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章 接生

導讀：貓咪是一種貪心的生物

迅速解決晚餐之後，李耀陽便來到了客廳，在沙發區里坐著一個表情麻木的女人，她的臉部和手腳都出現嚴重的浮腫，臉上的皮膚幾乎被拉張得透明，幾乎能看清臉上的根根血管。最誇張的是女人的肚子，她的肚子就像是容納著一個幾乎達到成年狀態的人，李耀陽都能從凸起的形狀中分辨出哪裡是頭哪裡是四肢。

李耀陽用繪著紅蓮的左手輕輕撫摸女人枯黃的頭髮：「變回原形吧，接下來的事情交給我就可以了。」隨著李耀陽輕柔的動作，女人臉上的表情稍稍變得舒緩下來，她倒在李耀陽的懷裡，變成一隻大約有四五歲的孩童大小的純黑色的貓，靈貓族以黑色為貴，這隻巨貓的黑毛顯得非常乾枯，輕輕撫摸都能讓它掉下不少的毛。

李耀陽在沙發上坐下來，讓巨貓側卧在他的大腿，邊用左手給它按摩著腹部，邊掏出手機撥通了某個電話。對方的反應特別慢，當李耀陽重撥第二次電話的時候對方才接通了電話，對方的背景音非常地嘈雜，轟鳴的重金屬音樂和尖叫的人聲從聽筒里傳出來。李耀陽言簡意該：「賀禹軒，我今晚要借用下你的診所，事後會幫你清理乾淨的。」

賀禹軒很痛快地答應下來：「沒問題，你隨便用。」賀禹軒是個奇葩的富二代，他不願意接受父母的事業，在大學時瞞著父母學了獸醫第二專業，他和李耀陽就是在選修課上認識的。學業結束之後，賀禹軒自己開了家動物診所，一開始的時候，診所從老闆到員工就只有賀禹軒一個人，診所幾乎入不敷出，所有的生意都是由他那張俊臉給拉到的，後來口碑漸漸地好起來，生意也還算不錯，也請到幾個盡忠職守的女員工。

賀禹軒和李耀陽在大學的時候關係就不錯，他也習慣了李耀陽同情心泛濫救助懷孕的流浪動物，那些戒備心很強的流浪動物竟然也很親近李耀陽，賀禹軒一直覺得這事非常神奇。李耀陽也不是第一次向他借用診所，而且每次都會一板一眼地按價支付使用金並收拾乾淨。次數一多，賀禹軒也就乾脆給李耀陽配了診所的鑰匙，他相信動物願意親近的人絕對不是壞人。這一次賀禹軒也沒有懷疑，他一口就答應下李耀陽的請求。

得到同意之後，李耀陽對藍臻報了個地址：「藍臻，你開車把我送過到診所，陸忘川就留在家裡看護海琪。」說著，他輕輕抱起膝蓋上那昏昏欲睡的巨貓，竟然會在一個陌生人沒有防備地入睡，看來她身體所積累的疲憊已經達到一個頂點了吧。

李耀陽抱著巨貓走出家門的時候，一眼就看到八隻黑貓按照身材胖瘦高矮排成一排站在他的家門口，他抿了抿唇，貓咪果然是一種欺軟怕硬的生物，稍微的恫嚇一下就能夠達到意想不到的效果。見到李耀陽抱著巨貓走出來，那排黑色的貓咪齊刷刷地轉過頭來，十六隻熒亮的綠眸盯著李耀陽。

「我要為貓女進行緊急剖腹產，也許會需要輸血，你們誰和貓女的血型相同的就跟過來。」李耀陽把話說完，只有排在隊列第三的黑貓踱著步走了出來，轉身就變成了一個穿著黑西裝的高大男人，他沉默地跟在李耀陽三步之後，比起那隻作為信使的小黑貓，這個男人的態度溫順而恭謹，禮數周到了許多。

李耀陽有過許多次給貓狗進行剖腹產手術的經驗，因為都是流浪動物，其中比貓女身體狀況還差的動物並不少，所以這次剖腹產對李耀陽來說難度並不算很大，唯一要注意的就是這次手術的創面會比較大，要多加註意出血量的問題。

