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跟你比起來,我老了
柳奚塵聽聞此話,面上浮現不解之色。
看著他就想給他一拳?他是做錯了什麼事兒了么?方才在王府里的時候,不是還好好的么……
難道他發病的這會兒做了什麼錯事?
柳奚塵自然是不明白,便只能問顧無歡,「我這次清醒,距離上一次昏迷是多久?」
顧無歡望著他,涼涼地道:「不久,半日。」
「才半日么……那麼這期間我在幹什麼,我完全沒有印象了。」柳奚塵蹙著眉頭撫上自己頭,然而無論怎麼努力去想,記憶也只能停留在禮郡王府頭疼的那一刻。
「你什麼都沒幹,你在睡覺。」顧無歡定了定心神,試圖不對著柳奚塵發脾氣,「你現在運功,感覺一下心房處可有什麼變化。」
柳奚塵聽著他的話,雖有疑惑,卻還是依著他的意思運了功。
「如何?」顧無歡問道。
柳奚塵搖了搖頭,「似乎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
顧無歡:「……」
「不過——」柳奚塵說到這兒,似乎是想起了什麼,沉默了片刻,隨後道,「之前偶爾有過感覺,運行真氣的時候覺得心房處似乎有點兒異動,可不痛不癢的,我就沒多在意。」
「從此刻開始,你每隔一刻鐘便運功一次。」顧無歡道,「直到你自己察覺有異樣,你再來與我說。」
「為何要這樣?」柳奚塵眸光之中似有不解,然而,很快他便想到了原因,「莫非這與我發病有關係?是我怪病的根源所在?」
「是。」顧無歡面無表情道,「所以你才要注意一些,不過,切記不能運功太猛,為了治你的病,你昏迷的時候我給你吃了一味葯,副作用就是你運功過猛便會心口疼痛,你記住了。」
那葯原本就是為了防止他掙開蠶絲逃跑才用上的,此刻也只能給出這麼一個解釋了。
好在此刻的柳奚塵對顧無歡的話深信不疑,只點頭道:「我明白了,不過……咱們現在是要去哪兒?」
「去一個也許可以治你病的地方。」顧無歡輕描淡寫道。
柳奚塵聞言,眸光中浮現些許雀躍之色,他的病情……終於是有進展了么?
想到這兒,素來狠辣凌厲的他,朝著顧無歡微微垂首,「有勞師父費心。」
顧無歡懶得理會他,只偏過了頭抬手掀開了車窗的帘子,望著馬車外頭迅速往後倒的景色。
瘋丫頭,你究竟在哪兒?
……
堯國皇宮。
「不怕辜負青春年少,只想隨你天涯海角,夢裡聽你一聲長嘯,忍不住想跟著你逃,哪怕容顏就此蒼老,哪怕歲月不再逍遙,賴在你的身邊就好,一生只聽你的心跳……」
繁華美燦的房屋裡,有身著白色衣裳的女子坐在桌邊,輕輕哼著小曲兒。
她的面前正擺著筆墨紙硯,她右手執筆,在白紙之上畫出一張面部輪廓。
「唉,水墨畫看來還真是不會,還是素描比較拿手……」風閃靈望著眼前的畫紙輕嘆一聲,隨後一把抓起揉爛了丟在一旁。
她能活動的範圍便只是在這個屋子之內,就連想出去看看風景,打開房門都會讓人攔下,荊楚煜根本就不允許她走出這個華麗的屋子。
雖然這個房屋很是寬敞,可她卻依舊覺得太過狹小。
連出個門都不讓啊……這可不就是囚禁么,只不過這裡比牢房好看一些,她的伙食比囚犯可口一些。
這算什麼?牢籠里的金絲雀?
