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8章 相思
南宮雅醒來已是兩天之後,眼睛還未睜開,便先喊了一句,「流徵……」
無人應答。
南宮雅只好費力地撐開了眼睛。
這時她才發現自己趴睡在一張軟綿綿暖融融的大床上,渾身乏力,背上隱隱還有些痛,但同時又覺得那痛處似乎被敷了一層什麼冰涼涼的東西,那東西的涼意讓那痛楚減輕了不少,也就不覺得那麼難受了。
南宮雅試著挪了挪身體,歪著頭看了一眼。
床邊趴著一個身穿白衣的人,似乎睡得很沉,一動不動。
南宮雅心中一喜,又提高聲音喊了一句,「流徵——」
那人總算是醒了,先是動了動,接著好像有些沒反應過來似的,半天才慢慢地抬起頭來,看了一眼南宮雅。
不是流徵。
竟然……竟然是南宮頌!
還在千霄峰上的時候,南宮雅痛得要命,一直昏沉沉的,後來發生了什麼也沒有印象了,只記得她被流徵抱在懷中,再後來的事情全無記憶,她似乎是失去了知覺,昏迷過去了。所以之後所有的遭遇,她都不知道,那麼,她就更不明白,自己明明與流徵在千霄峰上,如何會突然……
突然在這麼個房間里,而守在床前的竟然是南宮頌!
「你……你怎麼會……」
「你還惦記著那個拐騙你的葉流徵!」南宮頌面色極差,說話的語氣也很難聽,「你知不知道,如果我和大哥晚去一會兒,你就要被她害得沒命了!」
南宮雅有些怔愣:「你們?是你們來了,救了我?」
「是。」
「那……那流徵呢?她怎麼樣了?」
南宮頌並不答話,只是盯著南宮雅看,眼神十分奇怪。南宮雅莫名覺得有些心虛,有種小時候說謊話快要被人揭穿的強烈感覺。
「你早就知道葉流徵是女的,對不對?」
南宮雅瞪大了眼睛。
知道了!他……他知道了!他們……他們都知道了?這意外來得突然,但很奇怪,南宮雅竟然又並不覺得有什麼害怕或者不敢面對的情緒。其實,她從前也曾經暗地裡設想過,假如南宮家的人知道流徵是個女子,會如何呢?會激烈反對,還是會無奈接受?但是她不敢去試,她寧願隱瞞這一切,假裝自己與流徵是可以接受到南宮家的認同和祝福的。
只是沒想到,這麼快就被揭穿了。
對了,她想起來了,她與流徵上山的時候,九娘勸流徵換回女裝以避開上官家的搜捕,她也很開心地對流徵說「我很喜歡看你穿裙子」,再然後,流徵就換回了女裝,與她一同上山了。南宮風和南宮頌在此時來,自然也就看到了……
南宮雅在心中嘆了口氣。
「我知道。」
「那你還……」
「我喜歡她。」
「什麼?」南宮頌簡直不敢置信,「一定是她……是她拐騙了你!一定是!」
「不……不是的。」南宮雅搖了搖頭,「我們兩情相悅,誰也沒有騙過誰,從一開始,我就知道她是女子,但是那又如何?論起來,還是我先喜歡她的,是我『拐騙』了她。」
「南宮雅!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我當然知道,我說……」南宮雅定定看著南宮頌,「我喜歡她,我要跟她在一起,一輩子都不分開。誰都……誰都沒辦法分開我們!」
「誰都沒辦法分開你們?」南宮風不知何時走了進來,冷聲道,「那麼,她為什麼丟下了你,讓我們帶走了你?」
「她……」
「她丟下了你,自己上山了。」南宮風毫不留情地接話。
南宮雅的眼神黯淡了下來。
南宮頌看得有些不忍,想了想又勸道:「你……對她那種人沒什麼好傷心的,不值得。你才醒過來又說了這麼久的話,要不要喝水吃東西?背上還痛不痛?」
「痛……」
南宮雅只哼唧了這麼一個字出來。
「我再去喊大夫來給你看看!」南宮頌站起身來往外走,想了想又回頭朝南宮風吩咐,「喂,你給她喂點吃的!」
南宮風難得沒有反駁南宮頌,先是倒了水給南宮雅喝,接著又吩咐客棧的小二準備些清淡的吃食上來。
這過程里,南宮雅歪在枕頭上一聲不吭。
但她的心裡卻不是那麼想的。
或許,若是這件事再發生得早一點,她真的會害怕會想要退縮。可前幾天,自從她與流徵在千霄峰上遇到了那個叫章承軒的男子,她才發覺自己心中早就有了答案。
世人眼中,必定得是一個男子,一個女子,才是般配的一對。可她與流徵,卻是兩個女子。即便流徵願意為她一生都女扮男裝,那又能如何?她不喜歡這樣,她喜歡的,本就是身為女子的流徵。
她想要選一條可以堂堂正正地站於人前的路。
——以真正的面目,有敢於面對天下人異樣眼光的決心。
南宮雅想試一試,因為她以前還從沒有過這樣堅定的想法。但是,素來膽小的她,連為流徵捨命的勇氣都有,又怎會不敢與流徵站在一起?
同樣,她也相信,流徵也一定是願意的。
南宮雅靜靜等待著這一天。
所以此刻才一定要讓身體快些恢復,為了流徵,為了她自己。
只是……
不知道流徵此時在哪兒?在做什麼?有沒有想起過她?
