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回為鹽政皇帝欲南巡愛操心賈璉戲老爹
「擦,竟然還能這樣!長見識了,長見識了……」鋪著柔軟毛皮的軟榻上,赦大老爺盤腿坐著,手裡捧著一本木刻本的畫冊。堂堂的皇家秘藏,完全被這貨拿來當小人書看了。
忠順王送來的東西,早被他扔進庫房裡吃灰了,宇文熙送的這箱畫冊倒是看了個七七八八。閱過之後,大老爺深感漲知識了,卻沒了躍躍一試的心思。他深覺,以自己這樣惡劣的資質,是不足以參與到這項深奧的學問研究中來的。
比如……他的老腰就不行!
宇文熙若是知道了,自己送的東西雖然為賈恩侯打開了新世界,卻也讓他產生瞭望而卻步的心理,不知會是怎樣的懊悔。不過他現在並不知道,他老人家正琢磨著南巡的事。
今年邊塞大定,南方卻不太平靜,尤其是江南鹽價日益上漲,竟已是京城的數倍,早已引起了宇文熙的關注。先後更換了三位巡鹽御史,卻都不見成效,情況反而越發嚴重。昨日方才任命了第四任的巡鹽御史,正是賈恩侯的妹夫林海。
自古以來,江南揚州都是鹽商匯聚之地,偏那裡卻總是讓眾多百姓都吃不起鹽,實在是一種怪現象。而宇文熙,就偏偏見不得這樣。是以,不管林海能不能做出成效,他都決定親自下江南看看了。而他這一去,也註定了江南必要掀起一陣腥風血雨。
於是第二日早朝,皇帝陛下一聲令下,轟轟烈烈的南巡準備工作便開始了。各部官員都為此忙得腳不沾地,恨不得一日當成兩三日來。這可真是,上面張張嘴,下面跑斷腿。
因還在休沐之中,賈赦並沒有第一時間知道皇帝老兒要南巡,他正發愁著賈小璉早戀的事。不過是一眼沒看住,這孩子怎麼就跟那個王熙鳳玩到一處了呢?!
「父親,這道拔絲紅薯太甜了,我不愛吃,能給鳳妹妹送去么?」賈璉意思意思地夾了一筷子紅薯,便飛快地問道,一副極想去獻殷勤的樣子。
自從賈赦重生之後,只要父子倆都在家,總是一起用膳的。此時的赦大老爺便被兒子噎得吃不下飯,喝不下湯的,沒好氣道:「送什麼送,你妹妹也愛吃甜的,怎麼不見你給她送去?」
「那要問您嘍,什麼東西是我這有的,她那裡卻沒有的?」賈小璉沖他爹撇撇嘴唇,帶著點酸味的說道。他爹是很疼他,但跟他妹妹一比可就差遠了。有時候,他都羨慕迎春,生為女兒真沾光啊。
「你爹就坐在這裡跟你吃飯,她那裡就沒有嘛。乖兒子,別跟你妹妹吃醋,她是早晚要嫁人的,爹還能疼她幾天呢?」大老爺察覺到了兒子的醋味,得意地勾起嘴角。看看,老爺在兒子心中是多有地位!
「誰吃醋了!」賈小璉瞪眼,絕不承認自記方才說了酸話。正打算跟他爹掰扯清楚的時候,卻見同桌的雲烈端起了拔絲紅薯的盤子,腳下如風地跑走了。賈小璉登時目瞪口呆,都忘了該說什麼了。「他……他這是去哪兒?」
「還用問,給你妹妹送點心去了。」這個傻小子也不是個好的,仗著自己腦子還不太清楚,整日膩在他家小閨女的身邊,也不知道打得什麼主意。最好不要被他抓住什麼破綻,不然別怪老爺不念昔日一飯之情。
「璉兒,我聽人說,你跟王家那丫頭走得挺近,整日里哥哥、妹妹地嬉鬧?」賈赦舉了舉筷子又放下,決定還是先跟兒子談談再吃飯,不然他心裡塞得什麼都吃不下。
「您說鳳妹妹啊,我們年紀相仿,是挺能玩到一處去的。難得咱家來了個活潑好動的陪我玩,昨兒我還哄她爬樹呢。原以為她不敢,誰知道她還真爬了,倒把我唬一跳。還有前天……」說起小玩伴來,賈璉就滔滔不絕起來,如玉樣的正太臉都放著光茫似的。
赦大老爺覺得胸口又悶又疼,連忙用手按住,才覺得好一些。他覺得,自己應該跟兒子說清楚,那王熙鳳就是個不能沾的禍根子,誰沾上她誰倒霉。但若是真是說不通的話……大老爺的眼神一厲,已經動了讓她被意外的念頭。
「你,就覺得她那麼好?璉兒,你聽爹說啊,那姑娘看著就不是個省油燈,瞧她那眼神兒就知道定是個潑辣的,日後還不得拘束著你?!而且,她那身板子,紙片子一樣單薄,那就不是個好生養的,還有……」
「還有她的嘴唇、耳垂都薄得很,那可不是有福之相,說不得還要拖累親友啊。對了,她那個性子也不行,跟你那個二嬸一樣,是個掐尖要強愛逞能的,終究會誤了自己的啊。最重要的是,她還是個無法無天的,那膽子都大到沒邊了,要不……要不怎麼敢跟你爬樹呢?」
「爹爹,」賈小璉面se古怪地打斷他爹的喋喋不休,疑惑地問道:「您似乎對王熙鳳觀察得十分仔細,對她這個人也十分了解啊,這是怎麼回事?」難道您看上她了?!