風閃靈唇角勾起一絲冰涼的弧度。
荊楚煜越是這樣,越沒有用,他只不過是在一點一點地消耗自己對他的親情罷了。
當初那個天真無邪的小七,和現在這個高貴而傲然的少年,是兩個極端,見了荊楚煜,她才知道他的演技有多好。
閑來無事,出不了房門,她就只能找點事兒來做,好在她需要什麼只要吩咐一下門外的宮人,就會有人將她要的拿來。
除了出去,她可以提任意條件,她什麼都不缺,唯獨缺少自由。
如今能消磨時間的便只剩下畫顧無歡的肖像圖了,只不過水墨畫她並不拿手,連一個輪廓都畫不好,她已經費了幾十張紙,都畫不出她滿意的效果。
忽有清脆的珠子碰撞聲響起,有人掀了珠簾進來,風閃靈卻是頭也不抬。
「姑娘,該用晚膳了。」侍女悅耳的聲音傳入耳膜。
風閃靈淡淡道:「我現在沒有心情吃東西,你出去,別來煩我。」
「可是殿下交代了,姑娘若是不用晚膳,那就是我們的伺候不周到,伺候姑娘的宮人連同負責姑娘飲食的廚子,全部處死。」侍女說著,朝風閃靈跪了下來,「看姑娘不是狠心之人,您就是吃一點兒也好啊。」
風閃靈手上的動作一頓。
她不吃飯,伺候她的人要全部處死?
心一點點沉下,她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冷漠,讓她幾乎都快找不到當初那個小七的影子。
如今的荊楚煜,不是那個善良的少年,而是堯國的皇子,他不開心的時候,一句話可以決定一群人的生死。
他這是在逼她么,拿別人的性命威脅她,就以為她會買帳了?還是說,他認定自己會心軟,說著唬她的?
「處死就處死,總歸都是一群我不認識的人,我作甚管他們生死。」風閃靈淡淡道,「說了別煩我,下去。」
「姑娘……」那侍女大驚,似是沒料到風閃靈會有這樣的回答,驚訝過後,便是朝著她磕頭,「姑娘,吃點飯對您不過是舉手之勞,奴婢求您了……殿下不是說笑的,殿下真的會殺了我們的。」
「你們殿下唬你們玩的。」風閃靈輕描淡寫道,「回去告訴你們殿下,我一直還是認為他是善良寬宏的人,他一定不會做出這樣喪心病狂沒有人性的事,我不吃飯是我自己的問題,與你們無關,你將我的話轉達下去,如果你們殿下還是想殺人,我再給你一個殺手鐧,你就告訴他,我當初瞎了眼,錯把惡狼當綿羊,下去。」
風閃靈的話說到了這個份上,那侍女自然不再試圖勸解,起身便離開了。
風閃靈望著她離去的身影,嗤笑一聲。
荊楚煜,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就能草菅人命,自己鬧情緒,處死一批的人。
她的話,究竟能不能影響到荊楚煜,她也不知道。
她只知道,若是能影響到,那麼她想逃離,便又多了一份勝算。
……
「小煜煜,你又輸了。」
「剛才那一步沒看清楚,重來。」
「得了吧,你都輸了三盤了,再來還是一樣的。」坐在荷花池邊的涼亭中,百里無心望著一池盛開的荷花,輕呼了一口氣,「原本想著,荷花開了,帶你來看看也許你的心情能好一些,卻沒想到,你反而更惆悵了,你原本棋藝不差,連輸三盤,不是因為你沒看清,而是因為你心不在焉。」
不等荊楚煜回答,他又道:「讓我猜猜,是不是又和你那位阿姐有關?除了她我想不到別的理由。」
「不準說她是我姐!」荊楚煜將手上的棋子往棋盤上一摔,「她總是這麼強調也就罷了,我知她是故意氣我,但是你也這麼說,你是成心找不痛快么?再有下回,我讓人拿掃把轟你。」
「行了,不說就是了,我這不是一時半會兒沒想起來么,你犯得著這麼大脾氣。」百里無心望著荊楚煜陰沉的臉色,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看來她對你的影響力還真是挺大,倘若她能接受你,那便是最好,倘若不能,惆悵的將是你,你曉得么?」
荊楚煜不語。
「我以臣子的身份勸誡你,成大事者,不可太在意兒女私情。我以朋友的身份勸誡你,心中裝著別人的女子,不值得你去喜歡。」百里無心道,「當然我知道現在你是聽不下去的,不過我還是要說,殿下,她真的不適合……」
「廢話就不要再說了。」荊楚煜打斷他的話,「你還下不下棋?不下棋就回你自己府上。」
「……下。」百里無心將棋盤上的白子全撿了回來,輕嘆一聲,「繼續吧,這一局,認真一些,你若是能贏我,我就不說那些你不愛聽的廢話了。」
「這可是你說的。」荊楚煜唇角勾起一抹淺笑,將棋盤上的黑子撿了回來。
然而他才落下一子,餘光就瞥見一道翠綠色的身影緩步而來,他偏頭去看,正是他派去照顧風閃靈起居的侍女。
那侍女面上似有不安的神色,到了他的跟前,躊躇了片刻,而後道:「殿下……」
荊楚煜一看見她的神情便猜到了她會說什麼,看著她猶豫的模樣,他直接接過了話,「怎麼,她不肯用膳?」
他猜到她會用這一招。
因為這一招,他作為令狐染墨的時候也沒少用,每每不開心,他就鬧情緒不肯進食,連最喜歡的糕點擺在面前他也不動一下,等著她來哄他。
而她總是妥協的那一個,從板著臉到最後好言相勸,一定要看著他吃了飯她才罷休。
但是現在……他想,多半得不到她那樣的對待了。
而且現在不願意吃飯的人成了她。
但是她的目的絕對不是讓他哄她吃飯,而是要與他抗爭,讓他放她出去吧?
