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入魔

第十一章 入魔

「怎麼了?」

「師父,我能不走嗎?」盧玳覺得渾身都彆扭,存在這麼多年還是頭一次有這種感覺——能讓他感慨頭一次的事情可是少之又少。

「虎頭,為師近日便要閉關修行,你若在旁邊……」悅真子拍了拍盧玳的腦門,把他要說的話拍了回去,「虎頭聽話又安靜,為師知道你不會打擾到我,但為師怕的是傷到你。」

閉關時人入定中,神志全無,真元牽引氣機必有異動。悅真子金丹初期的修為,絕對不是盧玳這個鍊氣大圓滿招架得住的。

「還能搬回來嗎?」

他這徒弟從小就有自己的主意,有他自己的奇談怪論,把悅真子氣得幾乎倒仰的時候不知凡幾。但他撒嬌,尤其還是可憐兮兮撒嬌的模樣,這可真是頭一回。悅真子把盧玳抱過來,讓他坐在自己腿上。當年還是半截手臂長短的嬰孩,現在已經是個讓人眼前一亮的小兒郎了。

「自然還能搬回來的,就算你不願意,等到師父出了關,也會強讓你搬回來的。」

「那就好。」盧玳點點頭,忍不住動了兩下,自從能自己走,他就沒被抱著了。師兄師姐們寵他是一回事,看他一個小不點板著臉,很多時候還真是下意識的下不了手抱起來。最多和師父在鬧市的時候被拉著手以防走失,現在這樣,又讓他感覺怪怪的了。不過,不是聽到自己要搬走時的那種怪,他還覺得挺舒服的。

本來盧玳還想說:既然沒問題那我就搬吧。可既然現在怪得挺舒服,他就不動了。而是聽悅真子要怎麼說。

悅真子摸著盧玳的頭髮,既然是小兒郎當然早就不是衝天辮了,盧玳頭髮長得也好,現在跟尋常小道童一樣,梳的是一邊綴著一個發包的雙丫髻。悅真子就摸著他一邊的鼓包:「待為師出關,有些事要告訴你。」

「不能現在說?」

悅真子猶豫了片刻,搖搖頭:「這事得讓為師想想。」

「哦。」

「虎頭,再叫一聲師父。」

「師父,您真沒事?」不好的感覺又出來了。

悅真子颳了他鼻樑一下:「丁點大的小東西,操心的事情還不少。你師父我能有什麼事?收拾自己小屋去吧!」盧玳被放在了地上,悅真子還在他腦袋鼓包上捏了一把。

盧玳搬走了,他還以為最多幾個月就能搬回去,但是他忘了:修真無歲月,不只是修真,他還是魔的時候,一次修鍊也要花費漫長的時間。

一天、兩天,一月、兩月,一年……兩年……

這天,墨隨騎在樹榦上,舉著根玉杆子打成熟的蛇鱗果。盧玳在下面用煙柳編的籮筐,接掉下來的果子。他如今依舊是鍊氣大圓滿,他天分不低,又護住了一口先天之氣,其實與築基期不過是一層紙的距離。不過修真界素來都沒有十五歲以下的築基期,與天資天分無關,乃是身體所限。因此,修真界以十五為成年,男可戴冠女可及簪。

盧玳接果子的動作忽然一頓,蛇鱗果落在地面上,原本飽滿紅潤的果實眨眼間化作一團青煙消失不見。

「四公子?」墨隨奇怪,從樹上朝下看。卻見盧玳扔了籮筐,撒腿便跑。

墨隨情知出了變故,也匆匆自樹上跳下來。來到廣嵐山門這兩年,他也有學凡人的功法,放到外面也算是武功上的一流高手了。只是和修真者比起來,那便是天淵之別。他跑了兩步,連盧玳的影子也看不見了。他也不懊惱,看方向,盧玳是回他住處去了,難不成是老爺有了變故?

正想著,墨隨腳下騰空,待下落,恰好就落在了一條巨蛇的額頭上,正是黑聚流。

盧玳是感到氣機有了大變動才回來的,他趕到時,這院子中已經來了不少人。盧玳雖然一個都不認識(認不出來)但知道,這該是他猜對了,師父要出關了。

氣機的變動更為劇烈,技能能看見氣機翻湧聚攏的線條。自悅真子那間小茅屋傳出的威壓也越來越沉重,盧玳被壓得一個立足不穩,後退了兩步,腳後跟磕碰到了一塊石頭,幸好被人抬手扶住。

盧玳站穩了腳步對幫他的人致謝:「多謝師姐。」

悾蓓子:「……」

「——」一聲怪異的嘶叫突然自小茅屋中傳來,盧玳疑惑去看,發現周圍眾人都是身形一顫,更有幾人臉色青白,幾欲昏厥。

「壞了!」悾蓓子臉色一變,怎也沒想到竟然出此變故,她袍袖一揮,包括盧玳在內,反噬修為在築起後期以下境界的眾人,都被送出了院子。

盧玳眼前一花,已經跑到了廣嵐山皓嵐院,知道事情不對,隨手抓上一人問道:「到底出了何事?」

那人還暈著,發現離了小院,就立刻盤膝坐下調息順脈,根本來不及與盧玳說話。再看其他人,即便是蛇師弟黑聚流也在盤作一團吐著蛇信,唯一一個沒打坐的就是墨隨,但是他靠著黑聚流大口大口的嘔著血,情況是最糟糕的。

