手的兒子,這種人若真的存在,不是畜生就是變︶態。
許澤不是畜生也不是變︶態,心境一變,連主角的大腿也不想抱了,更何況坑爹的原書本來就沒有給主角一條粗壯的大腿,只是給了一條假肢而已。
「今日那刺客死在府中,你想脫也脫不幹凈了,可有想好怎麼做了嗎?」
「那先生呢?」常易身子一歪靠在床邊上,道:「我有離經叛道之想法,有不可不做之理由,先生又為何要與我一起走上不歸路?」
許澤一頭長發順著床沿垂掛下來,側著腦袋枕在雙臂上,看著常易尚帶著些稚嫩的英俊臉龐,笑了笑,沒說話。
常易抿了抿唇角,正想再問一句,就聽許澤,輕聲呢喃一般道:「我啊……我只是,為了不讓自己知曉的悲劇再次發生罷了……。」
常易聽得三分疑惑七分糊塗,卻是半句話都說不出。
許澤溫軟笑容之下,竟然讓常易一顆少年心在不經意間怦然心動,平日里的許澤老神在在笑容溫柔,會讓人覺得可靠又溫暖,但側顏微笑說著好似壯志豪言一般的呢語的許澤卻讓他動容。
但是不管先生是出於一種什麼樣的理由,至少,常易知道,他不會離開他,至少現在不會。
時光流轉間,常易的心底里,竟是在這一刻牢牢的刻下了『許百容』三個字,猶如熨燙一般,年頭越久,越是深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