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章:機關算盡(四)&
「郡主?世子還等著您呢。」那侍衛催促道。
微濃回過神來,下意識地看了雲辰一眼,見他雙目微垂,薄唇緊抿,面無表情,彷彿什麼都沒看見,什麼都沒聽見。
微濃覺得雲辰很反常,正尋思是否要問一句,卻見他已經率先邁開步子走了。微濃疑惑一瞬,腦海中有什麼模糊的想法一閃而過,但也沒能抓住,便隨侍衛走了。
宮門外的車輦上,原澈遠遠看到微濃過來,立即下車相迎。微濃只看了他一眼便徑自上車,待車輦坐穩啟程之後,她才開口問道:「你到底想做什麼?」
原澈笑回:「就是想邀你看看新園子,沒什麼。」
微濃流露懷疑之色:「我以為你有話要說才出來的。」
原澈很沉得住氣:「等到了地方再說?」
微濃見他賣關子,心裡雖焦急,卻也怕被人偷聽,遂不再多問。
如此一路各自沉默,終於到了原澈的私邸門外。微濃下車抬頭一看,門楣頗為氣派,看樣子的確很新。她隨口問道:「自己買的?」
「王祖父賜的。」原澈頓了頓:「我娶妾的時候賜的。」
娶個妾都能讓寧王如此大手筆,可見原澈的婚事多招他苦惱。微濃沒再多問,徑直邁入大門,放眼望去,亭台池榭、穿廊樓閣,雖稱不上雕樑畫棟,也是精緻到家了。唯一美中不足就是時值冬季,花草凋零,池水也上了凍。
冬天逛園子,本來就是再拙劣不過的借口,微濃根本不相信,遂問:「你到底有什麼話要說?」
原澈仿若未聞,引著微濃往門廳里走,沒頭沒尾地說著:「這宅子雖是我娶妾時候王祖父給的,但他老人家的意思是催我娶妻,說是往後我有兒有女了,應該有個宅子給自家人住,再來黎都就不必和其他兄弟擠在京邸了。」
原澈娶妾不過就是半年前的事,從這番話來看,當時寧王對他還是很親近的,不過依她所見,大約也是原澈的這位側妃出身不低,才換得寧王如此高興。
「你那位側妃是哪家的女兒?」
「新任京畿防衛司都指揮使的幺女,叫做時令葉。」原澈略略露出一抹笑意:「也是個野性子,愛讀兵法,不愛琴棋書畫。」
微濃似乎聽懂了原澈的暗示,腳步一頓,繼而問道:「她今日在嗎?」
「不在,」原澈垂下頭,「自從那件事發生之後,我怕王祖父怪罪下來會牽連她,便讓她暫回娘家住了。」
微濃遂不再問。
原澈深吸一口氣,提起精神:「既然來了,我領你隨便看看?」
微濃正想出言拒絕,便聽到他又說:「我領你看一遍,否則我怕你走不出來。」
「什麼意思?」微濃立即追問。
原澈笑了:「你太敏感了,我的意思就是,我這宅子大!」言罷他不再給微濃拒絕的機會,已經兀自穿過門廳朝內走,邊走邊對微濃招手。
微濃覺得今日原澈也很奇怪,說的話都似有所指,讓她捉摸不透。她腳步不自覺地跟上,想看看他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兩個人屏退侍衛和婢女,在私邸里閑逛。每到一處,原澈都要解釋:「這是前堂……這是東廂……這裡到荷花池只有一條迴廊路可走。」
微濃心不在焉地聽著,一直沒有什麼精神,直至原澈領她來到馬廄,面露幾分自豪之色地說:「這是我搜集的幾匹寶馬良駒,送你一匹如何?」
「送我?」微濃心中一動,看著他的眼神有些探究。
原澈似未察覺,順手拉過一匹不起眼的棕色馬匹,道:「別看它不起眼,可是日行千里的好馬,你試試?」
微濃意識到了什麼,立即翻身上馬,圍著馬廄試跑兩圈,評價道:「這馬確實不錯。」
「有眼光吧?」原澈拍了拍馬背,隱晦地道:「這馬送你了,暫時寄存我這兒,你若有需要,可隨時來取。」
微濃會意點頭:「好,多謝。」
原澈又笑:「走吧,再去別處看看。」
這一整天,原澈領著微濃把整座宅邸走了一遍,就連下人的住處和後門都沒放過。逛完之後,原澈還讓微濃品評了一遍景色布置,兩人又在私邸里用了午飯、晚飯。
微濃髮現這宅子里的下人很少,相對懶散,桌椅板凳都是新的,根本沒有住過的痕迹。也就是說,原澈娶側妃之後,一直都沒在此住過。那他今天帶自己到這裡的意思是……直至返回寧王宮的路上,微濃還是隱隱約約地明白一點,又不是特別明白。