大老爺一時無言,他能告訴兒子上輩子的事么?大老爺抑鬱地扔下筷子,道:「你別管。我不吃了!」然後置氣一般地背過身去,自顧自地生悶氣。心裡將二房的人和王熙鳳統統問候一遍,決定明兒就弄死她。
「您真的看上她了?!」賈小璉的聲音都變調兒了,少年未變聲的嗓子火力全開,簡直能直衝天際,「不准你再給我討小媽,尤其還是比我小的。」
「討、討什麼小媽?」赦大老爺被他這一嗓子嚇了一跳,耳朵直嗡嗡地。他不知道兒子這是吃錯什麼,怎麼著么吼,弄壞嗓子怎麼辦?趕緊回過頭去看,還給兒子倒了杯茶潤喉。
「你說這說那的,不就是不想讓我跟王熙鳳玩么?把人家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觀察得那麼細緻,不是看上她了又是什麼?爹啊,您都多大歲數了,能不能讓我省點心啊。我這還不到十三呢,白頭髮都快長出來了。」說著賈小璉就去扯他那頭烏黑烏黑的頭髮。
「去,胡說什麼呢,你老子是那種沒見過世面的人么?還看上個十來歲的小姑娘,你是怎麼想出來的啊?她媽我都看不上,你別說她了。個混小子,還學會排揎老子了,誰讓你瞎操心了,老子才是真操心好不好。看看、看看,這才是真白頭髮呢。」
大老爺仔細扒拉了一下自己的髮絲,果然從裡面找出一根白頭髮來。他心裡已經鬆了口氣,也有心情跟兒子胡鬧了。方才璉兒的語氣他也聽出來了,似乎沒有他想象中對王熙鳳那麼上心。
這就好,這就好啊!!!
「璉兒,方才我跟你說的,你要放在心上。你如今的年紀還小,須知道越是招人喜歡的女子,其實越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樣。就如你大堂姐,看著是多端莊大方一姑娘,心裡的花花腸子卻一點也不少。你可別跟我說,你沒吃過她的虧。」
「還有這回的王熙鳳,她比你那堂姐還要更甚一籌。你應該也能看出來,王家這次送王熙鳳過來,是為了求聯姻的,看上的就是你。可咱家跟二房、跟王家都不和睦,如何還能娶一個姓王的媳婦,那不是自己往自己屋裡摻沙子么。」
「當然,即便是沒有這些不和睦的事,單是那個女子也不行。這個你可一定要聽爹的,爹比你多活了幾十年,見過的總是比你多的。聽話啊,乖。」若不是這兩年賈璉長高了不少,赦大老爺都想像之前一樣,把兒子抱到懷裡當娃娃哄。
「噗嗤……」看著他爹那個小心翼翼的樣兒,賈小璉忽然笑了,很快便笑得紅了眼圈,「您就當我真那麼傻啊,對我有點信心好不好。別說我也是在宮中摸爬滾打過的,但說我是您的兒子,也不能那麼容易糊弄吧。」
大老爺聞言兩眼猛地一亮,旋即呲著牙拍了他一記,笑罵道:「混賬小子,還敢戲耍你老子,看我不跟上書房的師傅告你一狀去。快跟你老子說說,到底怎麼回事?」
「其實,也是王熙鳳趕上了,算她倒霉吧。前陣子,皇上派宮中內監來教導皇子們,便命我也跟著聽聽。所以我便也只好跟著學了,原來是說些女子后宅、后.宮中的手段。聽皇上說,這些手段看著不起眼、不入流,有時卻能起到十分重大的作用。」
「皇上教導皇子們,這手段他們可以看不起什麼的,卻必須要知道有這回事。不然,日後被后宅女子蒙蔽了,也是活該。學完之後,皇上還要我們寫實踐報告。我原先還想著沒有實驗對象呢,這王熙鳳就一頭撞了上來,可不就笑納了。」
說到得意處,賈小璉彎起了桃花眼,笑得像只偷腥的貓。似乎,對於自己能夠將計就計,把王熙鳳當成實驗對象十分滿意。
「還有這回事啊?那你跟他們都學什麼了?可不敢學那些妖妖嬈嬈的,聽見沒?」內監什麼的,赦大老爺有些不放心啊。不過,只要璉兒沒對王熙鳳東西,想幹什麼都行。
「不告訴您。」賈璉想了想,補充道:「皇上說,這種事不用跟您說,您的后宅管理得很好。」
可不是,他老爹雖然妻妾成群,卻從來都沒有爭吵。為嘛?老爹管得好啊!
