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9章 攤牌
導讀:陸忘川這個人的行事作風很極端
在充實的工作中,李耀陽迎來了自己成為送子觀音后的第一個除夕。在李耀陽經濟獨立離開家后,每年除夕就是一年到頭來他唯一一次回家的時候。今年父子關係的裂痕修補好之後,李耀陽反倒是因為今年輪到他在醫院值班而沒辦法回家和家人團圓。
李耀陽並沒有時間去為今年無法和家人團聚感到遺憾,他、藍臻和陸忘川的考核的最後期限正步步緊逼而來,現在根本沒有時間讓他們顧及到太多別的事情。自從李耀陽收到母親的遺書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就算李耀陽平時再怎麼低情商,在這種性命攸關的要緊關頭,他也不可能一直遲鈍下去。在這一個多月里,李耀陽看清楚了很多事情。
比如之前讓他頗為介意的藍臻和陸忘川隱瞞著他的事情,在拿到母親的遺書時,這個謎團就已經解開了。不管是心理素質多好的人,在得知自己得到的東西曾經害死過許多人,並且自己的生命也進入了倒計時的時候,都會變得手忙腳亂的。兩人為了不給他施加心理壓力,才會把這個秘密給隱瞞下來。
又比如藍臻和陸忘川之間的關係。在李耀陽得知送子觀音系統的本質時,他條件反射地想要去尋求『毀掉送子觀音系統』的認同感,把姒無餘摒除在外,這種認同感只可能來自於藍臻和陸忘川。雖然李耀陽到現在都沒有把自己要讓送子觀音消失的事情向他們攤牌,但是只要想到他們就有一種我們是同伴的感覺。可是藍臻和陸忘川之間,類似於同伴的感覺反而比李耀陽的同伴感還要弱,他們更像是一種做交易的關係。按照『弟弟』的順產時間來推斷,他們之間的羈絆超過二十年,為什麼彼此扶持的命運共同體之間的關係會變得這麼惡劣?
再比如藍臻和陸忘川與他們家庭的關係。之前向他們諮詢送給父親送什麼東西做禮物的時候,李耀陽神經實在是太大條了,根本就沒發現兩人表現出來的不自然。當李耀陽自己為了不讓家人擔心而做出種種行為的時候,他才回想起當時兩人的異常。
今年的除夕,李耀陽因為工作而滯留在醫院。藍臻則是一邊抱怨著她才二十四歲家人就催她找對象,一邊用從容的笑容去面對這次可能是她最後一次和家人團聚的除夕夜。陸忘川和家人根本沒聯繫,年夜飯是和李耀陽一起吃的。
後來陸忘川不得不離開醫院的時候,打了個電話讓李耀陽濫用職權,偷偷使用召喚金童玉女的技能把他弄進了婦產科的辦公室。陸忘川被召喚到辦公室的時候,他手裡提著一大袋的被李耀陽批判為不健康的垃圾食品的零食,以及十二罐啤酒,六罐無酒精六罐有酒精。
李耀陽一直覺得陸忘川這個人的行事作風很極端。在他沒取得藍臻和陸忘川的信任之前,陸忘川表現得很像一個輕浮的同性戀,對他表示出極端的親密來,而且藍臻也堅信陸忘川就是一個同性戀。差不多半年的相處,李耀陽隱隱察覺陸忘川是因為某些原因假裝自己是同性戀,這個原因多半和藍臻有關係。
陸忘川行事作風的極端還表現在他和家人的關係上,陸忘川不僅沒有回家,就連家裡打來的電話也沒有接,他帶著酒和零食來到李耀陽的辦公室之後,電話就響了四五遍。李耀陽無意中看到來電顯示的名稱,是『媽媽』二字。李耀陽能夠理解陸忘川對待家人冷漠的理由,卻無法認同這種做法。