臨到宮門前,原澈將微濃送下車輦,遞給她一盞宮燈:「我就不送你進去了,省得別人在王祖父面前嚼舌頭。明日再約?」
微濃沒有立即答應,看了原澈半晌。幽幽燈火下,他一直保持著微笑,看似很誠摯的樣子。
「好,明天見。」微濃停頓片刻,特意說道:「今日有道菜吃著不錯……」
*****
「燕窩冬筍?」聖書房內,寧王蹙眉:「你是說,世子憑藉這一道菜讓暮氏對他改觀了?」
「侍衛是這麼說的,初開始暮氏還端著架子,不願意去世子的私邸。後來世子投其所好,送了她一匹馬,又與她共用午飯,她的態度便好轉了,主動留下用了晚飯。兩人相約明日再見,暮氏特意提出來還想再吃燕窩冬筍。」太監仔細回稟。
「她的態度怎麼轉變這麼快?」寧王覺得大有蹊蹺,又問:「他二人今日都做了什麼?」
「就在世子的私邸閑逛,哪兒都沒去。」太監回完這句,遲疑著問:「容奴才多句嘴,世子領著她又逛園子又送馬,會不會是想幫她逃跑?」
寧王凝眉思索片刻,才道:「不會。他的性子孤很清楚,這是他唯一翻身的機會,他會不惜一切代價抓住。」
「可是奴才覺得,世子對暮氏似乎很不同。」太監仍舊有所顧慮:「世子會不會對暮氏……」
「暮氏比他大五歲,又嫁過兩次,以他的性子肯定看不上。」寧王篤定地道:「暮氏救過他的命,他心軟是正常的,但不至於為了她吃裡扒外,放棄這大好機會。」
「既然如此,世子為何要帶暮氏去私邸?」太監還是想不明白。
「那宅子是孤送的,目的是讓他儘早成家育嗣,他估計是想暗示暮氏。」寧王話到此處,已經有些不耐煩,命道:「你們密切注意暮氏就可以了,不要讓她利用了世子。」
「是。」
寧王關注著微濃的行蹤,而她本人卻並不知情,往後兩日天天都與原澈相約,去他府上吃燕窩冬筍。巧的是,每天早上出門時,她都會遇上雲辰從她門口過,好像是故意要讓她撞見,可他又沒什麼表示,不像是有話要說,也不像在做暗示。
如此過了兩天,臘月二十三一早,微濃照舊去見原澈。待到了宅邸,兩人坐在門廳里喝茶,原澈仍舊一副不咸不淡的樣子,說的話都似是而非,令微濃似懂非懂。終於,微濃的耐性也耗完了,忍不住再問:「最近你日日邀我過來,究竟想要做什麼?」
原澈不答,抬目望著窗外凋零的樹木,問她:「我那日說,這宅子是王祖父賜給我娶妻用的,你還記得嗎?」
微濃點了點頭。
「那我帶你來這裡,你就沒什麼感覺?」原澈轉頭看她,認真地問。
微濃有些尷尬,沉吟片刻,回道:「如若你天天帶我來此,只是為了暗示我,我就不會再來了。」
「你真的不考慮嗎?摒除政治因素,我也會對你很好,竭盡所能對你好。」原澈依舊在爭取。
「我說過了,不會再嫁。」微濃直白拒絕。
原澈眼中的光彩霎時熄滅:「那你這幾日見我,沒有一點別的意思?」
「我以為你有話要對我說,或者是想幫我。」微濃坦然看著原澈:「我不知道你為何想娶我,不管這是誰的意思,我都不會答應。」
原澈有些傷情,但又覺得這個答案早在他意料之中。或許,他只是不死心而已,試圖抓住那最渺茫的一絲希望,可是如今看來,還是他的痴心妄想。
心頭有些疼痛,但還可以承受,原澈不禁望向微濃,目露懇求之色:「既然已經出來了,我們就好好玩一天行嗎?以後我再也不找你了。」
微濃略有猶疑:「真的是最後一次?」
「嗯,真的。」原澈垂下眸子:「以後……以後也許不會再有機會了。
*****
這一日,原澈帶著微濃來到馬廄,拉了兩匹馬出來,兩人去近郊跑馬,中午又在燕子樓用午飯。微濃原本一直以為,原澈是想幫她逃跑,可轉念一想原澈如今的處境,大約也不會明目張胆幫她,能替她準備一匹馬就不錯了。只要她有機會再出宮,她就可以溜到他的宅子里牽馬逃跑,這般想著,微濃好像理解了原澈的心思。
一直在外耗到酉時將近,兩人才回到了原澈的宅邸。冬日晝短夜長,此時天色已開始昏沉,原澈順勢留下微濃用晚飯。這是最乏味的一頓飯,兩人都不怎麼說話,飯後原澈還不提送她回去,只說:「你隨我來,我有樣東西要給你。」帝業繚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