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訓
冬風。
運轉的空氣就好像是小刀一樣切割了萬物的生機,雪萊圍好圍巾之後站在庭院里,還是打了個寒顫。身後有些遲鈍的腳步聲,隨之而來的就是銀頭毛小包子蔫耷耷的聲音。
「這麼早就起來了,花子你是被附身了嗎……」
雪萊回過頭,對著正揉眼睛的銀時笑了笑。
銀時一口口水嗆在喉嚨里,蹲下來咳了半天。
「松陽老師,花子不正常了喂!」
雪萊順手抄起一邊的板凳扔了過去。
「……去山上?」
到頭來最後還是松陽拿來了葯,幫一大早就被暴揍的銀時塗了下傷口。剛剛還一臉死相的銀頭毛一聽到松陽說的話,立刻又精神了起來。
「為什麼啊。」
「因為有些事情,雪菜需要去處理。」松陽這樣解釋:「所以今天上午,銀時就和小太郎自習,可以嗎?」
「我是沒關係了,但是假髮會偷懶的哦松陽老……」
「不是假髮是桂!!!」假髮不知道什麼時候頂著一頭亂毛沖了過來:「還有我才不會偷懶呢!」
被玷污了名譽的飄柔小少年這時候終於忘記了面對會變身的不知道是人還是蛇的雪萊的憤怒,咆哮了一頓之後接了身邊人給的熱茶。
銀頭毛小少年掏了掏耳朵。
「我也要喝。」
雪萊倒了一杯拿了起來,抿了一口。
「手還沒斷就自己倒。」
「……厚此薄彼會長皺紋的歐巴桑。」
「想用茶水洗臉嗎死魚眼。」
直到此時假髮才發現自己手裡的茶是被他一直避之不及的不知道是人還是蛇的雪萊倒的,全身頓時僵硬了起來。銀時斜眼看了看小夥伴,又抬頭對著笑而不語的松陽提了建議。
「如果松陽老師不在,村塾會被奇怪的生物襲擊的吧。」
「村塾里最奇怪的生物就是你吧!」假髮吐槽說:「為了跟著松陽老師一起出去而不是讀書找盡借口的樣子實在是太差勁了。」
「我沒有找借口啊。」銀頭毛抬了下眼皮:「上次山上有狼,誰知道這次狼會不會下山。」
假髮頓時噎在了那裡。
「我……」
才想起眼前的小夥伴和身邊的不知名生物剛被狼襲擊過,而自己只是在吵架絲毫沒有顧及到那些。為自己一時焦躁失禮而感到羞愧,飄柔小少年的臉有些紅,頭也垂了下去。
「那就一起上山吧。」松陽終於說:「帶著銀時和小太郎的話,我也比較放心一些,可以嗎,雪菜?」
雪萊沒什麼立場地點點頭。
【你就不怕嚇壞小孩嗎,沒準屍體已經被野生動物啃得七零八落了哦。】
雪萊垂下眼帘,看著杯中的清茶泛起一絲波紋。
「外面太冷了,阿銀和小太郎的話……」雪萊話剛說出來,就對上了松陽疑惑的眼神:「……要多穿點。」
松陽到底打得什麼主意。
在走上山的路上時,雪萊心裡一直在想的就是這件事。四個人踩在雪上的聲音咯吱咯吱的,聽在她耳朵里讓她更加心煩。
「假髮,你還欠花子一隻兔子來著。」
走到一半的時候,銀時覺得有點無聊,轉頭對假髮說:「雖然也沒有覺得你能抓到就是了。」
「都說了不是假髮是桂!」假髮立刻炸開了:「再說了兔子什麼的銀時你也沒有抓到啊!」
「誰說我沒抓到的,抓到了啊。」死魚眼看向前面的雪萊:「對吧花子。」
「的確抓到了沒錯,只是在後來倉皇逃命的時候又扔掉了而已。」
「……喂喂,花子身為被我帶著一起跑的蛇的自覺呢。」
「蛇有什麼自覺。」雪萊回過頭:「阿銀說得好像抓兔子是個很簡單的事情樣子,那一會兒就再幫我抓一隻吧。」
「遇到了就幫你抓好了。」這麼說著,銀頭毛就那麼向四周看了看:「這附近的估計跑了,一會兒去裡面的樹林再看看好了。」
「……還是算了吧,天怪冷的。」
雪萊搓了搓自己的手,呵了一口熱氣。死魚眼小少年看到之後走快了一步,伸手抓住了雪萊的手指。
「喂,這溫度也略低了點吧。」用自己的手心試了試雪萊的體溫,銀時微微皺起了眉:「冷了就穿衣服啊。」
「我覺得還好,可能是因為蛇本身體溫就很低的原因吧。」雪萊笑了笑:「冷血動物嘛。」
「莫名其妙的自豪感。」
銀時好像翻了個白眼:「不過話說……冷血動物是個什麼鬼。」
結果到後來,雪萊還不得不給銀時詳細地普及了一下所謂冷血動物和溫血動物的知識。大概舉了兩個例子之後,銀頭毛小少年點點頭,大概明白了雪萊在講什麼。