荊楚煜涼涼地望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侍女,「看來是你們照顧不夠周到,我之前說什麼來著?她若不吃飯你們全要處死,來人……」
「殿下饒命!」那侍女聽聞荊楚煜的話,忙按著風閃靈教的說,「姑娘說了,她不吃飯是她自己的問題,與我們無關,您是唬著我們玩的,她說她一直還是認為您是善良寬宏的人,絕不會做此等喪心病狂之事。」
荊楚煜聽聞此話,靜默了片刻,才道:「她是這麼說的?」
侍女忙點頭。
又是片刻的寂靜。
「滾下去。」荊楚煜道,「這一回,算你們命大。」
她一直認為他是善良寬宏的,這句話說出來,可不就是告訴他,他若是下令亂殺人,他在她心中,就成了喪心病狂沒人性。
他並不想自己在她心裡是那樣的印象。
沒想到威脅她,到頭來還是被反威脅。
那侍女聽聞荊楚煜的話,忙磕頭謝了恩。
待那侍女離開之後,百里無心略帶無奈的聲線又傳入了荊楚煜的耳朵里,「看吧,我說什麼來著,她果真能影響你,照這樣發展下去,你是鬥不過她的。」
「她有辦法,我自然也有辦法。」荊楚煜冷哼一聲,而後扔下棋子起了身,「這一局棋,咱們改日再下。」
說完,也不等百里無心回話,他便轉身離開了。
既然她不吃,那麼他就去陪她吃。
荊楚煜走得乾脆,徒留涼亭里的百里無心,望著他的背影,嘆息一聲。
情這個東西果真是害人,沾不得。
……
「眼睛終於是畫的有幾分像了。」風閃靈望著畫紙上自己勾勒好的面部輪廓,將筆一收,端詳了片刻之後,還是輕輕嘆息一聲,「畫像到底是比不上真人,眼睛也不夠傳神。」
才這麼嘀咕了一句,倏然間聽到珠簾後頭有房門被人推開的聲音,風閃靈下意識抬眸去看,卻見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向她邁近,隔著珠簾,她依舊一眼看出了來人是荊楚煜。
風閃靈見此,忙將手上的畫紙一收,攏入衣袖中,隨後又裝作雲淡風輕地拿起一邊的筆,在下一張畫紙上勾勒出梅花的痕迹。
速成圖她以前也是學過的,荊楚煜走上來的時候,她已經將樹的枝幹勾勒出了一部分。
荊楚煜眼見自己的走近卻沒有換來她抬頭看一眼,不禁想著:她這麼聚精會神的在畫什麼?
走到了她的跟前,他垂眸一看畫紙,她的筆尖正在勾勒一朵梅花。
荊楚煜並不出聲打擾,只靜靜地看著她的筆尖拂過雪白的畫紙,看著那在她筆下延伸而出的枝幹上綻開朵朵墨梅。
終於將最後一筆落定,風閃靈將筆一收,隨後抬眸看著荊楚煜,「我畫的怎麼樣?」
「我以前竟不知道你畫技是這麼好的。」荊楚煜朝著她淡淡一笑,「怎麼忽然就想起了要作畫?」
「不然我還能做什麼?」風閃靈漫不經心地開口,「不能出門去轉轉,又因著體內的迷藥限制連功夫都不能練,我除了賣弄一點風雅,我還有事可幹麼?」
她的語氣散漫中似是帶上了一點兒輕嘲,這讓荊楚煜有一種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
他只不過是想和她說話,隨意起了一句開場白,卻沒想到,她這麼回答……
自己將她關在這兒,又以藥物控制她的行動以防她逃走,這麼一來,她似乎真的無事可做。
他與她相處那麼長的一段日子,他知道她多麼喜歡自由,他知道她骨子裡的桀驁不馴,將她關在這樣一個狹窄的空間里,於她而言,確實是很過分的事兒,但——即便他知道她會不滿,他依舊不能放她出去。至少現在不能。
「忽然間就沉默了是怎麼回事?」風閃靈眼見他不說話,便笑了一笑,「是不是擔心,我要提出門之類的要求?」
「阿穎,我……」
「別這麼稱呼我。」風閃靈淡淡道,「我與令狐家沒什麼關係了,也不用他們家為我起的名字,你以後叫我風閃靈便好了。或者你想叫阿姐更好。」
荊楚煜眸色一沉。
又是阿姐又是阿姐!
