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分辯(下)
聽到梁紫雲這麼說,李璟表情有些訝然,問道:「梁紫雲,你說玉湮向朕下藥?她下什麼葯?」
「自然也是這叫鴛鴦的媚葯了。」梁紫雲說道。
「玉湮會向朕下媚葯?」李璟一聽,有些好笑,「朕獨寵於她,她有何理由要向朕下藥?」
梁紫雲卻不以為然,仍言之鑿鑿地說道:「可皇上想過沒有,您為何會如此迷戀齊玉湮?為何放著後宮美人不理,只要她?皇上,你之所以會這樣,皆是因為她向你下了葯所致。」
聞言,李璟一聲冷笑,說道:「朕與玉湮在一起一年多了,她有沒有向朕下藥,朕會不知?」
「皇上!齊玉湮向你下藥一事……」梁紫雲急忙說道,「這話可不是嬪妾說的,說這話的,正是齊玉湮的侍女竹韻!」說著她將手指向竹韻。
竹韻見此情形,大吃一驚,慌忙跪到李璟面前,說道:「皇上明鑒,奴婢從未說過此話,不知道梁婕妤為何會如此說。」
「你還想抵賴?」梁紫雲見竹韻不承認,一臉憤然地說道,「那日你與太醫王未在異林中密會,我親眼看見王未將葯交給你,還聽見你說齊玉湮受寵全耐此葯。後來我將王未叫了來,他把一切都告訴我了!我香囊里這葯也是王未給我的,說便是齊玉湮對皇上所用之葯!」
「皇上,梁婕妤所言皆非實情。」竹韻磕了一頭,說道,「剛剛皇上中了媚毒之後,身子便有不適之感。這一年多來,皇上與我家娘娘在一起時,何曾有過如此不適?娘娘怎麼可能向皇上下藥呢?」
李璟對自己與齊玉湮之間的一切都很清楚,當初齊玉湮是如何躲避著自己的,他也是知道的,自然不會信齊玉湮會以下藥來迷惑自己。
見李璟冷眼看著自己,似乎不信她所說的話,梁紫雲急忙說道:「皇上若是不信,可傳太醫王未來問。」
見梁紫雲糾纏著不放,李璟皺了皺眉,說道:「好,看在景國公的份上,朕今日便讓你心服口服!」說著轉過臉,對著常海說道,「去,把王未叫來!」
「是!」常海躬身退下。
這攬月亭離太醫院不遠,不到兩盞茶的功夫,王未便接到旨意,匆匆趕了過來。
一走進亭中,王未看見梁紫雲跪在地上,臉上已滿是淚痕。他微微一怔,頓了頓,然後走上前來,向著李璟行了一禮:「臣見過皇上。」
「王太醫,梁紫雲說她向朕下毒所用的葯,是你所給,可有此事?」李璟問道。
聞言,王未猛地抬起頭,望著李璟,驚訝地說道:「下毒?臣從沒未給過梁婕妤毒藥,不知梁婕妤何出此言?」
「王未,你胡說!」梁紫雲叫道,「那葯明明是你給我的。」
見王未與梁紫雲起了爭執,李璟皺了皺眉,然後叫道:「常海,將那香囊拿給王太醫看一下。」
「是。」常海應了一聲,便拿了香囊遞給王未:「王太醫,你看看這香囊中可有古怪?」
王未伸手接過香囊,聞了聞,面色一變,趕緊跪下磕頭道:「求皇上明察!臣未給過梁婕妤這齷齪之物!」
梁紫雲見王未不認,大叫道:「這明明是你給我的!對了,皇上,王未來明光宮拿葯給嬪妾之事,還有嬪妾的宮女秋怡可作證!」
「帶秋怡過來!」李璟叫道。
很快,秋怡便被帶到了李璟跟前。
「秋怡,前些日子王未王太醫可到明光宮來?」李璟問道。
秋怡似乎沒見過這架式,渾身簌簌的抖道:「回,回皇上,有,有此,此事。」
聽秋怡這麼一說,梁紫雲總算微微鬆了一口氣。
