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將來人引至閣樓一間雅緻空房,老鴇揮退小丫頭,親自為他斟一杯茶,「奴家名喚雲仙兒,大爺如何稱呼?」

「在下姓黃。」原來來人正是黃陵。

「原來是黃爺,不知黃爺今日前來,是向奴家詢誰?」雲仙兒端坐對面,紅唇勾笑。

黃陵略一沉吟,「不知仙兒姑娘可知,四年前被流放至此的一對雙胞官妓?」

嬌柔身軀一僵,但極快恢復常態,「自然……是知道的。」

「那姑娘可知她們如今何處?」黃陵精神一振。

「這……不知黃爺……」

「姑娘可知那雙胞姐妹原為將軍花安南之女?在下原為花將軍部下,承蒙將軍救命之恩,花家落罪,如今只能盡綿薄之力,為花將軍照顧千金。」

當年大元帥花安南一生戎馬,膝下還有一雙傾城絕色女兒,卻因在新皇選妃之年,被查出通敵叛國之證,花將軍百口莫變,最終不堪受辱自刎而盡,府中男丁抄斬,本應送進宮中享一世榮華的千金小姐竟一夜之間淪為官妓,發配雲州。

紅唇輕顫,曾為花家大小姐的雲仙兒不想如今還有爹爹部下記得花家,她抬眼直視大馬金刀坐於眼前的雄偉男子,「奴家斗膽,黃爺名諱……」

黃陵心思一動,傳聞花家雙株擁有閉月羞花之貌,眼前這女子即便艷妝濃抹,也遮不去那風華之姿,莫非……「在下黃陵。」將府之後當是知曉他的身份。

威武將軍黃陵!雲仙兒頓時明了,曾聽爹爹多少次誇讚後生可畏,還曾嘆息若非女兒進宮之事已定,定要結翁婿之親。思及爹爹面容,雲仙兒身形一動,在黃陵面前跪了下來,「罪女花破月,見過黃將軍。」花家落破,她們嘗盡世態炎涼,如今貴為天子重臣的黃陵還能記得爹爹之恩,為此她也是要跪下的。

「請起。」黃陵一把托起她,「花大小姐。」

曾經尊稱道盡滄桑,花破月壓下哽咽,「奴家受不起。」

「末將始終堅信花將軍為人。」黃陵說得鏗鏘有力。

花破月眼眶微濕,但她迅速抹去,抬頭已是一片清明,「將軍此來何意?」

「花大將大恩,黃某無以為報,若小姐不棄,你姐妹二人便隨黃某回府,雖不能以妻室相迎,側室之位定是有的,兩位小姐受盡三年風波,此後便在黃某府中一生安好罷。」

這是極為難得的承諾,雖曾為千金,然而已然墮落風塵的女子為世人唾棄,黃陵身為一品大將軍,側室之位也是榮華,對於處於苦海的女子而言,猶如天上掉餡餅也不為過。

聽聞黃陵言畢,花破月愣了一愣,全無歡喜之色,「將軍,奴家……」

此時一道突如其來的殺意令黃陵一頓,皺眉大喝,「來者何人?」長刀離鞘,他自窗閣一躍而出。

花閣對面樹叢中一道黑影閃過。

花破月快速移至窗檯,注視著黑漆漆的樹葉搖晃,微蹙了秀眉。

一盞茶后,一道黑影又從窗外閃了進來,半側軟榻的花破月抬眸,卻不是黃陵,而是面無表情的韓震。

她似是一點也不意外,也不起身,輕搖團扇涼涼地道:「不是誇武學奇才么?這般容易便被人發現。」

韓震沒理會,黑眸盯了她曼妙身軀半晌,直到花破月微惱的眼神傳來,他才在圓桌前坐下,翻了個小杯,「倒茶。」他丟下一錠銀子。

花破月哼了一聲,過了一會才懶懶起身,上前一手不甚誠意地為他倒了茶,突然問道:「你說我若是厚著臉皮接受黃將軍的好意……」

韓震重重一拍桌子,瓷杯都跟著跳了起來,茶水濺在絳色桌布上。

花破月波瀾不驚,看向他飽含怒意的眼。

兩人莫名僵持許久,韓震臉色越來越沉,「不願做妻甘願當妾,你當真好!」說完他站了起來,像是不願再與她多呆一刻,怒氣沖沖擺手而去。

花破月望著他離去的背影,緩緩躺向軟榻,如雲秀髮散落一片。

沈寧大清早起來,給李家老二請了安,換了身男裝輕輕巧巧跑步去了鏢局,見韓震背著手看鏢師打拳,涎著笑跑過去,「韓震,教我輕功吧。」她非常好意思地每日一問。

「韓家內功傳男不傳女。」韓震也第一百零一次地拒絕。

「都說了別這麼死板,你不說我不說誰知道。」

「胡鬧。」韓震皺眉。

沈寧挑了挑眉,這廝極會修身養性,今天看起來有些焦躁,原因當然只有一個,「大花又把你惹毛了?」

戳到痛處,韓震皺眉不語。

「你都追人家三年多人,還沒把人拿下來,我怎麼好意思認你當師父?」沈寧恨鐵不成鋼地道。

韓震斜她一眼,這二者有何關係?還有,他何時打算收她為徒了?

