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0章 斷緣

導讀：有時候，愛會比憎恨更加傷人

將靈貓族的人送走之後，藍臻和陸忘川緊繃的神經總算是放鬆下來，李耀陽在對待靈貓族的使者時就夠不客氣的，沒想到與靈貓族的族長交談時也用絕對強勢的態度對待。李耀陽對靈貓族族長提出讓那兩隻小貓給他做僕人時，藍臻聽得心驚肉跳，她那時都做好了拚死一戰的準備，結果預想的血戰沒有發生，靈貓族的族長還被李耀陽給訓斥了一通。

這時的時間已經接近凌晨三點，折騰了整個晚上的三人已經非常疲憊了，李耀陽乾脆就讓藍臻和陸忘川今晚在他家裡留宿，在李耀陽剛成為送子觀音的那段時間，為了方便照顧李耀陽，兩人輪流在李耀陽家裡留宿，那時候留在這裡的換洗衣服和洗漱工具現在正好派上了用場。

李耀陽的房子一共一廳四房，兩間卧室、一間書房和一間雜物房。靈貓族的人到訪時，海琪和他孩子們的水族箱被轉移到客房，這麼晚了也不好再去移動水族箱，藍臻便把客房讓給了負責照看海琪的陸忘川，她自己則在客廳的沙發上湊合著睡一晚上。

靈貓族的到訪用掉了三人所有的時間和精力，關於李耀陽的前任送子觀音的問題，以及黃主任的心理健康問題，他們三人終究是沒能坐下來好好地談清楚。

李耀陽回到卧室把房門關好之後，整個人脫力地倒在床上，其實今晚最緊張的不是藍臻和陸忘川，而是李耀陽本人。面對靈貓族的使者時，李耀陽可以通過送子觀音的身份來向他們施壓，但是面對那個寄託著全靈貓族希望的胎兒就沒辦法用這個手段了。

李耀陽現在已經很習慣在遇到還在母胎的胎兒時與其溝通幾句，了解一下胎兒成長情況。在貓女被送到客廳的時候，李耀陽和貓女腹中胎兒的拉鋸戰就已經開始了。孩子們的情緒通常都表現得非常活躍，前一刻還樂呵呵的，下一刻有可能就難過得不想出生，但唯一不變的是，他們全部都對母親最純粹的依戀。可是貓女腹中的胎兒對母親的感情卻是極端的憎恨，對李耀陽也極端不信任。

作為孕婦和胎兒們的守護神，這還是李耀陽頭一次從胎兒那裡感受到滿滿的惡意。這裡能夠感受到那個胎兒的惡意的人還有另一個，那是被胎兒折磨了三十二年的貓女，她簡直就要被逼瘋了。

原本李耀陽是打算隨便吃幾口飯菜墊一下肚子就立刻給貓女做檢查的，但是胎兒的這種情況讓他根本無法靠近，時間是最有效的治療葯，等李耀陽細嚼慢咽地把晚飯吃完時，那個胎兒對李耀陽的戒備終於有了稍稍的鬆動。

李耀陽抓住了這個機會接觸了貓女，直接的觸碰比神識的交流能獲取到更多的信息：比如剛才那個與李耀陽進行神識交流的胎兒的聲太過響亮，完全把別的聲音給掩蓋過去，其實這個母胎中活著一對兄弟；又比如那個胎兒遲遲無法出生的原因。

那個胎兒無愧是受到靈貓族全族期待的生命，在他即將和其他幾個兄弟姐妹足月出生的時候，他感覺到了強烈的危機感，如果他就此出生的話，他的媽媽以及他的兄弟姐妹們全部都會成為他出生的祭品，一個不剩地死去。擁有逆天力量的胎兒強行終止了生產，他拒絕來到這個世界上，只要推遲三年，度過危險期再出生，大家就不會死去。

想法是美好的，但現實卻很殘酷，那個受到上天眷顧的胎兒日積月累地成長著，他呆在母親的肚子里，卻像是出生之後的嬰兒那樣按部就班成長，而他的兄弟姐妹們依舊停留在原來的大小。越長越大的胎兒壓迫著母親的身體，更是把他的一個姐妹給活活地碾死了。付出了三年的時光和一條生命為代價，如果這樣可以挽救其他的兄弟姐妹和母親的話，這就是值得的。