首先,太太就被管得唯唯諾諾的,老爹說東她不敢說西;其次,姨娘通房們沒有誰比誰更得寵的,老爹對她們都一視同仁,沒什麼爭頭,這跟皇帝陛下的后.宮異曲同工。沒有了必須爭奪的利益,自然也就沒有了爭鬥的立場,那還爭什麼?畢竟,戰鬥狂人還是很少的。
得了賈璉的實話,赦大老爺便徹底放下心來。不過仍舊囑咐他一句,萬萬不可被畫皮迷了眼,一定要把持得住才行。其實想一想,賈璉在宮中住了一年多,什麼樣的女人沒見過,被個王熙鳳迷了眼的可能性真不大。
要知道,賈璉在宮裡的時候,整日都是跟皇子們在一起的。皇子們時宮女們除了皇帝老兒的另一選擇,在皇帝老兒不好勾引的情況下,皇子們無疑就成了香餑餑。
在他們的身邊,圍繞著不知道多少花容月貌的宮女們,環肥燕瘦的能讓人看花眼。而賈璉身為他的兒子,即便當時他還沒有升爵,至少也是個一等伯,自然也是個不錯的選擇。那樣的環境鍛鍊出來的人,怎麼會輕易被王熙鳳迷住呢???
大老爺想通了之後,忽然發現自己真有些瞎操心了。
他是想明白了,□□慶堂的賈母等人卻不明白這個,她們只當是賈璉和王熙鳳青梅竹馬,已經分不開了呢。於是這一日,趁著賈璉休沐在家,賈母便將他們父子叫到榮慶堂來,想要將賈璉和王熙鳳的婚事定下來。
「瞧瞧他們兩個這樣子,真是好啊。讓我想起我年輕的時候,也是這樣的活潑愜意,唉,只是再也回不去嘍。」賈母指著正說話的賈璉、熙鳳兩人,一臉欣慰地嘆道。
「算一算,我今年也快六十了,也不知道還有幾個年頭好活。這幾日啊,我總是夢見老太爺,怕是他等我啊,等得著急。每回我看著他的樣子,都恨不得就這樣隨他去了……」說著說著,賈母便老淚縱橫起來,十分動情的樣子。
「老太太說得哪裡話來,兒子還指望您長命百歲了,怎能說這樣的喪氣話。老太爺入夢,也不一定是為的這個,說不定為的是旁的什麼事,或是有什麼不放心的也有可能。」賈政連忙又跪到賈母跟前勸道,真是一個十分孝順的兒子啊。
賈母被眾人勸解一陣,才漸漸止住哭聲,「我想著,老太爺若是有什麼不放心的,怕就是璉兒的事了。如今珠兒已經進了學,也訂了親事,我不擔心他的事。只是還有個璉兒,老大啊,璉兒是榮國府的長房嫡孫,咱們也該將他的親事早早定下才是。」
「我的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要撒手人寰,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璉兒的婚事了。」賈母見賈赦不吭聲,繼續打著悲情牌,「若是沒能看著璉兒定親、成婚,我這老太婆怕是不能瞑目啊,就是死了也無法跟老太爺交代……」
「璉兒的婚事不著急,等他及冠了再說也不遲。老太太的身子也不用擔心,您至少還有二三十年好活,少不了重孫子抱的。」賈赦冷冰冰地說道。對賈母的身子,他是深有體會的,這老太太生來就是享福的,家裡的福盡了,她也就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