從前叫的十分順口的稱呼,此刻卻是無比的排斥。
「我不讓你出門,並不僅僅是擔心你逃走。」荊楚煜道,「我才回堯國不久,朝堂之上,各方勢力暗潮洶湧,除了我這邊的人,幾乎沒有人知道我帶了外來的女子回宮。我並不想有人知道你的對於我的意義,這對你是極為不利的,你明白否?」
「大抵明白你的意思。」風閃靈的語氣平靜無波,「在堯國朝堂上,必然有你強勁的對手,你想說,你之所以把我軟禁,是為了我的安全著想?不讓我捲入你們這些爭奪皇權的戰爭里。」
荊楚煜聽聞她的話,垂眸道:「你能想明白便好了。」
「小七,以前的阿姐面對那個天真無邪的你時,很好騙,但是現在,對於如此睿智圓滑的你,阿姐可不好騙了。」風閃靈呵呵一笑,「你若是擔心讓你的對手知道我的存在,對我不利,你為何不讓我裝成你身邊的一個普通侍女?再不放心,你讓我扮成男子做你的隨從也好啊……這麼簡單的方法不會想不到么,你承認吧,你不讓我出門只有一個原因,那便是擔心我逃脫了,你是覺得你沒有把握看住我?」
「我想我聲明了很多次,你不要再以我姐姐的身份自居。」荊楚煜眸光中隱隱有怒意泛起,「為何每次我想與你好好說話的時候,你一定要說一些我很反感的話?你明知道我……」
「可我年紀確實比你大。」風閃靈不等他說完便打斷了,「我不喜歡年紀比我小的男子。」
她說這話的時候十分乾脆,一點兒也不帶猶豫。
荊楚煜臉色微沉,「我就比你小一歲。」
「一歲半。」風閃靈糾正他的話,「跟你比起來,我老了……」
「你夠了好么?一定要提這個來讓我心煩么?你比我大又怎樣?於我而言你只不過是我中意的人,別說是只大了一歲半,即便大個十歲又能怎樣?你覺得我在乎年紀上的差異么?!」許是因為被風閃靈的話惹惱了,荊楚煜難得朝她惡言相向,「我只是年紀比你小一點兒,我個子卻比你高了許多,難道在你看來,我保護不了你照顧不了你?」
「大十歲你都能接受,我以前怎麼竟不知你如此重口味……」風閃靈有些愕然地望著他,將注意力全放在了他的這句話上,以致於他後面說的她都沒怎麼用心聽。
「如果是你的話,大十歲我也是能接受的。」荊楚煜的語氣十分平靜,「但若是換成其他人,可就不行了。故而你也沒必要太在意這句話,我沒有怪癖。」
「你這不是廢話,我比你大一歲半這個事實又改變不了,多不了也少不了。」風閃靈說到這兒,朝他笑了一笑,「不錯,你的個子是比我高,但你給不了我安全感,在我看來,你確實保護不了我也照顧不了我,你可別忘了,以前,是誰在照顧誰。」
「從前是你照顧我,但是今後,咱們可以換一換。」荊楚煜道,「我照顧你,如今的問題是,你給不給我這個機會?」
「不是我不想給你這個機會,而是這個幾乎我已經給了別人,我若是再給你,那我成了什麼了?水性楊花?風流花心?」風閃靈輕嘆一聲,「你也稍微體諒我一下好么?」
「你指的是顧無歡么?」荊楚煜自然明白她話里的意思,唇畔勾起一抹冷笑,「你莫要忘了,你還沒有嫁給他,一定都還未成定局,以後是誰陪在你身邊,還不一定。」
「那你倒是說說,你自認為有什麼能比得上顧無歡?」風閃靈毫不客氣地反駁他,「你的個子有他高么?與他動手你能贏么?你的城府比得上他么?最重要的是……你對我,可比的上他對我?」
風閃靈的話音落下,她清楚地看見荊楚煜眸光里浮上絲絲冰涼。
她這話說的不可謂不很。
明知道他傲氣,她依舊要將他貶低,她的目的只有一個,讓他死心。
拖拖拉拉好言相勸,倒不如重重一擊,果斷乾脆的拒絕,即便現在傷了他的自尊心,也好過他弔死在一棵樹上,他和她,註定不能有結果,那麼何不早點放手?
