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不是人,是什麼?

第15章 不是人,是什麼?

秦墨池是被核桃給舔醒的,睜開眼就看見核桃的兩隻前爪立在床邊,蠢萌的狗臉探在自己上方,正作勢要舔下去。秦墨池連忙抬手按住它,這才發現手背上,臉頰上都濕漉漉的。

秦墨池連忙坐起來,從床頭拽了兩張紙巾嫌棄地擦了擦,「核桃,你下回可以換一種方式喊我起床。真的。不用拿舌頭給我洗澡。」

核桃也不知聽懂沒有,嘩啦嘩啦甩著大尾巴,還挺樂呵。

秦墨池把它的大腦袋推到一邊,自己趕緊去洗漱。他剛想起來,昨晚回家的時候李野渡提醒過他,早上要把核桃放出去遛一遛。不過這裡到底是十二樓,他有點兒不放心讓核桃自己下樓,所以還是決定跟它一起下樓去轉轉。

一人一狗在海邊溜達了一個小時,剛回家夏知飛就掛著兩個黑眼圈過來了,手裡還拎著兩個大塑料袋。昨晚出了那樣的事情,秦墨池也沒心回老宅去,再說還領著核桃,就直接回了自己家。這一晚他睡得並不安穩,一肚子問題等著問他呢。

夏知飛進了門,熟門熟路的進廚房,把他帶來的早餐裝盤再端出來。看見秦墨池坐在餐桌旁邊,一臉等著要審問他的表情,頓時頭疼,「墨池,小墨墨,咱有話能吃完飯了再問不?」

「可以一邊吃一邊說。」秦墨池從他手裡接過托盤放在餐桌上,夾了幾個包子扔給核桃。它剛才已經吃過狗糧了,但是不知怎麼的,看見他們吃飯還是一臉饞相的湊了過來。

夏知飛殷勤的把熱豆漿遞過去,「來,熱的,你最愛喝的。」

秦墨池瞟了他一眼,「你就說實話吧,你到底是幹什麼的?我怎麼覺得你們昨天晚上那套做派,跟普通警察不一樣呢?」

夏知飛頓時露出一副苦相。如今秦墨池這情況,有些事是必須要讓他知道的,但是他又不能說的太多,這個尺度還真是不好把握。

「不能說?」秦墨池看著他為難的表情,微微皺眉。

「也不是。」夏知飛回過神來,他一大早就趕過來,當然是有事要跟他說的,免得他跑去找別人瞎打聽,再惹別的什麼麻煩,「你有什麼要問的就問吧,能回答的我就回答。」

「那我就問了,」秦墨池筷子上還夾著一個包子,一雙眼睛卻緊緊盯著他,「落戶證是什麼東西?」這個奇怪的名詞他昨晚想了好久,還上網查了一下,可惜什麼解釋也沒查到。這讓他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什麼。

夏知飛猶豫了一下,「你還記得我上次說你身上……嗯,有妖力的事兒吧?」

秦墨池點點頭。

「通常這樣的……都不是人。他們要想在城市裡生活,必須要經過嚴格的審查和考試,再由相關部門頒發落戶證才行。」

秦墨池悚然一驚,「不是人,是什麼?」

夏知飛壓低了聲音,用一種故意嚇唬他的語氣說:「當然是……妖啊。」

秦墨池的手抖了一下,包子掉進醬碟里,把他自己都嚇了一跳。他看著夏知飛,不大確定地問道:「是我理解的那個『妖』嗎?」

夏知飛忍笑,「應該是。」

秦墨池木然地看著他,覺得三觀都崩塌了。

夏知飛陪著小心安慰他說:「吶,別擔心呀,我不是能給你作證嗎?別人不知道你是誰,難道我還不知道?」

秦墨池的眼珠轉了轉,「你到底是什麼警察?平時都幹什麼?專門給妖怪發暫住證?」

「也不是,」夏知飛對他的語氣略有些不滿,「什麼叫專門給妖怪發暫住證啊,跟妖怪沾邊的刑事案件都歸我們特事科管,審核發證件什麼的歸後勤,跟我們不是一回事兒。」

秦墨池簡直不知道該用什麼心情來看待他這句話了。這個世界上到底有多少他不知道的秘密啊,連一起長大的兄弟都突然間變得這麼神秘莫測。

「那……我呢?」秦墨池費力地說出這句話,「那個女警察跟我要落戶證……她把我也當成了妖怪?為什麼?她怎麼判斷的?」

夏知飛含糊地說:「我們隊里很多人都是道門中人,另外還有一些特殊的裝備,也可以感應到妖怪身上的氣息。」

那就是說自己身上確實是有妖怪的氣息了?秦墨池看看手腕上散發著融融暖意的佛珠,回想起之前雞飛狗跳的情形,心裡有種莫名的不安。

夏知飛忙安慰他說:「你這個情況特殊,我跟隊長說過了,回頭找個時間見見面,讓他看看。他是正一派的子弟,世家出身,很有能力的。」

秦墨池乾巴巴的「哦」了一聲。他木著一張臉,大眼睛眨巴眨巴也不知在想什麼,尤其那對漂亮的眼瞳,因著晨光的刺激而收縮變化,改變了形狀,顏色也由黑色變成了濃紫,進而變成了艷麗的紫羅蘭色,無形中多出了幾分屬於野獸的兇悍意味。