雖然盧玳有點奇怪為什麼自己沒事,但這時候也顧不得他多想,抬腿就朝正清院跑。

正清院並無真正的院牆,只有一堵籬笆。盧玳到時,這堵籬笆已經化作了一地齏粉,一路走去,本院中的草木也七扭八歪不成樣子,眼看著師徒居住的小屋就在不遠,盧玳卻被人一把拽住。

「師弟,別去!」拽他的乃是荊岑,他已經是築基中期,恢復極快,一睜眼見盧玳不在,慌忙追來。

「到底怎麼了?」盧玳也不掙扎,任由荊岑把他帶了出去。到了原本是正清院的院外,又見著了同樣匆匆趕來的其他眾人。

「師父……八成是被心魔所控了。」

「師父怎麼會入魔?!」盧玳都忍不住大叫了,他知道什麼是心魔,此地修真者不懼有形之魔,卻懼這無形之魔,心生之魔。這魔,其實亦是修真者自己,是他們心中最污穢黑暗之物。但是,那可是悅真子!如此清明持正堅定果斷的人,他一生中也沒見過幾個,這樣的人,怎麼會入魔?

荊岑幾人彼此看看,視線卻相同的在他身上停駐,可也只是一瞬,他們便各自扭開了頭去,沉默不已。

悅真子一生,所行清正,道心無垢,直到那一瞬天意弄人……

「和我有關?」

「和你的身世有關。」荊岑嘆息道。

「大師兄!」語鳩和趙承麻慌張驚叫。

荊岑對他們苦笑:「都到這個時候了,瞞有什麼用?說不定告訴他實情還能幫上師父。四師弟,你娘……乃是被師父無意中錯手殺掉的。」

盧玳眨了眨眼,這事他當然知道,他全程都在那看著,可是,然後呢?盧玳看著荊岑等著他下文。

「四師弟?」語鳩半天沒等到盧玳回話,還以為他驚呆了,小心翼翼的湊過來碰碰他胳膊。

盧玳這才知道他們沒話了:「師姐、師兄,我信你們說,師父是無意的。且他代母之責,把我養育至今,養育之恩我今生不忘。如果師父是因為這個原因被心魔所擾,我若與師父說明了,有用嗎?」

不長的話,盧玳說得磕磕巴巴的。誰讓他早已經把這件事扔在腦後去了?魔出於萬魔洞,無父無母,所有的魔都是兄弟姐妹,所有的魔都是生死仇敵。如果說,盧玳對一個餵了他一個多月的人類女人有什麼感想?

他是魔,絞盡腦汁想的話,也只是:她胸口有肥肉,被她抱著的時候很擠。

聽盧玳說完,荊岑三人感覺盧玳理解師父是好,但怎麼有點怪怪的?

「我帶四師弟進去!」但如今不是耽擱的時候,荊岑一把摟住盧玳的肩膀,便要帶他進正清院。

「師兄,此乃是我的護身法器,還請師兄帶上。」語鳩拿出一枚鈴鐺,將法訣教給荊岑,倉促之間荊岑來不及祭煉,記住法訣只用來防守倒是足矣。趙承麻則拿出兩粒丹藥分別交與二人,卻是凝魄丹,荊岑畢竟只是築基中期,若有事,這兩粒丹藥可將他二人自內至外,肉、身乃至魂魄一齊凍住,護他們一條性命。便是黑聚流也拿出一枚鱗片,交與盧玳讓他貼在胸前保命。

一番準備,荊岑祭起一方玉尺,青光閃爍間,攬住盧玳步入了院中。

有荊岑帶著,自是比上次盧玳自己跑快了許多,不過片刻,便已經能看見悾蓓子與……悅真子。

原本悅真子的茅屋已經不見了蹤影,只他盤膝所坐的位置該是沒變的。悾蓓子與另外幾個廣嵐山門中的長輩高手分散在四周。

悅真子的飛劍懸於他頭頂,只是原本翠玉之色的寶光,如今變作了墨綠,且光華粘稠晦澀。荊岑只瞧了一眼便悶哼一聲,趕緊閉眼,且捂住盧玳的雙眼,更是不敢繼續靠近。盧玳卻比他瞧得更清楚,他師父煉製飛劍的主料乃是一塊韻瀾玉,玉中似有波瀾流轉,如今那道青碧淺波之中,多了一股黑浪。

這便是入魔?盧玳被捂住眼睛的時候忍不住心中一動:如果師父依舊是師父,入魔其實也沒什麼大問題,回歸正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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臉盲獄主修真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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