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楊家失火
顧以芊姐妹急忙招呼丫鬟婆子上前扶著陳氏到一邊坐下,又忙著扇扇子,請郎中,又是一番忙亂,顧尚書上前接了旨。芳生激動地看著顧尚書手上的聖旨,眼睛亮亮的。他悄悄拉下蓮生的袖子:「姐,這位大人還真不錯。」
「不錯?」蓮生眉毛一挑「他當初想要你命知不知道?」
「哎,那不是沒要成嗎?」芳生望著郁世釗神采飛揚的樣子,內心非常嚮往。
出人頭地一直是他的最終夢想,因為只有這樣才能將曾經受到的傷害幾倍奉還。
「你還真寬宏大量。」蓮生很不滿,這個郁大人,手未免伸的太長。他為了扳倒顧尚書,叫顧尚書不好過,將自己姐弟連同亡母拉入這場紛爭著實過分。
郁世釗板著臉一本正經的湊過來:「恭喜蓮生姑娘,楊夫人地下有知也應欣慰了。」
蓮生腰板挺得直直的,直視郁世釗的眼睛搖頭說:「郁大人,你太不了解父母對兒女的心了。若是我們姐弟自己努力給母親掙來的誥封那是天大的喜事,母親定會含笑九泉,若是因為什麼不明不白的紛爭,一派打擊另一派而帶來的籌碼,那可不是什麼好事。」
「你現在說話可直接,大人我好傷心。」
「直接說出最好,以後避免大人費神。」
「哪裡費神,說實話我是很喜歡你……」說到這裡,郁世釗忽然停住,桃花眼頻頻放電:「喜歡你們姐弟的。」
蓮生就知道這人是狗嘴吐不出象牙,索性也不吭聲,皺著眉頭看向遠處。
這道旨意變相救了顧廉永,顧尚書現在心情複雜,根本無暇顧及其他,忙著招呼人將聖旨送到祠堂,百香案供上。而別的顧氏族親,看到顧家忽然又多了一位一品夫人,只覺得這是皇恩浩蕩,顧尚書好大的面子。還是不要招惹人家,揪著顧廉永不放了。
李氏怒氣未消揪著顧夜生就要回家。
蓮生給芳生使個眼色,姐弟二人一起上前:「大伯母,都是我哥哥不好,改日一定要他去給伯母登門道歉。」
「不必了。」李氏還是沒好臉色。
顧夜生急忙低聲說:「七妹妹,十二弟弟,你們可要小心一些,我看他們不會吃這個虧。」
「謝謝五哥我們一定會謹慎從事的。」
李氏此刻也覺得自己給蓮生姐弟沒臉也做得過了,便拉著蓮生的手小聲說:「孩子,不是大伯母我在這挑撥,你母親那人我們妯娌間相處多年最是了解的,她若是在過去那就是個花木蘭,斷斷不會為一個妾的事情自盡的,今天我算是看出來了,這事一定有問題。你們姐弟記在心裡,等到哪天芳生中舉做官了,可要為你們母親申冤啊。」
顧夜生想不到李氏會說這些,臉色為難地看看左右:「母親,快不要說這些,你這都是猜測當不得真的。」
李氏母子匆匆離去。
蓮生望著他們的背影若有所思。芳生忽然說:「姐姐,你怎麼看?」
「大伯母的話都是她自己猜測的,你也看到她現在對尚書大人一家恨之入骨,話中水分太大。」
「我信她。」芳生目光堅定地看著自己的姐姐:「母親是什麼樣性情咱們都清楚,她出身捕快世家,很多事看的透,性格也是非常堅毅。我記得當年她曾經提出和離,最後是為了我們不得不忍氣去了京城,一個一心和離的人會因為妾侍的無禮自殺嗎?」
蓮生急忙拉住他衣袖:「莫要再說了這些話你給我爛在肚裡,現在你我無權無勢,就是心裡有再多的懷疑都要壓下去。我們要等,等待最好的時機。現在萬萬不能打草驚蛇。」