可是事情並沒能如他所設想的那樣發展，他的體型在三年裡長成得太快，他根本沒有辦法正常地從母親的肚子里正常出生。他不明白自己的出生並不是他一個人的事，靈貓族所有人都在盯著他母親的肚子，也就是從那一年開始，靈貓族開始考慮捨棄母親的性命也要讓他平安出生。

靈貓族的人不知道，他們對貓女的惡意就等同於對那個孩子的惡意，不管他們求助了多少人，那個胎兒只要感覺到對母親有威脅，他就會用自己的力量逼退那些想要傷害母親的人。他只是單純地深愛著把自己帶到這個世界上的母親，卻不明白愛得太深會比憎恨還要傷人。

在他呆在母親肚子里第四個年頭的時候，繼續成長的他無可避免地再碾死了另外三個兄弟姐妹，就是從那時起，他突然感覺到母親對他強烈的厭惡。母親日復一日變得更深的厭惡折磨著他，他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去回應母親的這份感情，所以只能一門心思地扎在保護好母親上面。

母子兩人互相折磨著，竟然不可思議地度過了三十二個年頭。作為母親的貓女早就放棄了活下去的念頭，她腹中的胎兒卻依舊在堅持著，他終於等到了李耀陽。

貓女自從懷孕的第三年之後，胎兒為了保護她，所有對貓女不利的人都會被貓女腹中的胎兒所傷，發展到後來，被過度保護的貓女已經無法和任何人有肢體上的接觸了。當貓女發現李耀陽可以安全地觸碰她的時候，她不知道有多麼地驚喜。

剖腹產的手術對李耀陽來說並沒有太大的技術性難度，最大的危險來自於貓女腹中的胎兒，他必須要做到讓胎兒相信他剖開貓女的肚子是不會讓貓女死去的，否則在他下刀的時候就會被胎兒強大得恐怖的力量給撕成碎片。

站在手術台上的李耀陽是最專業的，他一點也沒有把心裡的不安表現出來，在別人看起來，他就是在進行一台普通的手術而已。萬幸的是，李耀陽取得了胎兒的信任，讓他和他的弟弟母子均安地出生了。

抱著那個幻化成人形的天才新生兒把他迎接到這個世界上的觸覺彷彿還殘留在皮膚上，李耀陽不知道該如何去評價這個新生兒的行為，他為了保護母親和兄弟姐妹，在母胎中呆了三十二年，最終只是勉強地保住了母親和一個弟弟的性命，他們的身體還是受到了嚴重的傷害。而且他的這個行為註定不會得到母親和弟弟的感謝，打從他脫離母親的子宮，他和貓女的緣分就徹底斷絕了。

現在早已過了李耀陽的生物鐘入睡時間點，他的大腦還處於興奮狀態，現在一點睡意都沒有。要是明天就是周末的話，李耀陽會索性放棄睡眠，但今天是他的值班日，白天需要帶分到他手下的實習生坐診，晚上還要在醫院值夜班，上班時間從早上八點到隔天的早上八點連續二十四小時。如果連續兩天休息不好的話，工作也很難保持最佳狀態，所以李耀陽洗了個熱水澡好好地舒緩神經，熏上藍臻以前給他買的助眠精油，在悠遠的清香中享受只有不到三個小時的睡眠。

一夜無夢的李耀陽不知道，從晚上十一點一直到凌晨三點多，有個聲音一直在不間斷地呼喚著他。那個聲音帶著強烈的執念，態度虔誠又卑微，可是不管怎麼呼喚，他都沒能得到李耀陽的回應，在李耀陽入睡前的數分鐘，他終於死心地結束了長達五個多小時的呼喚。就只差了數分鐘而擦肩而過的交談，徹底改寫一個人的命運。

***

新的一天，李耀陽依舊是被藍臻用絲毫都不溫柔的方式給叫醒，他的早餐依舊是路邊的陽光早餐，上班的方式依舊是人擠人的地鐵，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改變。

李耀陽提前半個小時來到辦公室的時候，那些來醫院實習的醫科生全都已經到齊，個個都精神抖擻的，那個興奮勁讓李耀陽看著會心一笑，曾幾何時他也是抱著這種心情來到這所醫院的。

