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更新新新新新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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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_79887她或許是認識那個女孩的,兩人甚至有了目光的接觸。

她知道她看得見自己,可惜她並沒有機會上前詢問,女孩的消失就如同她出現一樣突然,沒有留下任何痕迹,除了那句好久不見和在下棲身上停留過久的視線。

「下棲,那是誰?」她能問的只有下棲。

「……」下棲沒有反應,只是愣愣地看著那個女孩消失的地方。

下棲晃神的樣子有些嚇到她,她上前扶著下棲,又輕聲喊道:「下棲?」

「啊?」下棲這才如同驚醒一般轉回頭看向她,卻又很快移開了目光,只是看著女孩消失不見的地方喃喃自語,「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下棲?……下棲!」

下棲有些失魂落魄地離開了,一句交代都沒有,也是從那一天開始下棲變得更加奇怪了,就連四周的氣氛也是。

下棲變得很奇怪,她每天都吃得很少,也不怎麼說話,還是會努力幫著家裡幹活,但每日做的最多的就是到她為那位神明做的祠前坐著,所剩無幾的笑容也只有在那裡才存在。

她什麼都做不了,只能默默地在下棲身後陪伴,而在那之後的則是下棲父母的無奈嘆息和村民背過身後的細細碎語,來自四面八方的異樣氣息好像又靠近了些。

很多次,下棲在回家的路上會被村裡的幾個小孩砸石頭丟泥塊,被罵成是邪魔附體的老女人,但她卻從不較真,只是默默地站起來拍乾淨身上的塵土繼續走在回家的路上。

下棲確實比她想象的還要堅強,可事情並沒有因為她的忍讓而結束,砸石頭的小孩已經厭倦了,他們改而去惡作劇式地去破壞下棲家田裡的秧苗,但這次他們卻沒有得逞。

她出手了,準確地說也不算真的做了什麼,她只要靠近他們,那些依附在身上的妖魔就會瘋了一樣逃開。

已經很久了,那些不屬於現世的東西一直躲在暗處,又或是慢條斯理地漂浮在空氣中,他們窺覬中所有活著的人們,只要有了機會就伺機依附上去,而他們喜愛的正是人類最為負面的情緒。

村民們排擠下棲一家的情況也是因為這些東西的匯聚而變得越來越嚴重,讓本來的一件小事無限擴大,她可以阻止一次兩次,卻沒有辦法時時刻刻為下棲驅趕那些東西,那些流著口水、醜陋至極的東西。

她知道的,再這樣會發生非常不好的事,躲在天際的東西離得更近了,像是有什麼人正在引導它們過來,所以——

「下棲,不要再等了。」

「下棲,不要再等了。」

「下棲,不要再等了。」

……

但回應她的永遠只有那個落拓的背影和寂寥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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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又過了幾個月,在下棲父母的愁容不展中有人又來求親了,來人穿著簡素卻看得出全身都是好料子。

下棲長得很漂亮,就算韶華不在,也沒有減去她的半點容姿,有人再來求親也並不奇怪。

那人說是為了自家老爺求親,那是一個年逾半百的富商,僅是因為前幾日在街上的一面之緣,便有了納下棲為府中姬妾的想法。

對方的聘禮很多,態度也並不強硬,因為沒有一戶普通農家會拒絕這種要求,能嫁入富戶就代表可以不用在為賦稅和生計憂愁,可以過上穩穩噹噹的日子。

這對於現在的下棲家是求之不得的,其一是下棲的婚事本就是他們急於解決的問題,其二是因為今年他們家的田根本沒能收穫多少糧食,簡直像中了惡毒的詛咒一樣,而眼看交賦的日子一天一天臨近。