「那啥,不如這樣。」她頓了頓,「你教我輕功,我幫你撮合成功。」她憋著這張王牌很久了,一來是想考驗韓震誠意,二來覺著這兩人的事還是兩人解決比較好。誰知她看了兩年,這韓震把妹方面就一木頭,整天就知道「我娶你為妻」這一句,這麼沒情調誰能嫁?

韓震眉頭皺得更深了。若說是這世上還有誰能讓那固執之極的女人聽上一兩句話的,除了眼前這個叛經離道的李夫人沒有別人。如今她主動開了這個口……他生平第一次猶豫,但眼見黃陵自內院而出,他頓時清明起來,「她嫁我為妻,便教你輕功。」

「你當上街買菜呢!大花什麼脾氣,這事得慢慢來,還得找准機會!」沈寧瞪未來師父一眼。

韓震眉頭就沒鬆開過,女人怎地這般麻煩。

「大花她,只是覺得現在配不上你,你別急。」見他這副模樣,沈寧還是勸了一句。

「我不在意她為何在意!」韓震冷冷甩下一句,上前示意鏢師收拳。

這意思有點意思……沈寧摸摸下巴。

此時黃陵走到跟前,這才看清方才與韓震說話的年輕男子竟是女扮男裝的李夫人,眼中異光一閃。

「黃公子。」沈寧一點也不避諱地與他招呼——她壓根就不知道要避諱神馬。

「李夫人。」

「黃公子在此可習慣?」

「安好,多謝李夫人掛記。」

「黃公子太客氣了,對了,三人不是說來尋人的么?昨日有無進展,需要我幫忙么?」沈寧熱情地問。

「此人在下已有眉目,待瑣事一了,在下便帶了她們離去。」

嘿!還真是來找人的?「那人是誰?講來或許認識。」沈寧眨著水汪汪的眼睛好奇地問道。

「這……請恕黃某不便。」

究竟有沒有這個人?沈寧一時摸不透,他不像說謊,可尋的這個人這麼難以啟齒么?

雖是不解,沈寧也不便多問,辭了黃陵又與韓震軟磨硬泡了一陣,才終於使得點頭允諾明日授與輕功,她歡呼一聲,瘋瘋癲癲地跳著出了鏢局大門。

一干鏢師早已適應這位夫人的怪異,遙望她依舊歡快的背影,搖頭嘆道:「愈發沒有婦人樣兒了。」

遠去的沈寧哪裡還聽得見這些,咧著嘴一路直奔青樓繡房與好友分享消息,「大花,韓震終於同意教我輕功啦!」

花破月正在撥弄琴弦,見她大大咧咧地走進來,停了動作,抿嘴一笑,「恭喜。」

「呵呵,同喜同喜。」

「恭喜李夫人達償所願。」跟在花破月身後的丫頭雲兒笑嘻嘻地道。

「他不是說韓家內功傳男不傳女,你是怎麼讓他點頭的?」他的固執就跟山一樣,領教過的花破月頗為驚奇地問。

「啊?嘿嘿,嘿嘿。」總不能說是出賣了你吧?沈寧只能傻笑。

「別笑,快跟我說說。」難保她也能藉此讓他不再糾纏。

一眼看出花破月所想,沈寧感覺額上的汗都變冷了,讓她答應嫁他為妻的條件換取不再要求她與他成親?尼瑪難度太高了些。

「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這點子不適合你。」

花破月眼裡閃過一絲複雜。

「那啥,我明日就去拜師去了,你去看熱鬧不?」首先得多多增加兩人相處時間。

「寧寧。」花破月拉了她坐下,「你覺著……韓震好么?」

沈寧一聽,立刻像打了雞血一樣,「好,好!長得又帥,武功又高,家世又厚,樣樣都好!」整一高富帥啊妹妹,過這村沒這店啊!

花破月笑得很飄渺,「那,你不要拜他為師。」

「為何?」沈寧渴了,自發倒了杯茶,連喝幾口。

「你跟他成親罷。」

極為淡定的一句話讓沈寧極為不淡定地噴了,她甩下杯子,嗆著聲音道:「妹妹,咳咳,姐、姐,咳,哪裡對不起你了!」結束語是一連串的咳嗽。

「夫人。」雲兒慌忙抽出絲帕為她擦拭。

「說正經的鬧騰什麼?」花破月拍她一下。

正經的……沈寧抓了她的手,狼狽道:「花破月!你是不是不願意我向韓震學輕功,嫉妒是吧,是嫉妒吧!」除了這個理由之外,韓震都會把她大卸八塊的!

「誰嫉妒你!」花破月沒好氣地瞪她,「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啥?」讓好友嫁自己的老公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姑娘……「雲兒都看不地過眼了,「韓爺對您……」

花破月抬手打斷她的話,直視沈寧道:「我與韓震絕無可能,然而他的確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你嫁了他,他定會對你好的。」

「這不是寒磣我么?誰不知道韓震非花破月不娶?」

花破月輕笑一聲,站起來緩緩走到窗邊,眺望遠處的鏢局校場,一字一句地堅決說道:「花破月,可以嫁任何人,惟獨不是韓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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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千寵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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