鬧騰了這一場,合葬禮繼續舉行,只要將顧老婦人的棺木抬入墓穴就可以了。
郁世釗上前在顧老夫人靈位前上了三炷香,然後對顧尚書一拱手:「哈哈,顧大人,可莫要辜負了聖上和貴妃娘娘的美意啊。」
顧尚書臉上依然是嚴肅的神色:「顧某一切都依照禮法行事。」
「哈哈。」郁世釗一聲怪笑,幾個離得近的人不由變色。
「顧大人,民間有句粗話,郁某覺得到很適合大人你。」郁世釗個子高,他走近顧尚書,低頭在他耳邊說道:「先把自己屁股擦乾淨了再去管別人。楊氏夫人到底怎麼死了,恐怕只有天知地知你知了。」
郁世釗說完,哈哈大笑揚長而去,顧尚書的臉色陰沉,望向蓮生姐弟的目光就複雜了許多:楊氏的這對子女,沒安好心,以後恐怕降服不成反添了禍患啊。
合葬禮結束後幾天,顧尚書帶著家人返回京城。
蓮生姐弟並沒有前去送行。
這天,蓮生給牢內送好了飯和接班的劉婆子正打招呼說話,忽然就見劉婆子的兒子從外面驚慌失措地跑進來。
「看你忙叨叨的,可是外面有狼追你?」
「娘,剛那邊報信妹妹她難產,孩子生不下來,這都一整天了,你看可咋辦?」
「啊?」
劉婆子唬的六神無主:「怎麼辦怎麼辦?」
「哎,嬸子,你趕緊去看看啊。」
「我這還得當值啊這不是。」
蓮生心想這時代女人生孩子一隻腳在鬼門關,實在兇險,自己不如就做點好事了,於是勸慰道:「嬸子,你莫著急,我今晚就替你當值,你先去看看你女兒是正經。」
「蓮生,你可真是太好了,等過幾天嬸子幫你當值哈。」劉婆子急急忙忙跟著兒子就跑。
這時路過一個小衙役,蓮生喊道:「麻煩去我家給我哥哥嫂子說聲,我晚上替人當值,不回去了。」
「好咯。放心吧。」
天擦黑的時候,芳生拎著個食盒過來了。
「嫂子不放心,讓我給你送點吃的來。」
蓮生當值的地方點著油燈,一張方桌上散落著幾張紙。芳生翻起看到都是些曲里拐彎的奇怪字樣,不覺愣道「姐姐,這些是什麼字?」
蓮生一看是自己用英文記得一點日記,急忙搶過笑道:「是我瞎寫的鬼畫符,哪裡是什麼字。」
蓮生在一邊吃東西,芳生坐在那拿出一本書來看。
過一會蓮生吃完了,芳生說:「你一個人當值也挺沒意思的,今晚我要把這本書看完,就在這陪你好了。」
「那可使不得,你不睡覺了?」
「前些日子耽誤不少功課,這下月就要去考試了,我得補回來。」
蓮生想想就由他了,自己也經歷過辛苦讀書的階段,這世間的事情都是這般,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蓮生將碗筷都拿出去洗乾淨,又去女牢巡視一圈,回到房間時聽著外面小心火燭的梆子聲顯得格外幽怨,抬頭看看天,月亮有點毛毛的,朦朧不清。
蓮生拎著燈籠在府衙內又走了一遍后回到女牢門口,自己當值的小屋裡,芳生看書聚精會神。蓮生也不敢打擾他,靠著牆壁漸漸睡去,也不知睡了多久,忽然被人推醒。芳生睜大眼睛,喊著「著火了,著火了。」
「啊?哪裡哪裡。」蓮生以為是女牢出事了,瞬間精神,跳起來左顧右盼。
芳生眼睛通紅:「是咱們家著火了!」
晴天霹靂!蓮生愣在那「什麼?咱們家?」