一行四人來到診所之後，藍臻立刻開始手術準備工作，她的醫學背景讓她能很好地承擔起助手的工作，在藍臻做準備工作的時間，李耀陽一直陪伴著貓女，讓她的情緒保持安定。這場緊急剖腹產進展得很順利，唯一讓藍臻覺得心驚膽戰的是，李耀陽親手接到這個世界的新生兒並不是普通的小貓。

李耀陽的手剛觸碰到那隻幾乎要把媽媽的肚皮給撐破的貓崽時，它突然從貓的形態變成人形，它的人形就像是十四五歲的男孩，要不是李耀陽眼疾手快把這個人抱出來，它就要活生生地把貓女給壓扁碾死了。滿身粘液的男孩睜開他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便看到了把他抱在懷裡的李耀陽的下顎，他滿臉天真地用舌頭舔了舔李耀陽的下顎，親昵地把滿身的血污蹭到李耀陽的身上。

那邊的藍臻已經開始給貓女輸血了，李耀陽可沒空照顧這個新生兒的心理健康，他用剪子一刀剪斷臍帶，用止血紗布貼好創口，將左手手心的紅蓮貼在男孩的眉心，用這種作弊式的送子觀音檢查方法簡單確認這個新生兒完全沒有問題之後，抖開一張純白的毛毯把他包起來丟在角落，事先為新生兒準備的嬰兒床完全裝不下這個一出生就長這麼大的巨嬰。這一幕看得那個正在被抽血的男貓心驚膽戰，承載著靈貓族未來的存在竟然被這麼野蠻地對待了。

李耀陽回到手術台的時候，並沒有急著給巨貓縫合傷口，他把巨貓子宮裡還活著的另一隻正常大小的貓崽和其他四個死胎都取了出來，將子宮清理乾淨之後才進行縫合。整個手術室里只聽到那隻在嬰兒籃里趴在它死去的兄弟姐妹身邊的體弱小貓斷斷續續地嗚咽聲，氣氛顯得特別地沉重。

整個剖腹產手術持續兩個小時就結束了，這個速度在只有一名助手的情況下進行已經算得很快了。那個貓男剛拔下輸血的血管，就立刻走到角落那裡披著毛毯蹲坐的男孩那裡，單膝跪下想要靠近這個靈貓族的瑰寶。但不管貓男如何示好，男孩全然無動於衷，他只是直勾勾地看著李耀陽的背影。

李耀陽在確認貓女狀態良好之後，就把照顧貓女的工作交給藍臻，他則把注意力放在四個死胎和奄奄一息的小貓崽身上。四個死胎在很久以前就已經死去，經過三十多年的歲月，它們已經變成了類似於化石的硬邦邦的存在。貓狗都有把自己生出的死胎吃掉的習性，以最自然的方式被母親吃掉是這四個死胎最好的歸宿。可是懷孕了三十二年的貓女已經恨透了生在她腹中的孩子們，她連那個備受全族期待的新生兒都打從心底里感到厭惡，就更別說吃下這些死胎了，她連多看它們一眼都不會願意。

在出生之前，小貓的靈魂會一直被困在胎兒中，只有離開母親的子宮之後才能得到解脫。李耀陽一一撫摸過這些死胎，念著它們靈魂的真名，親手送它們往生。就在這個時候，那個抱膝坐在牆角的小男孩猛地打了個顫，男孩扯著松垮垮的毛毯站起身來，一步一晃地走到李耀陽的背後，一言不發地伸出雙手緊緊箍著他的腰，將臉貼在他的後背心上。

一出生就已經會幻化人形，並且身體能達到十四五歲人類的狀態，這個新生兒的能力和靈貓族的先知所預言的那樣，天分高得離奇。不過他到底只是個新生兒，再怎麼厲害也不可能在出生的一個小時之內掌握人類的語言，他沒有辦法用語言表達出在李耀陽念出他死去的兄弟姐妹的真名將他們送去往生的時候，他感覺到暖流劃過心間的事情，所以他只能一言不發地抱著李耀陽，想用這種行動來表達他對李耀陽的親近和感謝。這個心智懵懂的新生兒隱約能夠感覺到，他的出生到底奪走了多少人的幸福來作為代價。