那個分到李耀陽手下的實習生叫做宋佳，宋佳的專業知識非常紮實，察言觀色的能力也很強，上午的坐診幾乎沒出過錯，這讓李耀陽非常滿意。午休的時候，李耀陽原本是打算給宋佳介紹一下醫院附近的美食店，結果沒等他們離開門診室，席千帆就黑著臉出現在門診室里，他二話不說直接把李耀陽給帶走了。

在李耀陽和席千帆看不見的地方，宋佳扯起嘴角露出個妖冶詭異的笑容，從今天早上開始，她就嗅到了食物的氣息，腐爛而又污穢的人心啊，那是她最愛的東西。笑夠之後，宋佳恢復成原來那副開朗樂觀的好女孩形象，蹬著高跟鞋去尋找那誘惑了她整個早上的獵物。

席千帆的家離醫院不遠，他的妻子又是個在家工作的自由職業者，所以結婚的這一年以來，席千帆徹底地拋棄了李耀陽這個飯友，每天中午必定回家和親愛的老婆共進愛的午餐。現在席千帆一臉別人欠了我八百萬不還的陰沉表情和李耀陽坐在一個飯館里打火鍋，稍微想想就能明白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席千帆和李耀陽能成為要好的朋友，不完全是因為他們是同期進醫院的，還有他們那互補的性格。李耀陽一直都不怎麼愛說話，十句話裡頭八句都是和工作有關的，成為送子觀音之後這個沉默寡言的習慣倒是改變了不少。席千帆和李耀陽相反，他完全可以稱得上是一個話嘮，但話嘮也有不愛說話的時候，就比如生氣到極點的現在。

李耀陽主動地問道：「你帶的實習生今天表現得怎麼樣？」

聽到李耀陽說話，席千帆稍微吃了一驚，他還以為這頓午餐會在沉默中結束的，畢竟他現在沒有說話的慾望。現在李耀陽挑起話題，席千帆倒是想起了今天早上的糗事，他笑了起來，臉上的陰霾少了幾分。「那完全就是個笨蛋。給一個第一次來做B超的十四周孕婦檢查的時候，他居然告訴那個孕婦說：你的寶寶長了八條腿和兩個腦袋。那個孕婦和她的丈夫完全被嚇傻了。」

剛來實習的婦產科醫科生在做B超檢查時都很容易犯這類的錯誤，把多胞胎看成畸形兒，把臍帶錯看成尾巴。不過席千帆手下這個實習生的八條腿這個說法的確是有點蠢過頭了。李耀陽笑著說道：「看來你這次要多辛苦一點了。」

打開話題匣子之後，席千帆就開始變得滔滔不絕起來：「別光說我，你帶的那個實習生怎麼樣，是叫宋佳吧？聽小梁（席千帆帶的實習生）說宋佳是他們系的系花，每年都拿特等獎學金，而且脾氣也特別好，就是太優秀了目前還沒找到合適的對象。李醫生，看來你最近紅鸞星動啊。」

李耀陽無言地看了擺出神棍模樣的席千帆好一會，把火鍋里熟透的食物盛了滿滿的一碗給席千帆，敷衍著說道：「那就先謝謝席算命先生的吉言了。」昨天第一次見到宋佳的時候，李耀陽是有些心動的，他已經空窗好幾個月，對一個漂亮的女人心動很正常，不過昨晚經歷過靈貓族的事情后，李耀陽打消掉近期內談女朋友的打算。在人類居住的這個世界上，還存在著普通人類無法察覺的另一面，另一面的世界對普通人類來說太危險，李耀陽不想把這種危險分擔到戀人的頭上。

兩人吃完火鍋回到醫院的這段時間，席千帆終究還是沒有把他和妻子發生的事給說出來，不過久違地和朋友共進午餐，這讓席千帆的心情恢復了不少。

兩人回到辦公室的時候，裡頭鬧哄哄的，許多人的眼裡都寫著不安。一問之下才知道，黃主任因為疲勞過度而倒下了，幸虧宋佳發現得早。這個當然是明面上的說法，其實暗地裡大家都懷著陰暗的心思——黃主任想要玩女大學生，結果太激動把自己給玩出毛病來了。

黃主任對手下非常嚴格，他會被這麼惡意猜測並不奇怪，不過就算別人會這麼想，李耀陽也絕對不會認為黃主任玩女大學生，他比誰都更清楚黃主任想要的是什麼。

那麼宋佳為什麼會這麼湊巧地出現在黃主任的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