「那,王太醫是不是拿過什麼葯給梁紫雲?」李璟又問道。
「回,回皇上,王太醫是,是拿了葯給,給梁婕妤。」秋怡回答道。
「皇上這下便知臣妾沒說謊了吧!」梁紫雲心裡懸著的心放了一半下來,趕緊說道,「這媚葯確實是王未所給,他還給嬪妾說齊玉湮給皇上用的,也是此葯。」
「臣去明光宮裡,乃是給梁婕妤看診,何曾拿過媚葯給你?」王未爭辯道。
「婕妤,什麼媚葯?」此時,秋怡抬起頭望著梁紫雲,一臉的茫然。
梁紫雲見秋怡這麼說,面色一變。
「秋怡,那你剛才說王未給了梁紫雲葯,他給的是何葯?」李璟沉聲問道。
「回,回皇上,梁婕妤那幾日夜間無法安眠,奴婢請王太醫來為梁婕妤請脈,然後王太醫給了些寧神助眠之葯。」秋怡說道。
「確有其事。」王未拱手說道,「此事臣回到太醫院后,便將開藥方之事記入簿中,皇上若是不信,可派人查太醫院的出診簿。」
「秋怡,你怎麼如此說呢?」聽了秋怡的話,梁紫雲一臉的驚愕,「你明明知道王未給了我那叫攝心的葯!」
「攝心是什麼?婕妤,奴婢說錯話了嗎?」秋怡面色一變,焦急道,「那奴婢該如何說才是啊?」
見此情景,梁紫雲心頭一寒。抬起頭,看著齊玉湮一臉的淡然地看著自己,她的心一下便透亮了。
原來,這一切都是齊玉湮的陰謀。
秋怡既然這麼說,肯定也是齊玉湮的人。
想來,當日在異林中,也是秋怡故意引自己前去跟蹤竹韻。而竹韻與王未故意讓自己聽見兩人的談話,讓自己以為齊玉湮是依靠葯來得寵,再讓自己去找王未,王未便藉機將媚葯給自己。
而今夜,也定是那齊玉湮故意讓自己聽見皇帝的去向,讓自己以為有機可趁,便用香囊來給皇帝下了葯,她再與竹韻一起出來揭穿自己。
不然,為何明明去了坤陽宮的齊玉湮,在皇帝一中毒之時,便出現在了攬月亭外呢?
只能說,這一切都是她早就計劃好的。
「梁紫雲,你現在可還有話要說?」李璟冷著臉問道。
聞言,梁紫雲慘然一笑,說道:「嬪妾愚笨,被人所害,如今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既然皇上在心中已定了嬪妾的罪,那嬪妾也無話可說!」
見梁紫雲死不認錯,李璟面色鐵青:「事到如今,你還在想將髒水潑到玉湮身上?你今晚如此中傷玉湮,她卻沒有說你半句不是,也沒有為自己辯解,還為你開脫……」
齊玉湮站在一旁,聽到這裡,溫柔地一笑:「臣妾一直都知道,皇上定然會還臣妾一個清白的。」
「玉湮。」李璟輕喚一聲,然後伸出手,將齊玉湮的手握在掌心裡,輕言道,「委屈你了。」
齊玉湮輕輕搖了搖頭,面上依然掛著淡然的微笑。
「毒婦!今日你如此害我,她日你也不會有好下場!」梁紫雲對著齊玉湮啐了一口唾沫。
聽到梁紫雲的叫罵,齊玉湮突然想到前世之事,不由得一陣顫抖。
李璟感覺到她的不安,伸手攬過她的腰,將她摟在懷中。又轉過頭來,看了看梁紫去,眸色一深,大喝道:「來人!」
很快便有幾個侍衛走了進來。
「將梁紫雲送到芷蘅宮去。」李璟說道。
「我不去!」梁紫雲凄厲地叫道:「那裡太可怕了!我不要去!皇上,你讓嬪妾去芷蘅宮,還不如賜嬪妾一丈白綾,給嬪妾來個痛快!」
聽到梁紫雲連聲慘叫,齊玉湮眉頭輕輕皺起。前世自己被潘莠君陷害時關進蘭蕪宮的情景似乎又浮現了出來。