對她,對他,都好。
「你說我的個頭沒他高,我如今還未及弱冠之年,你怎知我以後就高不過他?一樣的道理,我現在不是他的對手,幾年之後也很難說,至於你說我城府沒有他深……那又怎樣,此刻你還不是離開了他與我在一起?」對於風閃靈的話,荊楚煜歲雖心下有怒,卻還是忍著不發作,一一反駁,「最後一點,你說我對你比不上他對你好,憑什麼?」
「就憑你強行將我帶走,且你還是利用我對你的信任,這樣的事,他做不出來。」風閃靈淡淡道,「他不會辜負我的信任,不會一次又一次欺騙我,我曾經像拒絕你一樣拒絕他,他曾經也與你一樣生氣,但你知道,他是怎麼應對的么?」
風閃靈說到這兒,唇角勾起一絲淡淡的弧度,「他只是發泄在了口頭上,他讓我離開,他說,他發起脾氣來,連他自己都怕,勸我不要惹他,高傲如他自然沒有想到自己有被人拒絕的時候,但即便如此,他也不會像你一樣軟禁我。」
荊楚煜聽著她的話,一時沉默。
二人相對無言了好片刻,終究是荊楚煜率先開口打破了沉寂,「你曾經也拒絕過他?」
「不相信是么?」風閃靈輕瞥他一眼,「我明確地告訴你,拒絕過,且還不止一次。」
「你曾經拒絕過他,現在卻接受了他,這是否說明,你此刻拒絕我,將來也有可能接受我?」荊楚煜說到這兒,倏然緊緊盯著她的臉龐,不錯過她的每一個神情。
然而他的話卻是讓風閃靈聽得想要撓牆——
著他大爺的什麼理解能力!完全就不是她想表達的意思。
她要表達的是,即便被喜歡的人拒絕,也不能做禁錮人家的事。而不是想表達,被她拒絕過的人,還會有被她喜歡上的可能。
但荊楚煜卻就是這麼理解的。
「我不信以你現在的智商你能將我的話理解成這樣……」風閃靈嘆息一聲,「你明知道我的意思……」
「好了,不用說了,你不就是想出門么,我成全你就是了。」荊楚煜倏然開口說了這麼一句話,讓風閃靈一瞬間都有些反應不過來。
原以為想要爭取出去的機會有多麼難,卻沒想到,荊楚煜竟能同意。
「你不用與我說一大堆的理由,我現在便告訴你,我同意讓你出門,不過,你必須跟在我的身側,不可離開。」荊楚煜說著,頓了頓,繼而道,「我並不是只會一味限制你的自由,我只不過是……不想你離開罷了,但我也清楚你必然不甘心被整日關在這兒,那麼我帶你出去散心,我明確告訴你,你跑不了的。」
「我知道我跑不了。」風閃靈朝著他淡淡一笑,「能出門對我而言就算是一件好事了,你何必總擔心我逃逸呢,我是想走,但我也得有那個本事不是?」
荊楚煜望著她明艷的笑顏,竟不知是該開心還是該難過。
自從知道他不是傻小七之後,她很少會對他笑的這麼燦爛的。
但難得見她這樣笑一次,卻是在這樣的情形下——一旦找到機會,她還是會逃走的。
「既然我同意帶你出去了,那你總該也滿足我一個要求。」荊楚煜望著她,道,「方才聽宮人說,你又不吃東西了?你這胃當真是鐵打的么?想出門玩,總得有體力才行,我陪你吃這一餐飯,如何?」
「好啊。」風閃靈這會兒自然是沒有拒絕,「那你讓人去布菜吧,對了……伺候我的那批人,現在還活著么。」
「都活的好好的。」荊楚煜聽著她的話,有些好笑,「你都讓人帶那樣的話了,我還能真的將他們全都處死不成?而後在你心中留下一個沒人性濫殺無辜的印象?」
「我就知道,你即便恢復了你皇子殿下的身份,你的善念依舊是存在的。」風閃靈朝他微微一笑,「繼續保持。」
荊楚煜:「……」
知道么,我的善念,是因為你才能存在。
……
「爺,前頭不遠便是望月國的境內了,是否要做停留?」
「且先停車。」
「師父,我還是沒有感覺,這可如何是好?」