「也就是說,花子比起怕冷更怕熱是嗎。」
「嗯,離暖爐太近我會很不舒服。」雪萊點點頭:「比被掐著七寸還要難過。」
銀頭毛的少年捏了捏下巴。
「原來養條蛇這麼麻……花子?」
雪萊停在了原地,看到不遠處的樹上,掛著一條黑底棕花的小蛇。
「就是這裡嗎?」
松陽的聲音恰到好處地問過來,雪萊看過去,緩緩地點下了頭。
走進樹林的那麼一瞬,雪萊覺得自己的心臟是沒有跳動的。等到走了兩步之後,當適應了腦海里突然懸浮出來的那一晚上的記憶之後,雪萊才覺得自己的手腳又聽了自己的使喚。
「……花子?」
銀頭毛跟在雪萊身後:「你怎麼了。」
雪萊沒有說話,只是往裡走去,試圖尋找自己曾經來到過這裡的痕迹。
然後她找到了。
已經燒成黑炭的木柴零零散散地散在一旁,涼透了的溫度昭示著這件事情發生在很多天之前。那兩個人的屍身已經不見了蹤影,留在地上的只有打開的布包和散亂一地的隨身行李。
「……看起來是已經不在了呢。」
松陽的語氣有些惋惜,而雪萊蹲了下來,像是在尋找什麼。銀時不明所以地也蹲了下來,看了半天卻什麼也沒看到。
不過……
「有血的味道。」死魚眼小少年說:「我聞到了,雖然有點弱。」
雪萊回過頭看了銀時一眼,向著一個方向快步走了過去。
銀時鼻子的靈敏在雪萊意料之外,她也是注意了好一會兒才發覺到的。本來雪萊想從地上的痕迹來看到底那兩個人的屍體在哪裡,可是一想到他們是被毒死的,被拖走的時候不會留下血痕……
「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跟著雪萊走出了兩三百米,銀頭毛小少年跟著雪萊的步子跟得有點吃力,乾脆小跑起來。
「花子聽得到我說話嗎?」
「我在找人。」
「在這種深山老林里?」銀時愣了一下:「喂你不是遇到什麼不該遇到的東西了吧!」
「死人。」雪萊站在一片雜草中:「我見到他們的時候,他們已經死了。」
「……是……這樣啊。」
「我拿走了他們當時的食物和衣服,因為當時感覺如果不這樣做我也會死。」雪萊撥開一堆雜草:「本來想著回來好好安葬他們,結果現在好像連這個也做不到。」
【我都跟你說了,坂田銀時可以給你的好蛇值已經到達上限了。】
雪萊的指尖一抖,擦過尖銳的草葉,血滴即刻涌了出來。
「當時其實……很害怕。」雪萊含著自己的指尖:「後來覺得……拿走了已故的他們的東西……應該沒有比這更差勁了的吧。」
「沒有辦法知道他們當時的想法,我只能在當時想著事後補償他們。結果現在這條路似乎也行不通呢。」雪萊將手指拿了出來,嘴裡瀰漫著一股鐵鏽的腥味。
「我會一直被他們怨恨吧。」
「……老師是這麼說的嗎,對花子。」
「嗯?不是哦。」雪萊搖搖頭:「只是我這麼覺得而已,雖然我也很努力地想去相信松陽的話。」
「老師會哭的哦,花子。」
「吶,阿銀不要告訴松陽不就好了嗎。」雪萊揮了兩下爪子:「保密保密。」
「花子連茶水都不肯幫我倒。」
「想趁火打劫我會把你丟到山底去的。」
「恐嚇小朋友是會下地獄的。」
「那就下地獄好了。」雪萊伸了個懶腰:「反正地獄里肯定不止我一個吧。」
紅色的死魚眼看著前方飄起來的銀色長發。
「……嗯。」
【不可思議。】
雪萊半夜睡得迷迷糊糊,突然被系統戳醒。懶塔塔地睜開眼皮,雪萊又閉上了眼睛。
大晚上就別鬧幺蛾子了吧。
【那個銀頭毛死魚眼活生生又給你加了30分。】系統好像有點咬牙切齒:【這什麼情況?!】
……
雪萊翻了個身,將自己埋進被窩。
【你給我聽好,接下來兩天別去招惹他,好蛇值去刷松陽的。】
點了點頭,雪萊迷迷糊糊地又躺了下去。
她並不知道系統到底因為什麼而捉雞,但系統給的「好蛇值去刷松陽的」這個指令卻是記住了。所以在第二天的一大早,當松陽師徒三個人在庭院里集合的時候,銀白長發的姑娘早早地等在了那裡。
銀裝素裹的世界里,有一個人笑得連百花都要盛開一樣。
「松陽,教我劍道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