千霄峰上,流徵的確在想著南宮雅。
因為她與花姑已經被困在石洞中整整兩天,實在無事可做,也只有偶爾想一想南宮雅,才能讓她覺得時間不那麼難熬。
原本她們打算歇息一晚就上山,可沒想到第二日突然開始下起冰雹,砸下來的冰有拳頭大小,若有一個不慎,恐怕真能將人砸出什麼三長兩短。好在花姑早就在石洞里儲備了不少乾糧,倒也不至於被餓死。
第三日倒是沒下冰雹了,可卻發生了比冰雹更可怕的事。
不知是否因為冰雹的緣故,山頂上發生了雪崩,巨大的雪塊和著碎冰轟隆隆地滑下來,恰好將這一片全都掩埋了。幸虧她們藏身於石洞,否則只怕是凶多吉少。但躲在石洞里也沒好上多少,洞口被深雪掩埋,一時之間竟然出不去了。
連一向洒脫的花姑也面露憂色。
流徵也不多言,只是悶聲幹活,一點點地將洞口的雪挖開清除。
「這麼多雪堵在外頭,你這麼挖,那要挖到什麼時候才能挖完啊?」花姑不免有些煩躁,「你爹在山上也不知道怎麼樣了……」
「可若是不挖,便一輩子也挖不完。」
流徵惦記著花姑的手不好,便讓她歇著,自己找了塊平滑的石板,一邊試探方向,一邊儘力挖雪。
「喂!」
「嗯?」
「哎……」花姑突然長長地嘆了口氣,又不說話了。
流徵知道她的秉性,也懶得追問。
「早知道這樣,就不讓你出來了。」花姑突然丟出這麼一句沒頭沒尾的話,頓了頓又問她,「你後悔離開村子嗎?」
「不後悔。」
「哦?」花姑嬉笑道,「我知道了,因為離開村子,你才遇著小雅雅,是不是?」
「是。」
「不過這件事……」花姑突然道,「我並沒有告訴你爹。只怕他若是知道了,會不高興。你想沒想過要怎麼跟他說?」
「嗯。」
「嗯是什麼意思?」花姑瞪她一眼,「先說好,我不會幫你說話的。你自己搞定吧。」
「嗯。」
花姑見她態度冷淡,不免又不高興起來,冷哼一聲:「你真是沒意思極了!所以我才不喜歡跟你呆在一處。若是小雅雅在這兒就好了,就算是讓我教她點什麼枯燥無趣的功夫,都比與你聊天要有意思!」
提到這個,流徵倒是忍不住問了一句:「你為什麼教她功夫?」
「啊?」花姑想了想,才道,「我也不知道。那時候,我試探她功夫,察覺她一點都不會,我問她為什麼不學功夫,她當時的表情……」
「怎麼了?」
「好像很難過,很孤獨,很悲傷。」花姑又道,「見她那個樣子,我覺得心裡很不好受。所以我問她『要不我教你點功夫?學嗎?』她聽了很高興,兩隻眼睛都亮了起來,但是又十分膽怯地問我『我……學得會嗎?學會了之後……會很厲害嗎?』那時候,我一下子就喜歡上她了。我心裡想,我怎麼就生不出一個這麼可愛,這麼乖巧,這麼惹人疼的女兒呢?」花姑說到這裡,便用眼神去瞟流徵,可看了之後卻失望了,流徵面上根本就沒有一點嫉妒,失望,生氣……甚至連一丁點不滿都沒有。
流徵只是嘆了口氣。
不用說,她是想到了南宮雅。
南宮雅其實是個很活潑開朗,很喜歡笑的人。但花姑此時一回憶起來,卻又覺得,那是一個很怕孤獨,很容易害怕的小姑娘。她受了傷,被迫與流徵分開,不知道這個時候會怎麼樣?會不會一個人偷偷躲起來哭呢?
花姑想了想,腦子裡竟然就真的浮現出南宮雅悶著頭小聲抽泣的樣子。
「喂,木頭女兒,我也來幫手,我們得快點。」
「快點?」
「對!天下蒼生都等著我們去拯救!」花姑雖然只有一隻左手可用,但她速度卻也不慢,「你爹等著我,小雅雅等著你,我們身上的擔子重著呢!」
流徵愣了愣,笑了。
她頭一次覺得花姑的話說得這麼有道理。
而另一頭正在挖雪的花姑卻突然驚叫起來:「啊啊呀,你……你竟然會笑?你的臉原來不是癱的啊?你什麼時候學會笑的?我這個當娘的怎麼就不知道呢?」
流徵被堵得無奈,剛想說話,卻突然聽見洞口之外又是轟隆一聲巨響。
「快!退後——」
作者有話要說:過渡一下……相思什麼的就是你想著我,我也想著你,所以叫相……思……
下章開始慢慢揭露真相。_(:3∠)_
小雅雅這是準備要出櫃的節奏啊!(喂!醒一醒!)
離完結越來越近有點捨不得了……
昨天碼字真的碼了整整一天,從早上起床寫到晚上睡覺……
半死不活的作者表示分分鐘有想棄坑的衝動!
最後,強烈的道德責任感讓我勇敢地站了起來!tot我真是一個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