李耀陽咽下無酒精的黃啤,二氧化碳的氣泡接觸口腔和喉嚨的觸覺帶著輕微的刺激,也許這是一個攤牌的好時機吧。他轉頭看向對著自己的屏幕熄滅的手機發獃的陸忘川,用談論天氣的輕鬆口吻說道:「陸忘川,我一定會七月之前讓送子觀音從這個世界上消失的。你、藍臻和我都不會死的,我保證。」
「哦……」陸忘川回看向李耀陽的雙眼並沒有焦距,他只是無意識地應了一聲,擰開第六罐啤酒往嘴裡倒酒,冰涼的液體滑過食道的觸覺將他飄遠的意識稍稍拉回來了一點。當他意識到李耀陽說了什麼的時候,到嘴的啤酒全部噴了出來。少量的啤酒沁入了喉嚨,陸忘川拍著胸口劇烈地咳嗽起來,整個喉嚨帶著火辣辣的疼痛。
「你,咳咳……你剛才說了……什麼?!讓送子,送子觀音消失!你是不是不小心喝錯了帶酒精的啤酒,所以喝醉了開始亂說胡話了?」作為送子觀音的侍童,陸忘川沒有辦法把『你瘋了么』這種不敬的話說出口。「不,等等。藍臻不可能把送子觀音考核期限的事情告訴你,你是從哪裡知道這件事的。」
「我有個活了一萬多歲的魔王僕人嘛,想要知道考核期限的事那還不簡單么。」李耀陽並不是一個擅長撒謊的人,所以在他很自然地把責任全部推倒姒無餘身上的時候,他自己都感覺到很驚訝。「送子觀音系統的功能不再開發,最近接待的特殊客人的頻率從平均三天一位到平均七天一位。我的計劃進展得還挺順利的,按照這個進展的話,也許在六月份就能夠結束了。」
總算把氣喘順的陸忘川覺得自己的大腦就快要爆炸了,如果他死於腦溢血,兇手絕對就是一臉淡定的李耀陽。以陸忘川對李耀陽的了解,他很清楚,如果沒有拿出真憑實據來的話,李耀陽是不可能會相信『考核期限』這件事的,剛才他自己也說漏嘴了,所以這時候再狡辯說沒有這回事也已經沒有意義了。「我能夠知道為什麼你在知道考核期限的事之後,不是更加努力成為送子觀音,而是想要讓送子觀音消失呢?」
「我啊,很喜歡現在的工作。如果努力通過考核的話,特殊客人的數量一定會越來越多,他們會侵佔我的工作,入侵我的生活,最後還很可能迫使我們離開人類的世界成為專職的送子觀音和金童玉女。雖然送子觀音的工作也是有意義的,但是我不想被支配著過這種不自由的生活。無法通過考核就會死這一條規則太過嚴苛,所以我只能選擇讓送子觀音和送子觀音系統消失了。」
李耀陽擰開了一罐無酒精的啤酒遞給陸忘川,他看起來實在是太需要酒精了,雖然是無酒精的啤酒,他還是希望陸忘川能夠藉此讓自己大膽一點。「其實讓送子觀音消失並不是一件特別困難的事情,只是你們一直過著被系統支配的生活,所以才沒有注意到而已。」
陸忘川咕咚咕咚地灌下小半罐啤酒:「送子觀音可是神佛啊,我們怎麼可能讓送子觀音的信仰消失?」陸忘川沒有注意到,他用的不是『你』而是『我們』這個稱呼。
李耀陽搖了搖頭:「你把我看得太厲害了,就連換著模樣變法的邪教信仰都沒能徹底消失,更何況送子觀音這個信仰呢。我只是要讓送子觀音消失而已,你把這兩個概念搞混了。」
「讓送子觀音消失……讓送子觀音消失……」陸忘川喃喃地念了好幾遍,一個靈光閃過,他想自己可能明白李耀陽的意思了。「信仰只是虛無的東西,我們沒有必要把這種東西給消滅掉,只需要讓真實存在的送子觀音消失就可以了。」
送子觀音的信仰,也許只有在人類滅絕的時候才會徹底消失。可是送子觀音卻不一樣,只有被人們信仰著,並以實際行動對信仰做出回應,送子觀音才會真實地存在著。在李耀陽成為送子觀音的候補之前,送子觀音就曾經消失過——