「還是沒感覺?」顧無歡倚靠在馬車車壁之上,蹙了蹙眉,「讓你隔一刻鐘運功一次,三四次下來,一次感覺也無?」
柳奚塵搖了搖頭。
「真是見鬼。」顧無歡似是磨了磨牙,隨後朝著馬車外頭的人低叱一聲,「紫雲,原路返回!」
之前還說體內蠱蟲有異動,這會兒又完全沒了動靜,唯一的解釋只能有一個——方向錯了。
「師父,為何要原路返回?」柳奚塵將顧無歡的話聽在耳中,不免疑惑。
「不必多問,按我說的准沒有錯。」顧無歡不冷不熱道,「每隔一刻鐘的運功繼續,一旦心房處有異動,必須立即告知我,明白么?」
「明白。」
馬車沿著原路返回,馬不停路又花了半個多時辰的功夫才回到了雲若國的邊境。
「換一個方向。」顧無歡朝著馬車外頭道,「這一趟,沿著相反的方向去。」
一刻鐘后——
「師父,我還是沒感覺。」
「……紫雲,換方向,這一趟,朝北而去。」
馬車再次調轉方向。
又是一刻鐘后——
柳奚塵依著顧無歡的話運行體內的真氣,倏然間便是覺得心房處似有異動,他感應到了異動,忙朝著顧無歡道:「師父,我感覺到了,方才心口處似有異動,但只是一下,便消失了。」
顧無歡聽聞此話,眸底劃過一絲喜色,「你能確定么?」
「能,再過一刻鐘,我要不要再運功試試?」
「繼續,總之不叫你停,便不要停,明白么?」
「明白。」
顧無歡唇角勾起一絲淺淡的弧度。
終究是讓他摸索到了正確的方向。
瘋丫頭,你且再等等,我很快便來找你了。
馬車一路行駛,片刻不停。
「喂,前頭的!可是禮郡王的馬車?!」倏然間一道高昂的女子聲線傳入耳膜,讓顧無歡擰了擰眉頭。
這個時候在車道上賓士,竟還有人跟在後頭叫著他的名字?且這聲音,還有些耳熟。
「郡王,是方家的大小姐,郡王妃的表姐。」馬車外頭青雲的聲音傳了進來,「方才馬車路過一家酒肆,一個商隊在那兒休息,裡頭一名女子一見咱們的馬車便騎著馬追了上來,此刻就在咱們的身後,想來是方家的大小姐帶著商隊跑生意,方家的生意已經做到了雲若國外頭了。」
顧無歡聽聞此話,只淡淡道:「不必理會,繼續趕路。」
「禮郡王,你可是要去嶺南?你若是要去的話,捎帶上我們可好?」身後,高昂的女子聲音還在繼續,「禮郡王你若是聽見我的話,可否停一停?俗話說不看僧面看佛面,我是阿穎的表姐,憑著這一點,你總該理會我一下吧?!」
顧無歡眉頭聳動,只覺得那女子實在聒噪,便朝著馬車外的紫雲道:「停車!」
紫雲聽聞此話,當即一扯馬韁,勒停了馬。
「總算是停下來了。」方瓊華策著馬到了顧無歡的馬車前,望了一眼坐在馬車外頭的青雲紫雲,朝著二人淡淡一笑,「方才幸虧是看見了你們二位小哥的臉,否則我還不知這是禮郡王府的馬車。」
青雲紫雲望著她的笑顏,聽著她那句『二位小哥』,眉頭禁不住抽搐了一下。
不愧是帝都出了名的風流千金,說句話都是眼波流轉,一副對誰都有好感的模樣。
「方大姑娘,我們還要趕路,若是有事,還請直說。」青雲面無表情道,「郡王有要事要辦,我們實在沒有太多時間。」
「看你這話說的,太見外了不是,阿穎既然做了你們王府的女主人,那麼我們方家與你們王府也算是沾了點關係。」方瓊華悠悠道,「那麼我有話可就直說了,我們這批貨,是要運送到嶺南的,但是方才在酒肆停留的時候,那兒的老闆說,嶺南那最近不太平,強盜猖獗,且個個身強體健兇狠無比,我們這一次的商隊,只有兩名高手保護著貨物,而且那兩個高手與你們二位比起來,多半只能算三流,我這實在是擔心,你們說我一個弱女子帶頭送貨物,這要是被劫財那也就罷了,要是被劫色……」
青雲紫雲翻了一個白眼。
劫色,這於你而言也該不算什麼大事吧?