她頓了頓,對著李璟說道:「皇上,臣妾有一言,不知當說不當說?」
李璟轉過臉來,溫柔地望著她,輕聲說道:「玉湮有話便說吧。」
齊玉湮道:「既然梁婕妤不願去芷蘅宮,若是強迫她去,說不定她在宮中日夜呼號,更是擾了大家清靜。既然皇上已經廢去她的位份,不如將她送到慈月庵去,讓她在佛前懺悔自己之過,心境也容易平和。這樣一來,大家都清靜。」
慈月庵雖然在宮外,但條件比芷蘅宮好了許多。只是冷宮中被廢的嬪妃,如果皇帝有一天想起來,心在憐惜,還有可能翻身。這被送出宮去的,便是再也不可能回到皇宮了。
聽了齊玉湮的話,李璟頓了片刻,然後點了點頭,說道:「便依玉湮所言,將梁紫雲送往慈月庵吧!」
梁紫雲站在原地,一臉慘白地望著齊玉湮,眼中儘是憎恨厭惡之色:「齊玉湮,人在做,天在看,你這樣對我,你會有報應的!」
齊玉湮眼波一轉,望著梁紫雲,怔了怔,嫣然一笑:「我相信,會有因果輪迴的一天!」
前世我已經受過所有苦難了,今生,該我拿回我應得的一切了。
「將梁紫雲帶下去!」李璟沉聲喝道。
「是!」幾個侍衛拖著梁紫雲往下走去,梁紫雲一邊掙扎著,一邊咒罵著齊玉湮:「齊玉湮,你這個毒婦,你會有報應的!」
李璟眉頭一皺,叫道;「把她的嘴捂住!」
立刻有侍衛搶過梁紫雲手中的絲帕,捏成一團,將她的嘴堵住,這才將嗚嗚亂叫的她拖了下去。
半晌,夜空中都回蕩著梁紫雲的叫聲。
等周遭的一切都平靜了,齊玉湮這才轉過臉來,看著皇帝,微笑道:「皇上,我們回宮去吧。」
李璟深深看了齊玉湮一眼,將她的手握得緊緊的,點頭道:「好。」
「今晚甚是涼爽,我們不如走回去?」她笑。
「隨玉湮的意吧。」他輕笑應道。
「今晚皇上是去重華宮還是回乾陽宮?」她問。
他轉過頭,定定地看著她,突然伸出手,將她頰邊的碎發別到耳後,笑了笑,說道:「今日是乞巧節,本就是給你們女子過節。我去你的重華宮,為你慶節。」
齊玉湮聞言,一臉燦然地笑道:「多謝皇上。」說著拉著李璟的手,便往夜色之中走去。
李璟跟著她,看著她時不時回過頭來望著自己抿嘴微笑,心裡一陣恬淡。
常海、竹韻等人則遠遠跟在身後。
見事情如此順利地完成,竹韻與王未對視一眼,兩人這時才鬆了一口氣。
竹韻一邊走,一邊用絲帕使勁擦著自己的手,心裡隱隱有些后怕。
如果當時李璟讓史院政檢查她的手,便會發現她手中有殘留的藥粉。
梁紫雲沒有說錯。
其實,李璟在來攬月亭之前,齊玉湮便讓他飲了那叫「鴛」的媚葯,只等梁紫雲拿了裝有「鴦」的葯給他聞,藥效便會發作。
而這茶杯里的葯,是先前李璟讓竹韻查看茶杯時,她偷偷放進去的。這樣一來,史院政來查看時,只發現李璟的茶杯中有毒,而茶壺和梁紫雲的茶杯中,便沒有毒。
說到底,也是李璟太信任齊玉湮,根本不會懷疑齊玉湮向他下毒。不然,說不定也會叫史院政來查自己。
想到這裡,竹韻又擦了擦自己額頭的汗珠。
剛剛聽見梁紫雲的呼號聲,竹韻心中也有片刻有不忍之意。
但又一想,若是梁紫雲自己不去算計李璟,她自然也不會落到這樣的下場。說到底,她也是自作自受而且。
而且,梁紫雲去了慈月庵,終究比留在這宮裡守一輩活寡好。
這樣一想,她才慢慢安心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