夏知飛覺得自己大概是習慣了跟妖魔鬼怪打交道,以至於審美也受到了某種程度的影響,竟然覺得這樣的秦墨池特別漂亮——他身上的妖氣應該是屬於某種大型貓科動物。具體是什麼,他暫時還無法確定。不過每一種動物散發出來的氣息都是不同的,蛇的陰冷、鳥雀的輕靈、獅的霸氣、虎的兇猛、豹的迅捷兇悍。一想到秦墨池甩著黑黃相間的尾巴,對著他輕輕抖動毛茸茸的耳朵,他竟覺得這個總是冷著臉的弟弟突然間就可愛了起來。

「你在笑什麼?」秦墨池重新拿起筷子,一臉懷疑地看著他。

「沒什麼。」夏知飛抹了一下嘴角,嘿嘿笑了起來,「小墨墨,你小時候長得可真漂亮。還記不記得有一年過年,老媽給你買的帶貓耳朵的毛線帽子?」

秦墨池露出嫌棄的表情,「多少年前的事兒了?」

夏知飛不知想到了什麼,樂不可支。

秦墨池也不理他,自顧自地吃完早飯。他有點兒擔心李野渡,不知道這個突然冒出來的案子會對他有什麼影響。

「噯,」秦墨池想了想,還是重又坐了下來,「老二,昨晚那個案子……」

夏知飛連忙抬手制止他,「別問!」

秦墨池,「……」

夏知飛抱歉地看著他,「有紀律么,乖,別問。」

秦墨池嘆氣,「我就是想問問,李野渡會有事兒嗎?」

「發現屍體那個男的?」夏知飛一臉八卦的表情,「你怎麼認識他的?什麼關係?」

秦墨池挺無奈地看著他,「你覺得呢?我怎麼從來不知道你是這麼八卦的人?」

夏知飛老老實實地搖搖頭,「自從知道你還有男人追求,我的三觀就已經崩塌了。啊,對了,那個追求者呢?有沒有再找你?」

「你跑題了。」秦墨池敲了敲桌子,「李野渡。」

夏知飛僵著臉與他對視片刻,敗下陣來,「他不會有事的,你知道他身份嗎?那小子能耐著呢,真有什麼事,我們隊長都不一定降得住他。」

秦墨池半信半疑,「真的假的?」

「難道我還騙你?」夏知飛頓時傷心了,「小墨墨,你不相信我了咩?」

秦墨池在他來之前準備了不少問題,結果被他岔來岔去的,忘了自己還有什麼要問,不耐煩地擺擺手,「相信,相信,你快滾吧。老子還要工作。」

夏知飛指指卧在他腳邊的核桃,「你不會要帶著它去上班吧?」

「有什麼不行?」

「倒也沒什麼。真要說不行……」夏知飛摸了摸下巴,「它有落戶證嗎?」

秦墨池目瞪口呆地看著他。

「你說……啥?!」

「核桃還不能算妖。」李野渡眉眼沉凝,慢條斯理的在棋盤上落下一枚黑子,「也是它的緣法,走了妖修的路子,但也只是剛剛走上了這條路,能不能修下去誰也不敢打包票。你想滿天下的修道者有多少,真正修成大道的又有幾個?人尚且如此,更別說畜|生了。」

秦墨池忍不住皺眉,他不喜歡畜|生這個說法。狗狗貓貓都是極有靈性的,他想起小時候養在他身邊的那隻核桃,沒人比他更清楚這種生物有多麼聰慧乖巧。

李野渡看著他臉上明顯微慍的表情,微微勾起嘴角,「你還是老樣子。」

「什麼?」秦墨池沒聽清楚。

「沒什麼。」李野渡把手裡的棋子扔回罐子里,略有些好笑地看著他,「你心急火燎的把我叫過來,就是問這事兒?」

秦墨池心說難道這還不是大事兒?三觀又遭受打擊了好不好?前幾天上網的時候還看到有帖子說建國之後動物不準成精,結果轉眼就給他冒出來一個狗妖,他還帶著狗妖去寵物生活館洗澡,還帶它出去散步,給它喂包子吃……

別人遛狗,他遛的是狗妖。

這刺激也太大了好不好?!