原本的送子觀音過勞死之後送子觀音系統沒有做出來的空窗期、送子觀音系統在脫離不合格的候選人、還沒挑選出新的候選人並依附在其身上的時間,在這些時間裡,送子觀音是不存在的。只要讓這間斷的消失永遠地持續下去,就能夠讓送子觀音徹底消失了。
李耀陽研究了很長的時間,送子觀音是不是必須存在的神佛,現在他得出的結論是:否。先不說在送子觀音不存在的那段時間裡需要幫助的特殊客人,光是在李耀陽成為送子觀音的這段時間,就很能發現問題。需要幫助的特殊客人一直都存在的,可是李耀陽在沾染上魔氣的時候,迎來了前後一共二十天的休假,後來接待特殊客人的頻率也在下降。
這可不是說,如果送子觀音太忙無法接待的時候,所有特殊客人都可以控制住胎兒,推遲送子觀音有空之後再來求助。當那個時刻來臨,誰都無法控制得住。即使在送子觀音無法伸出援手,這些特殊客人也同樣能夠度過難關,只是這個過程會比有送子觀音幫助的情況要多次一點苦頭。送子觀音也只是順應著天命給予特殊客人一些幫助,那些天命註定無法順利生產的孕婦,從一開始就註定了他們是無法成為送子觀音的特殊客人的。
說到底,送子觀音只是在天理命數的掌控下隨波逐流的一片小舟而已。
李耀陽能夠想明白的東西,被點醒之後的陸忘川自然也能夠想得明白,他都有點迫不及待地想要問李耀陽,到底是用什麼樣的計劃來讓送子觀音消失。但陸忘川並沒有那個機會問出口,兩位不請自來的客人打斷了他的話。
這兩位不是別人,正是半個月前在深山老林里一見鍾情再見傾心(並沒有)的姒無餘和學方。他們是使用姒無餘的空間跳躍術直接定位傳送過來的,兩個視覺效果很強的十五歲男孩毫無預警地憑空出現在李耀陽和陸忘川的面前,這讓李耀陽辦工桌這片大的空間變得擁擠起來。
學方還沒徹底擺脫空間跳躍時產生的暈眩感,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轉椅上的李耀陽,他腦袋上那雙灰白的耳朵浮現出來,一下撲到了李耀陽的懷裡,完全是一副求愛撫的狀態。深知狗狗喜歡肢體接觸的屬性,李耀陽淡定地給學方擼起毛來。
李耀陽轉頭看向姒無餘,這個傢伙,交代他完成任務之後一定要回來報告一趟。結果非但沒有回來,而且模樣和上次見面的時候基本沒有區別,按照之前的成長速度,只要食物充足的話,姒無餘現在應該成長到了成年人的狀態才對。「你怎麼是現在這幅模樣?」
姒無餘也不回答,他單手提著學方的后衣領把他拉出了李耀陽的懷抱:「喂,小鬼。你不是有話要和李耀陽說么?一見到李耀陽就興奮得得意忘形了么,你的耳朵都跑出來了。」
學方被姒無餘的嘲笑羞紅了臉,他掙開姒無餘的手,用雙手捂著灰白的狗耳把它壓回去。「李醫生,我已經畢業了。所以從現在起,請讓我呆在你的身邊幫助你。」
李耀陽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有說出話來。之前他和學方的老師聯繫時,對方特別誇獎了學方的學習能力,並估計以他的天賦,只需要一年就能夠把五到十年的知識學完。一年已經是極限速度了,結果才過了兩個月,學方就回來了。這恐怕和姒無餘脫不了關係。
李耀陽輕輕地微笑著,原本他以為值班的除夕夜會是一個冷清的夜晚,這個冷清的夜晚卻因為陸忘川、學方和姒無餘的擅自闖入而變得熱鬧起來了。看著掛在牆上的時鐘,當三根指針重疊在12的位置上時,李耀陽說道:「喂,你們幾個,祝你們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