下棲沉默不語,她知道的,只要自己點頭就可以解救一家人,村裡人也不會再把她當瘋子對待,她知道的,那個她要等的人或許永遠都不會再回來,她知道的,自己應該答應的。

只是在她那個點頭之前,父親先說了話,出乎意料地回絕了這門親事,用的理由是下棲身患惡疾,在這個年紀仍未出嫁正是最好的證明。

來人眉頭皺得很緊,臉也黑得可怕,他是沒有想過這家人會拒絕這麼天大的好事,冷哼一聲便拂袖而去。

結果就是這麼不歡而散,下棲看著自己的父母重重地把頭磕在了地上,久久未再抬起,她終於明白了自己的父母其實從未放棄過自己,用自己女兒的一生換來的溫飽沒有任何意義。

下棲哭了,哭得特別傷心,她說著對不起,卻又從未言及後悔。

下棲的父母也哭了,他們說沒有關係,他們知道自己的女兒還是原來的樣子,才不像外人說的那樣不堪,不願意嫁人那就不嫁,重要的是一家人可以在一起。

下棲擦乾了眼淚說好,她相信,一切都會好起來。

她露出些許欣慰的笑,她也這麼相信著。

只是之後的發展告訴她們,噩夢其實才剛剛開始。

拒絕求親后的一個月,下棲的父親放棄了幾乎顆粒無收的田地,憑自己尋水源打井的本事出門掙錢,可沒到三天就傳來了下井后不慎淹死的消息。

下棲的母親本就身體不好,這個消息一傳來,她便一病不起。

一夜之間,下棲的世界崩塌了,家裡所剩無幾的錢全用在了給母親看病上,買來的葯只夠吃上三天,家中的米缸也早就空了。

下棲在饑寒交迫中出門向村裡的人求些糧食,但得到了只是緊閉的大門和事不關己的漠視。她沒有辦法,只能跑到山上去找些能吃的東西,而這一找就是好幾天,下棲失足落下了山崖,昏迷了一天一夜,等拖著滿身的傷帶上好不容易摘到的幾個野果子回去的時候,下棲母親的身體都已經涼了好久了。

「阿媽……阿媽!」

已經沒有人會在回應她了,在這個家裡。

下棲癱軟在地上,面無表情地看著前方,沒有任何焦距,想要哭也哭不出來,因為眼淚早都已經流幹了。

身後的風穿堂而過,帶起了一地塵埃,她的家也已經被吹散了。

「下棲……下棲……」

她努力叫著下棲的名字,卻鮮少會再得到回應,她的存在似乎正隨著時間的流逝而逐漸變得脆弱。

可她現在還在這裡,所以拜託了,請不要再露出這樣的表情,下棲。

她多麼想一直陪在她身邊,只是她還能堅持多久?

力量的流逝讓她在一天內的大多數時間都只能陷入沉睡,而醒著的時候就只能看到獨自一人的下棲在房裡或者那個祠前沉默著。

失去了一切以後,下棲的精神支柱就只剩下那個很遠很遠的約定了,她又變回了從前的樣子,又或者更糟。

「為什麼……為什麼你還是要來這裡?!」她忍不住對下棲大聲說話,第一次有了生氣的感覺,「所有的不幸都是從這裡開始的不是嗎?!」

「……」

「你到底知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啊?!」

「就是因為知道發生了什麼!」下棲大聲地喝止了她的話語,她跪倒在祠邊,遲了太久的眼淚流了下來,「……我才會來這裡。」

就是因為知道自己已經失去了一切,所以才將最後活下去的意義託付在了漫長的等待上,她只是找了個會給自己帶來最大勇氣的東西來支撐自己說不定下一秒就會支離破碎的心。

「除了等待,我真的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她沒有再說話。

下棲不是不明白,而是太明白了,所以才希望自己可以變得不明白一些。但這始終只是逃避的一種方式,她卻沒能再不忍心開口去打破。

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過去了。

有人來過,卻又走了,然後就再也沒有人過問下棲的家,或許就連死亡的降臨也不會驚擾到任何人。

而下棲似乎也習慣了這樣一個人的生活,日出日落,春來秋去,只是人越發地消瘦了下去,以比常人快上許多的速度。

她多數時間都在沉睡,她不知道下棲有沒有好好吃飯,有沒有好好睡覺,每次睜開眼也只是看到下棲獨自坐著的身影,跟睡下前看到的一模一樣。

又一次的,她在沉睡中蘇醒,外面的天已經黑了,下棲依舊沒有生氣地坐在屋子裡,廚房的食物也完全沒有動過。

她已經受夠了看到這樣的下棲,她第一次主動離開去了下棲做的、那個供奉名為夜卜的神明的祠那裡。

她想一腳踹翻那個該死的東西,但結果當然是失敗了,她只能指著那個石頭房子大聲質問,就好像對方真的能聽到一樣:「喂!你不是神明嗎?!如果你真的存在就不要裝死啊!就算你真死了也給我先出來把話講清楚!下棲等了你多久你知道嗎?!如果你沒辦法承諾任何東西就不要無端端給她希望!」

她一開始還是有理有據,到後面就完全是個人情緒佔了主導破口大罵。天知道,她想這麼做已經很久了,她不管對方是不是真的什麼神明,會不會有天罰,反正她已經是亡靈了,最慘也不過如此,她唯一討厭的只是那個騙女人的混蛋神明。

但這一頓宣洩過後,她沒有等到那個神明的回罵,那是當然的,要是真的這麼容易罵出來問題倒也簡單多了。

她只能頹敗地回去,卻在不經意抬頭看向天空時露出了慌張的神色——該死,什麼時候來的這麼近了?

