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有這種事?他怎麼敢?我要去找他理論。」

「小姐,你別衝動啊!小的覺得更奇怪的事是,相府里原本有培訓的家兵,那是屬於火雲閣的,全都不見蹤影。」

「火雲閣只有相柳才能調動,莫非相柳他……」

「小姐,你先別自己嚇自己,眼前的情勢對我們不利,所以小的先掩護你離開相府,等到了水雲閣再從長計議。」

「不行,我不能離開相府。萬一相柳回來呢?」倪學寶搖頭,雙頰血色盡失,張大雙眼,更顯無助。

「小姐,大爺一定知道這裡不安全,他不會回來的。」小姐這麼聰明,怎麼可能想不透這道理?唯一的解釋就是關己則亂。

「小蝶呢?」

「我到處都找遍了,就是沒看見她,所以我擔心小蝶已經被周三公子的人制伏。小姐,求求你,我們先離開……」

「離開?你們要上哪去?」周顯榮大聲說話,率領眾人進入內院。

「放肆!周三公子,我相府敬你來者是客,你這是什麼行為?居然擅闖相府內院,還聚眾滋事,你想要強佔民宅嗎?」

「我哪是強佔?我的親妹妹周小小是相府未過門的妻子,我受楊夫人的委託,收回妹婿的家業,有什麼不對?倒是你,聽說相柳爺慘遭不測,你無名無分的,才是強佔吧!」

「呸!我家大爺一定會長命百歲。至於周三公子,你明著說受楊夫人委託,楊夫人姓楊,與相府何干?至於周小姐,更是好笑,她憑什麼上門來說大爺與她訂過親?送上門的姑娘在這世道沒有百也有十,如果每個姑娘都以為相府好欺負,豈不是人滿為患?」倪學寶厲眼一瞪,「周三公子,你該不會是想趁我家大爺不在,以為婦道人家好欺負,想強佔相府的家產?還是你知道自己賭輸了,怕保不住腦袋,所以用這種方法先聲奪人?」

「你……好利的口舌。」周顯榮原本的書生氣質消失殆盡,謙和的臉孔轉為陰沉。「就算如此,你又能如何?」

「我……」砰的一聲,一名藍袍男子從屋頂掉落地上,蜷縮著軀體,嘴角溢著血絲,雙眼暴凸。

倪學寶嚇了一跳,這種血淋淋的場面對她而言很陌生。

眾人還來不及反應,更多的藍袍男子湧進屋裡,臉上都露出驚懼的表情。

「周福,你們這是做什麼?我不是要你好好的守著廳口,進來做什麼?」周顯榮一臉憤怒。現在是造反嗎?

「三……三少爺,他……」周福抖著手,指著門外。

周顯榮的背脊發冷,倏地轉身,忍不住倒抽一口氣。

門口站著一名臉龐俊美的男子,若不是雙被的白袍,他會以為是仙女降臨凡間,陰寒的眼眸、張狂的怒氣,彷彿地獄使者。

相柳拉起白袍的一角,輕輕擦拭泛著冷光的刀刃,紅得刺目的血跡在白袍上十分詭譎。

「你是誰?」鼓起勇氣,周顯榮大聲斥喝。

「你連我是誰都不曉得,還敢上門放肆?」紅霧泛上雙眸,殺機立現。

「相柳,你等一下。」倪學寶不能讓他做出失控的事,那是人命啊!看著朝自己伸過來的白皙手臂,相柳毫不留情,巧勁反折。她瞬間痛徹心扉,滑坐地上,腦袋一片空白。

「我曾經說過,不會輕饒背叛我的人。」他的嗓音陰沉冷冽,「黑蛛,把她關到牢里。」

小翠面色蒼白,驚懼到淚水滾落腮邊仍不自覺,直到倪學寶的呻吟聲響起,這才連忙衝上前,阻止黑蛛。

「不要,不要把小姐關進牢里,小姐沒有錯,小姐是無辜的。」

她不能讓小姐這麼委屈,憑著這份感情護在小姐的身前,無視主子冷冷的瞪視,硬是擋住不讓黑蛛採取行動。

「小翠……不要!啊!」

倪學寶不敢相信,小翠明明是無辜的,相柳居然……白刀子進,紅刀子出,鮮血布滿視野,激動的情緒無法平復,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小翠全身癱軟,眼睛甚至捨不得閉上。

「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麼做?那是人命!生命是無價的,你到底懂不懂?」

不曉得從哪裡冒出一股氣,倪學寶跳起身,衝上前,拚命的捶打相柳,淚水模糊了眼睛,惡魔的觸角不停的延伸,黑暗織成一片網。

「你是惡魔……你不是相柳……不是!」她陷入黑暗中,整個人倒在地上。

「大爺,這些人要怎麼處理?」

你是惡魔……你不是相柳……不是!

