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4

87_87676接到林易的邀約手塚並沒有覺得奇怪，那天他的話並未說完，手塚也還有些疑惑，不過這些並沒有擾亂他的心。關東大賽之後，還有全國大賽！而這場和林易的比賽，這種激烈的程度和林易的刻意引導，給他的感悟是不可形容的，所以當時的謝謝是出自真心，對於林易這個人，他並不會有多大的好感，也許有些佩服，但僅此而已。

他約的地方是一家小咖啡廳，夏日的中午十分炎熱，咖啡廳里也生意清淡，手塚走進去的時候就看到坐在角落裡的林易，依舊是黑色襯衣，並不太適合夏天的顏色，卻格外適合他。這個男人無論長相還是氣質，包括能力和地位都是無可挑剔的，就算是手塚也必須承認這一點。

如果沒有過去，這樣的一個男人來追求容子，恐怕很有威脅，但偏偏，有那樣的過去。如果換過一個女人，也許過去的情感與糾纏會念念不忘，但容子她偏偏不是這樣的女人，固執又清醒，學不來回頭。

——就算沒有自己的出現，她也多半不可能再與他在一起了。他明明知道，卻仍是不肯放棄，看來也是同容子一樣固執的傢伙。

手塚的性格也是一般的通透敏感，雖然與這個人並沒有什麼交流，卻並不難了解。

林易也看到了他，黑色的眼微微眯著，並沒有笑意，姿態優雅地啜了一口咖啡，用手指了指對面的座位。

手塚走過來，服務生走來時他點了一杯咖啡，「你好。」他面色雖然沉靜，禮節卻是完美的。

林易輕笑起來，「居然不假思索地就來了。」他用的是英語，語速並不快，並不影響交流。

「請問叫我出來，究竟是想說什麼？」

「啊，就是知道已經決定了，所以來告訴你一聲。」

「什麼？」服務生很快地已經將咖啡送了上來，手塚道了聲謝，依舊冷靜地看著林易。

林易微笑，「『賽斯托』，聽說過沒有？」

手塚點了點頭，「德國最出名的網球訓練機構。」

「最出名還不足以形容它。」林易嘆了口氣，「現在世界排名前五十位的網球選手，有三十七位都是賽斯托培養出來的，這是個多麼可怕的概率！」

「嗯，賽斯托中走出過好幾位傳奇一樣的網球選手。」手塚喝了一口咖啡，「但它對於選手的發掘和培養都是十分嚴格的。」

林易支著下顎，一字一句地說，「這一次的活動，就有賽斯托的負責人參加！」

手塚一愣，「你說什麼？」

林易笑著，眼眸卻幽深，「我說，這次的活動，就有兩個賽斯托的負責人也跟著我們來了，似乎是想發掘一些有潛力的選手，不過原本也沒有抱多大的希望，只是來看看，順便旅行。」

手塚的面色依舊鎮定，目光平穩，「所以呢？」

「恭喜你，他們認為你非常有潛力，手塚國光。」

手塚看著他，沉默不語。

林易依舊淡定從容，他喝著咖啡，看著手塚的目光銳利逼人，「我曾在賽斯托里呆過半年，而在那半年中，我原本覺得已經無法提升的網球技術卻提高了不止一個檔次！雖然——」他笑了笑，「那是灰暗痛苦的半年。」

手塚聲音清冷，「原來那天說的是這個意思。」

「是啊。」林易也收去了笑容，面無表情，「你應該感謝我的，手塚國光。我知道你是一個怎樣的人，為了打網球，你幾度廢掉了你的左手，這種情況下都不肯放棄。」

「你調查過我。」他用的是肯定句。

林易挑挑眉，「根本不是什麼費勁的調查，直接翻翻幾年之間的網球雜誌，就大概知道了。手塚國光，你在中學生網球界，還真是名人呢。」

手塚喝了一口咖啡，覺得有些苦，放了一塊方糖進去，拿著銀質的小勺子緩緩攪拌，「你開始說的決定了是什麼？」

「還不明白么，賽托斯將會邀請你去德國，對於有潛力的選手，賽托斯一向大方，不僅不會要你的訓練費用，還會在你的身上投入大筆是資金，幾乎可以說，被賽托斯看上的種子選手，百分之八十都會在將來的網壇上有一席之地。」林易的聲音誘惑，就像一個勾引人墮入地獄的惡魔。