「不快點回去嗎?」有個輕甜的女聲忽然湊到她的耳邊,很近很近。

「誰?!」她猛地轉過身,可後面空空蕩蕩,什麼都沒有。

但是她心下真的有了不好的預感,忙向下棲的家跑去,可她回去時那已經沒有人了,下棲習慣坐著的位置上只有一些被撕爛的衣裳,門前凌亂的腳印證明有外人來過。

「下棲……下棲!下棲!」

她的大腦一片空白,她不敢去細想發生了什麼事,只能狂奔出去,呼喊著下棲的名字,卻也不知道她能不能聽到。

找到下棲並沒有用很久,從一開始她往天空烏雲密布的一角跑去,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覺得下棲會在那裡。

那是一條水流湍急的河道,與下棲來回村子與祠所在處常會經過的小溪相連,她獨自站在河邊,幾乎成了破布的衣服掛在她身上,上面滿是血跡,卻不是她的。

「……下棲。」她叫了她的名字,聲音卻在顫抖。

「啊,阿喜,你來了」下棲轉過了身,眼睛里卻沒有半點光亮。

「下棲,我們回去好不好?」她笑得很勉強,伸出手慢慢向她靠近著。

「回去?」下棲疑惑地看著她,又低頭看向自己血紅的手,最後恍然地搖了搖頭,「我已經沒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了。」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她看到了,巨大的妖魔盤踞在下棲身上,正在不停說著引誘她的話語,訴說著通往極樂最快速的方法。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她才不過離開片刻就成了這樣?!

「對不起,阿喜。」下棲的笑很凄涼,髮髻被晚風吹散,青絲間竟然有了几絲白髮,在月光下顯得格外滄桑。

她一愣,算來她與下棲已經不知不覺相伴了八年之久,如今的下棲三十有餘,早已過了女子最美好的年華,再驚艷的面容也敵不過歲月的侵蝕,再加上近些日子接二連三的打擊,她這年紀竟已顯了老態。

「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下棲伸出雙手怔怔地望著,多年的勞作讓她的手變得更加乾燥皸裂,染上的鮮血更是觸目驚心,「她說得對,人類真的太脆弱了,脆弱到連一個約定或許都等不起。」

「她?」她不明就裡,出聲道,「等一下,下棲。」

「人類總會生老病死,或許在他回來之前,我就已經是個白髮蒼蒼的老太太了吧。」下棲說著又忽然笑了,是那種久違了的達到眼底的笑,「不過現在已經沒關係了,她告訴我了哦,能永遠留在他身邊的方法。」

「你到底在說什麼啊?!」

下棲搖了搖頭,沒再說什麼,只是再次轉回身將那個好似無人看懂的背影留給了她。

——下棲死了。

她拖著殘破的身體和僅存的那麼一點希冀投了河,她最後告訴她,這裡是當初救回他的地方,說不定一覺醒來便能再見,可她卻始終沒有道出個緣由,最後的最後也只是一句——

「對不起,阿喜。」

她是想阻止的,但話到了嘴邊卻發不出聲,想要跑過去緊緊抱住她卻邁不開腿,伸出去的手臂觸不到她的衣角,眼前的視界不斷放大,她唯一能感覺到的只有下棲投河瞬間濺起的水滴,格外冰涼。

湍急的河水帶走了下棲,她循著水流的方向找了一晚上,終於在幾塊大石頭間找到了她,早已經沒有了呼吸的她。

嗯,下棲是真的死了。

她彷彿又看到了下棲笑著的樣子,又聽見了她每一聲的淺笑低語,她想起了下棲握著她手的溫度,可這一切美好的東西都隨著死亡漸漸褪色,變為單調的黑與白。

死亡——這是唯一沒有辦法挽回的事。

她怔怔地望向被大水沖刷的孤單背影,心就如同被人碾碎了一樣,好像躺在那裡的不是下棲,而是她自己,眼淚不由自主地流了滿面,她緊緊拽著胸前衣服,感覺快要喘不過氣了,張開大口想要呼吸,但是湧進身體的氧氣卻傳不到大腦。

下棲……

下棲……

下棲……

下棲……

下棲……

手腳抑制不住地顫抖,她膝蓋一軟狠狠摔倒在了地上,想要前進一步都做不到,腦袋變得相當沉重,只有眼淚不停流下,視線連同意識一起漸漸變得模糊起來。

「下棲——!!」

只可惜,這聲呼喊無法傳遞到彼岸。

她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倒在地上不得動彈,力量就像和著流水的節拍一同流逝了,沒有下棲的世界於她沒有任何意義。

她很快失去了意識,唯一的遺憾就是沒能親手把下棲的屍體帶回岸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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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她沉睡得稍微久了一些。

她醒不過來,只覺得自己好累好難受,情緒似乎一直在受到什麼東西的影響,有股可怕的力量在胸腔快要炸開來了。

她似乎聽到了什麼,是叫喊、哭泣、破碎、撕裂的聲音,她想聽仔細,卻沒有辦法靠得太近,炙熱的東西或許會將她灼傷,可在持續了一段時間后她忽然又感覺自己置身於一片冰寒之中,伴隨刺骨之痛。

……好像發生了什麼可怕的事?

終於,在顛沛之間她掙扎著醒了過來,第一眼所見的卻是個陌生的男人,他的心情似乎很好,嘴角一直高高揚起,他伸手過來摸著她的腦袋輕聲細語——

「真是可憐呢,要不要跟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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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良神]我曾經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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