出生以後的嬰兒脫離了送子觀音的守護範圍，李耀陽已經無法聽到這個新生兒的心聲了，他扭頭看著深受打擊，整個人幾乎變成灰色的貓男：「你還在發什麼呆，帶他去清洗乾淨。安排你們的人過來把這裡打掃乾淨恢復成原來的模樣，明天診所還要正常營業，不要給別人添麻煩。」

***

等一切收拾妥當的時候，時間已經來到了凌晨一點。

那個化成人形的天才新生兒和他羸弱的兄弟被趕來的靈貓族的長老們接走了，靈貓族的族長親自來到了李耀陽家裡表示感謝。靈貓族族長的人形是一個風韻猶存的中年女人形象，能把族長這個位置坐穩的人能簡單到哪裡去。

靈貓族族長和李耀陽面對面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她能清楚地感覺到李耀陽身上散發出來的陣陣厭煩感，不過她並不慌張，微笑著讓族人把一箱錢打開放在桌面上：「這裡是一百萬現金，就當做我的族人不懂事衝撞了送子觀音的賠償。」

以人類形態生活在人類世界的靈貓族基本都在時尚行業里工作，明星的數量更是按打來數，所以一百萬對靈貓族來說並不是什麼大數目。李耀陽也大方地收了下來，他有預感，以後會用到錢的地方還會很多，總不能老是依賴藍臻和陸忘川。

李耀陽長腿一伸疊起二郎腿，雙手十指交叉輕輕擱在膝蓋上，「談完補償，我們就來談一談這次為靈貓族接生的報酬吧。」

和站在她背後有些沉不住氣露出怒容的靈貓族族人不同，靈貓族族長依舊錶現得儀態萬千，她保持端莊的微笑，雙唇下的犬齒若隱若現：「您請說。」

李耀陽把事先就想好的要求說了出來：「五年之後，讓那兩個孩子為我工作一年作。」李耀陽的這個要求，在靈貓族看來絕對是李耀陽獅子開大口索要報酬，不過這卻是李耀陽對那兩個新生兒的保護。

對於那個天賦異稟的哥哥來說，他一直呆在靈貓族愛護過度的密閉環境里，不是被溺愛過度變得無法無天，就是被各種壓力給壓垮，適當地更換環境對他來說才更有利於身心發展。對於身體羸弱的弟弟來說，他從一開始就被哥哥奪走了太多，註定是得不到靈貓族的注意，因為哥哥的關係，母親也不會待見他，如果李耀陽不提出這個要求的話，很可能弟弟就會在無人問津的角落默默死去。

靈貓族族長顯然是沒能體會得到李耀陽的溫柔，不過她也不敢反駁李耀陽的要求，她比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人都害怕五百年無新生兒這個詛咒。「這是那兩個孩子應該報答您的，我替他們答應您。另外，我還有個請求，不知觀音大士能否聽一聽。」

李耀陽點頭同意之後，靈貓族族長才緩緩說出她的請求：「能否請觀音大士為那個孩子起名？」

聽到這個請求，李耀陽的嘴角輕輕翹起，他總算是見識到貓咪是一種多麼貪心的生物了。送子觀音當然可以為新生兒取名，只要取名就會取到和真名完全一樣的名，不過送子觀音很少會用到這個很可能會造成事故的取名權利。

「這個世界上沒有白來的午餐，想要得到什麼就必須付出。那個孩子的天賦用四個兄弟姐妹的性命和母親、弟弟的身體為代價才得到的。在這種驚人的天賦上再想得到真名的話，要付出的代價很可能會是他以外的所有靈貓族族人的生命。就算是這樣，你也想要我為他起名么？」

真名並不是那麼好駕馭的，李耀陽也是這兩天才想明白，他的媽媽和弟弟會死去，他的家庭會支離破碎，有一部分就是他和真名完全相同的名造成的不幸……

這個世界從來都沒有絕對的幸運和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