李野渡笑了起來,似乎覺得秦墨池苦著臉的樣子特別有趣,「好了,別想了。核桃這條蠢狗就算開始修行了也還是一條蠢狗,別說化形那種高大上的事情沒影兒,就連人話也只是勉勉強強聽得懂。跟它交流有一半兒還得靠我猜。它現在的水平也就是比普通的狗多活了幾年罷了。成精成精說得簡單,做起來哪有那麼容易呢?」

秦墨池想了想,又覺得核桃很可憐,長得也不是很帥,瘦巴巴的,主人不怎麼待見,法術也沒學明白,比起一般家裡養的寵物犬,似乎也沒多少優勢。

秦墨池摸了摸它的腦袋,「中午吃牛肉。」

核桃也不知是不是聽懂了他的話,嘴角咧了起來,輕輕哼哼了兩聲。

「你家夏知飛也是個棒槌。」李野渡看著秦墨池不怎麼高興的表情,惡趣味的繼續抹黑他,誰讓他昨晚故意擋在自己前面,不讓他跟秦墨池說話呢。看到上台階的時候自己伸手拉了秦墨池一把,他還偷著瞪了自己一眼,李野渡可都記著呢。

「別看他是專業人士,」李野渡微微挑眉,露出一點不屑的表情,「但他不是道門中人,只是機緣巧合之下開了天眼,見鬼沒問題,但是看妖……恕我直言,水準只怕還不如你呢。像妖修修行到了什麼程度,這種問題他絕對是看不出來的。搞不好他還覺得,只要修行了就能化形呢。」

秦墨池開始認真思索夏知飛到底哪裡得罪了他。

「至於落戶證,」李野渡哼了一聲,「核桃這蠢狗如果修行順利,再過個百八十年大概需要辦一張。現在是完全用不著的。」

秦墨池乾巴巴的「哦」了一聲。

李野渡看著他有些喪氣的樣子,心裡稍稍有些歉疚了,「我也不是故意詆毀他……其實他們特事科還是不錯的。臨海市治安這麼好,他們功不可沒啊。你大概不知道,在妖怪們最喜歡落戶的城市排行榜上,臨海是排前五名的。這裡不但依山傍水,風水好,靈氣也足。最重要的就是治安好,落戶證制度盤查非常嚴格,所以妖魔鬼怪都老老實實的。」

秦墨池好奇了,「臨海排前五名?那排第一是哪裡?」

「哎呀,」李野渡的眼神開始四處亂瞟,「妖怪么,當然要去深山老林里呆著,人少的地方才好修鍊么。沒事兒就往城市裡跑的畢竟還是少數。」

秦墨池白了他一眼,「嘁,誰想知道似的。」

李野渡看著他微微皺起的眉毛,沒來由的心中一動,眼中的神色也柔和下來,「逗你玩的。墨池,你別想太多。」

秦墨池詫異地看著他,顧不上理會他對自己稱呼的改變,直截了當地問道:「那我問你,以前……我們是不是見過?」

「以前……」李野渡望著他,笑容意味深長,「墨池,你都會想起來的。相信我。」

秦墨池懷疑地看著他,總覺得他的表情里透著幾分邪氣。他不怎麼喜歡這種話裡有話的感覺,但李野渡說的他自己會想起來,他卻直覺的相信了。因為最近的幾個月,他確實發現自己在慢慢想起小時候的事,比如他曾經養過一條名叫核桃的黑狗,比如他小時候院子里種了一棵桃花樹,一到花開時節,滿院清香。那時他還什麼都看不見,只知道儘力張開兩條手臂也無法將那表皮粗糲的老桃樹合抱過來。

秦墨池恍惚了一下,腦海中不期然回憶起了自己曾經做過的那個夢。夢裡一片如煙似霞的桃花,花樹下小小的幼童背對著自己坐在粗壯的樹根上,撐著雙手,一下一下地晃蕩著小腳丫。在他對面坐著一個面目不清的女人,頭上挽著舊式的髮髻,正抬手要捏那幼童的小臉。她笑起來的聲音清脆又動聽,帶給秦墨池一種難以言喻的親昵感。

李野渡專註地看著他,不肯漏過他臉上最細微的表情。而他對自己觀察到的東西似乎格外的滿意。

「一定會想起來的。」他用一種巫師下咒語似的腔調輕聲低語,「相信我。」

秦墨池覺得「相信我」三個字從李野渡嘴裡說出來,更多的是一種暗示的意味,暗示他知道某些秦墨池完全不了解的內情。比如被他遺忘了的年幼時的經歷。

「你猜的對。」李野渡從他臉上看出了疑惑,爽快地答道:「我都知道,但是我不能說。如果你能自己想起來,那就最好不過了。」

秦墨池疑惑地看著他,「為什麼不能說?」

「道法自然。」李野渡笑了笑,若無其事的避開了他的問題,「秦墨池,一切順其自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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