蓮生這才看到外間站著劉捕頭手下的一個捕快,只見他一身的泥水,極為狼狽,氣喘吁吁地說:「楊捕頭家著火了,劉頭聽人說你當值,叫我來替你,讓你趕緊過去!」
蓮生慌亂的忘記了道謝,拉著芳生就往家跑。
果然,出了府衙大門,就看著自己家方向的天空一片紅彤彤的,焦糊的氣味隨著風飄過來。蓮生和芳生一路跑到楊家,看到圍著好大群人,正院額房子已經燒塌架了,劉捕頭帶著衙役和四鄰正往裡面使勁潑水。見蓮生過來,偏院租住的王婆子嚎啕大哭:「蓮生姑娘,你哥哥家人都已經……」
蓮生聞言如被冰雪渾身冰冷,劉捕頭嘆口氣,帶著蓮生來到一邊,只見地上排著五具屍體,三大兩小,都已經燒的焦黑辨不清面目。
芳生噗通一下跪倒在地,捂著嘴痛哭失聲。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蓮生眼睛通紅,抓著劉捕頭胳膊搖晃著:「劉頭,怎麼會這樣,他們怎麼會逃不出來?」
「我也奇怪,偏院的人起夜發現失火時已經燒的很厲害了,楊捕頭家裡一直一點動靜都沒有,也沒人聽到呼救。」劉捕頭低頭貼著蓮生的耳朵說:「我懷疑他們在失火前已經遇害。」
「是誰,是誰要這樣做?」蓮生來到這個時空后不久楊氏去世,就一直跟著表哥一家生活,在她心中楊泉夫妻那就是血肉至親,和芳生一樣是她最在乎的人,她緊緊握著拳頭,眼淚一串串不停的滴落。
「我已經命人搜索火場附近的可疑人。」
劉捕頭嘆口氣:「現在還是先送楊捕頭一家去縣衙停屍房吧。」
一想到親人們就要被送到那個冰冷陰森所在,蓮生和芳生抱頭痛苦,街坊四鄰也跟著摸著眼淚:楊家娘子平素熱情爽朗,這一條街住著捕頭,小偷小摸都不敢來,誰能想到天降禍事。真是太可憐了。
蓮生讓芳生在火場候著,自己跟著劉捕頭送表哥一家的屍身回去。
衙役們找來一個大被單,將屍身裹在一起,然後抬著往衙門走去,一路上都默默無語,氣氛極為壓抑。
這時有人在後面喊「劉捕頭,劉捕頭請留步。」
一個小混混摸樣的人跑上前來:「小的是旁邊街的牛二,這四鄰都認得小的。」
劉捕頭點點頭:「你有何事?」
「小的白天輸了不少錢,怕家裡的母老虎發威不敢回家,在外面吃點酒,半夜才晃蕩回來,路過楊家時小的和一個人撞上。你們猜那人是誰?」
牛二還想賣關子,卻看到蓮生盯人的眼神格外滲得慌,於是急忙接著說:「就是那小白臉范其范秀才,他慌慌張張從楊家跑出來,小的還想真是晦氣,怎地撞上這麼個貨,小的灌多了黃湯當時也未多想,等小的聽到楊家失火,這才明白過來。」
「很好,牛二。你多在酒肆賭坊中轉轉,要是還有新的情況隨時告訴我。」劉捕頭掏出幾錢銀子給他,那牛二咧嘴答應著。
「馮慶,王江,你倆速速去尋找那范秀才。」
「是。」兩個捕快領命而去。
此刻已近黎明,蓮生望著東邊的亮色,心裡暗想:不會是范其,那人如此單薄如何能打得過表哥?將全家制服?
劉捕頭也看出她的心思,安慰道:「還是先請仵作看后再說吧,一定會給楊頭一家一個公道。」
蓮生緊咬著嘴唇點點頭,咽下淚水,暗下決心:如果表哥一家真是被人害死,不管付出多少,都要報這血海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