「他們擅闖民宅,斷手斷腳之後,全部丟出去。」相柳冷著嗓音開口。

「相柳,我可是你的大舅子,幫你清除意圖侵佔你的家產的人,你要恩將仇報?」周顯榮的聲音顫抖,方才的威風凜凜已不復見。

相柳看似瘦弱,卻能一把抓住周顯榮的衣襟,讓他離地半尺。

「憑你也配?」

他逐漸收攏掌心,周顯榮的臉孔開始扭曲,從豬肝紅變得慘白,原本試圖掙扎的手也垂落在身側。

那是人命!生命是無價的……

相柳鬆開手。

周顯榮摔落地面,不停的猛咳。

「滾!黑蛛,儘快處理完他們。」

「是。」

哀號聲不絕於耳,這是殺雞做猴的必要手段,尤其在戰亂時期,打家劫舍的案子不曾斷過,如果不這麼做,那些外人會以為相府是好欺負的軟柿子,就像不長眼的周顯榮。

「那寶小姐她……」

相柳轉身,利眸掃過黑蛛,神情剛硬、堅冷。

「黑蛛明白了。」黑蛛將昏厥的倪學寶扛在肩上,不管再怎麼小心注意,仍然牽動她被折斷的手腕,她不停的低聲喊痛。

相柳面無表情,緊握的手掌卻泄漏他並非無動於衷。

黑蛛連忙要求火雲閣的人發出尋人令,務必請游總管迅速回到相府。

依大爺現在情緒失控的狀況來看,能多一個人在,總是多一份力量。

好冷!倪學寶睜開迷濛的眼睛,一時之間不明了自己的處境,僵直的四肢讓她倒抽一口口氣,尤其是手腕,好痛!

她想起來了,小翠……笨小翠居然為她而死,淚水立刻滑落臉頰。

從二十一世紀來到這個遙遠的時空,她當初只是抱著好奇的心態,期盼成為歷史的見證者,頂多就是帶幾樣寶物回現代,享受佳士得拍賣的感受,從來沒有想過有人會為她喪命。一條寶貴的生命怎麼會跟塵土一樣?這根本不是她想要的。

看著用木棍固定住的手腕,她知道有人可憐她,好心幫忙,怕她在昏迷中壓痛自己。

「相柳……」低喃著自己曾經期盼歸來的人的名字,人回來了,卻又不是。

不對,學寶,他本來就是那樣殘虐的人,你忘記在客棧聽過的傳聞嗎?

她聽很多,也經歷過,卻仍然相信愛情可以改變一個人,好蠢!真的好蠢。

他口口聲聲指責她背叛,好可笑!她居然還信誓旦旦的告訴自己,當他回來時,一定會給她時間解釋,結果呢?「信任」兩字只是寫在薄紙上,不堪一擊。或者,他們之間有信任可言嗎?

笨學寶,你看了這麼多愛情故事,演起來得心應手,賺人熱淚,明明知道是騙人的。

「你怎麼沒有學到教訓?」哈哈哈……淚中帶笑,聲音凄楚。

倪學寶不在意岩床的寒冷沁心,她很清楚以自己這種身體,禁不起冬寒夜露,也許明天一早就成了冰冷的屍體,但是她無所謂。

「寶小姐?你是寶小姐嗎?」黑色欄杆外,一名黑衣人輕聲詢問。

這回又是誰?又想取她的性命嗎?倪學寶閉上眼睛。

「寶小姐,是學柔小姐要我們來帶你走的。」

學柔?她迅速轉頭,看向發聲者,哽咽的說:「帶我走!我要離開!我要回家!」

「是的,寶小姐。」黑衣人動作利落的打開鎖煉,小心翼翼的點了她的暈穴,這樣才能讓她少受點折騰。

黑幕重重中,一雙精銳的眸子直直的注視著,沒有阻止,由著倪學寶被帶走。

他知道黑衣人沒有惡意,如果要殺她,大可以一刀斃命,不用大費周章的帶走她。

唯一合理的解釋,就是她是他們重要的人。

當他們離開后,他從暗處走出來,月光灑落,臉龐清晰的顯現。

是相柳!

讓她走也好,他不喜歡這種舉棋不定的自己,也不想探究為什麼要把她關進牢里,相府的地牢不曾使用過,對付犯錯的傭僕,他從來不心軟,斷手斷腳,然後趕出相府,多麼簡單利落。更簡單的做法,可以取人性命,一杯黃土就解決了。

他不要這種失控的情緒,尤其還是背叛他的人所引起的,就更該死。

姍姍婷婷的佳人,一身湛藍的紗裙精綉著紫色鳳蝶,匆忙奔跑間,飄逸的裙擺飛揚,鳳蝶彷彿飛舞,迴廊蜿蜓,雙人無法環抱的紅柱吊著銅製的油燈,倒映水面,波紋瀲濫,如夢似幻。她用力推開門,巨大的聲響敲碎一切美麗。「我妹在哪裡?」

室內的男子合上書,看著衝到面前才停下腳步的佳人,語帶無奈的說:「怎麼跑到出汗?已經入秋,這樣很容易著涼。」

看不慣他動作徐緩的掏出手巾,她一把搶過來,隨便擦了下額頭,「好了。我妹呢?」

「根據信報,他們已經在往我們這裡的路上,你別急。」

「我怎麼能不急?我妹居然成了水雲閣的主事者!水雲閣是妓院,我們倪家代代清白,怎麼可以出這種不肖子孫?」倪學柔氣呼呼的,當初學寶去當模特兒,她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反正父母俱亡,長姊如母,所以勉強認可,但是妓女就不同了,再怎麼說,倪家從父執輩起,在杏壇也留過名。

「相柳曾說過,他只娶妓戶女,這可能是她成為水雲閣的主事者的原因。」

「我管相柳是哪根蔥,反正我不准我妹妹這樣亂搞!信上有說什麼時候抵達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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