手塚微微蹙眉，他當然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但——

「不僅如此，那裡有最好的訓練設備和教練，有最佳的訓練方法，有最厲害的對手和最好的環境。」他繼續說著，「那裡是網球選手的天堂，那裡可以實現你的夢想，手塚國光。」

手塚並沒有說話，只是沉默地喝著咖啡。

林易笑著，「機會稍縱即逝，也許就只有這一次。」

手塚絲毫沒有想到，林易帶給他的竟然是這個消息，幾乎讓他措手不及，表面上冷靜如初，心中卻有些紛亂，「還有什麼沒有說完？」

「嗯——」林易眼角眉梢漫上些微的嘲諷，「那裡雖然是網球選手的天堂，也是噩夢！你知道像你這樣的種子選手一旦被儘力培養，那就意味著五年之內，密集的訓練和比賽，將壓得你喘不過氣！競爭帶來的壓力，那種環境下的緊迫和嚴酷的每日每夜，你將不會再有多少自由的時間！」

手塚的心微沉，他從剛才就大約明白了他的意思，而這個時候他這樣明白地說出來，仍是讓他的心猛然間一陣緊縮。

「手塚國光，那不是五十天，五個月，而是五年！」

「你知道五年是多麼長的時間，而五年，對於一個女人意味著什麼？容子今年二十二歲，正是最美好的時光，五年——實在是太長了……」

「你該知道容子喜歡的是怎樣的生活，她要的不是什麼功成名就聲名鵲起，她要的只是一個小院子，要的是溫暖的陽光，要的是有個人陪在身邊，很簡單的幸福。」

「你能給得了她么，手塚國光。」林易的聲音漸漸低下來，笑容卻漸漸譏誚，「我原本就說，不必謝我，根本不是為了你。我那樣激發你的潛能，讓你有著最好的發揮，只是為了讓比賽場邊的那兩個人看，讓他們看中你的才能和潛力，然後，我今天才能坐在這裡和你說這番話。」

「我承認我從不是什麼好人，但是如今我光明正大地告訴你我確實是故意的，我想逼你做一個選擇。」

「夢想還是她？」他並沒有帶著得意的笑，反倒是漸漸沉寂了面容，重複了一遍，「夢想，還是她？」

對於一個十七歲的少年，或許還不那麼明白愛情究竟是什麼，又或者，在這個年紀就能找到一個女人說要和她過一輩子，林易是不太相信的，至少他十七歲的時候，並不懂這所謂愛情的東西。又或者，這個年紀的少年少女總是能輕易地動了感情，然後天真地以為這就是能持續到天長地久的愛情，比如那些昔日發誓說愛他一輩子的女人們，漫漫時光中，也是多半另結新歡，甚至與他人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年少的時候，總是把生活與愛想得太過簡單，要慢慢長大，經過時間的淬鍊，有些東西才會真正沉澱下來，成為心上的一根刺，每當想起的時候就會隱隱作痛，也許只會是太細太細的一枚，漸漸的也就忘了疼，而若那刺太粗太銳，卻會一天比一天更痛。

青春時候，多半不懂。

而他正是十七歲。林易想著，微微嘲諷的笑，卻不知道自己這番話之後，他究竟會說什麼，做什麼。

「我也不介意你把我今天的話告訴容子。這是你的選擇，你可以找個最完美的借口給她。」林易啜了一口咖啡，已是涼了，明明加了很多糖仍是苦澀，他微微皺了皺眉。

「你似乎篤定我會做什麼選擇。」

「不。」林易緩緩地說，「我只是在勸你做理智的選擇。不然就算這個時候放棄了這個機會，錯過了這個機會，也許現在沒有什麼，更久更久的以後，你會怨恨當初讓你作出選擇的人和理由，就算再如何告訴自己不關她的事，你的心底仍然會把這種失去歸咎到她的身上。」他放下咖啡杯，「而我不希望如此。」

「手塚國光，比起十七歲的我，你要更優秀一些。」林易目光冷淡，「這我不得不承認。但我知道你比那時候的我更冷靜更理智，這種理智有時候也是一種冷酷，你很清楚地知道你想要的是什麼，所以我知道你的選擇。」

「也許我真的應該感謝你。」手塚說著，站起身來，「但是這個時候，這句感謝我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

林易輕笑，並沒有說話。

「再見，林易先生。」他說著，走出去的腳步依舊平穩而冷靜，目光仍舊銳利嚴肅，只是身側緊握的拳，暴露了他這個時候實際波動的情緒。

推開咖啡廳的門，屋外的熱氣撲面而來，他微微暈眩，片刻失神。

拿出手機來撥通電話，等著那頭溫柔的女聲，彷彿只有聽到她的聲音，這種躁動才能安靜下來——

「喂？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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