他們算是聽明白了,這方家的大小姐要他們做護花使者。
「方姑娘,很抱歉,我們不去嶺南。」青雲淡淡道,「恕我們幫不了這個忙,我們要有要事在身。」
「不去嶺南?」方瓊華面上劃過一絲疑惑,「沒理由吧?要知道,這一條路下去荒無人煙,只因數月前一場大戰,現在幾乎都遇不上什麼人,方圓百里就方才那一家酒肆,再往下就是堯國邊境,與堯國相鄰的便是嶺南,無論去哪兒,你們都必定要經過這兩個地方其中一個,但云若與堯國交戰,你們多半不會去那裡……你們還說不是去嶺南?」
青雲紫雲聞言,對視一眼。
說實話,這兒的地形,他們還真是不了解。
馬車繞來繞去,郡王都沒說個具體地方,他們也不知道目的地究竟是在哪裡,此刻聽方瓊華這麼一說,才明白過來。
「你說,這一路下去必然要經過那兩個地方?」顧無歡的聲音倏然從馬車內傳出。
「呵呵,禮郡王終於搭理我了么。」方瓊華慢悠悠道,「您這趕路還真是奇怪得很啊,連地形都未了解清楚就一路前行……,您究竟是真的不懂,還是不願意幫我的忙呢?」
「一路前行,會先到哪個地方?」顧無歡再度雲淡風輕地拋出了一個問題,好似沒聽見方瓊華後半句話。
方瓊華聞言,撇了撇嘴道,「先到堯國邊境。」
「青雲,繼續趕路吧。」從馬車裡傳出的聲音清冷如霜,「這便去堯國。」
「誒,等會兒?你們還真去堯國?」方瓊華聽著顧無歡的話面上一陣訝異,隨後便道,「若是真的要去,恐怕很是不易,即便守城士兵不知你們是雲若人,你們也進不去的,只因堯國邊境的城門早在兩個月前便嚴加盤查進城的人,不是堯國人,根本不要想入內!除非……你們有特殊的通行令,呵呵。」
方瓊華說到了最後,竟是伸手掩唇低笑出聲。
「通行令?」顧無歡在馬車裡,聽著這三個字,擰了擰眉頭,終於是挪到了馬車的布簾后,伸手將其掀開,一抬眼便看見了正對面的方瓊華,他很是開門見山道,「何謂特殊通行令?」
「就是異國人,不用接受盤查便能直入堯國帝都的一個特權。」方瓊華笑道,「郡王不是經商之人,多半沒有聽說,從商的人士,若是能將生意做到其他國,很多時候能從中撈取不少好處和特權,就拿堯國的特殊通行令來說吧,我們方家作為帝都最大的絲綢商,絲綢流入其他國,其中也包括堯國,我這麼說,郡王您可不能指責我們與敵國生意來往,要知道我們方家的鋪子,有一位大主顧便是堯國的權貴之一,與我們生意往來許多年,這事可是不對外說的,看在您即將成為我的表妹夫,我這才透露出來,堯國近兩月城門難近,這大主顧便給了我們方家一個通行令,有這令牌,可直入城門不受盤查。」
「拿來。」顧無歡望著她,輕描淡寫道,「條件。」
「郡王果真是爽快之人。」方瓊華低笑出聲,「兩個條件,第一,我們方家還想在帝都里混,關於和堯國生意往來這事,禮郡王可千萬別外說。這第二嘛——」
方瓊華似笑非笑地望了一眼並肩而坐的青雲紫雲,「這兩個小哥,借我幾天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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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考英語四級的姑娘們,必過!
下章有高能,望大家準備好避雷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