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賴姥姥
看著蛋蛋身上的一片片小紅疙瘩,鍾小荷著急了。
「我帶他去醫院。」
鍾小荷急忙騎上自行車,帶著蛋蛋去了當地的鎮醫院,她在鎮醫院找了一圈,除了內科、外科和婦產科,根本也沒看到兒科或者皮膚科,居然連挂號處都沒有。問了一個小護士,那護士頭都沒抬地說:「內科外科,都是全科,啥病都看。」
鍾小荷猶豫著進了內科門診,五十多歲的老醫生隨手扒開蛋蛋的肚皮看了一眼,淡定地說:
「風糰子。沒啥事兒,小孩子常有的。回去給他拿鹽水洗洗澡止癢,開個藥膏抹抹,過兩天就好了。」
鍾小荷接過處方單,將信將疑地看了一眼,醫生的字,一般人哪能認得?她只好抱著蛋蛋去取葯。
接過藥膏一看,膚輕鬆軟膏。這種葯鍾小荷多少知道些,似乎這就是個皮膚病的萬用藥,看說明書有強效的消炎抗過敏作用。鍾小荷隱約記起她穿越前偶然看過一個新聞,說膚輕鬆這種葯是不能濫用的,副作用很大,甚至會破壞人體免疫功能,導致全身性損害。
葯不是別的東西,孩子這一身嚇人的紅斑,怎麼能馬虎大意?鍾小荷把藥膏隨手一裝,翻了翻包里,還有兩百來塊錢,她把自行車往醫院的車棚一鎖,抱起蛋蛋就去等通往縣城的中巴車。
小地方中巴車也少,一小時才一班,也不準時,等鍾小荷抱著蛋蛋趕到縣醫院,正好是中午下班時間了。
沒法子,只好等唄。鍾小荷在醫院附近找了個小吃店,要了一碗雞蛋面,交代不要辣椒,面煮得爛些。她將就著把蛋蛋先餵飽,自己一邊哄著蛋蛋,一邊匆匆吞下剩下的麵條,抱著蛋蛋回到醫院大廳等人家上班。
身上一癢,蛋蛋就不停抓撓,癢得厲害了就煩躁地哭鬧幾聲,鍾小荷只好抱著他來回走動,一邊幫他撓癢,一邊輕聲哄勸。她不停地後悔,昨天她就該聽了楊玉花和李明英的話,不要在娘家留宿,不然蛋蛋也不會起這一身的癢疙瘩了。
坐在灰突突的醫院大廳里,鍾小荷忽然有一種想哭的感覺。身心俱疲,何去何從?
一低頭,鍾小荷兩行眼淚就流了出來。
「蛋蛋乖!」鍾小荷抱緊蛋蛋,輕輕搖晃著哄他,自己忍不住喃喃自語:「小東西,我到底該把你怎麼辦啊!」
婚,肯定是要離的,可這孩子,她到底該不該爭?爭,孩子跟著她一時半會不會有太好的條件;不爭,她對得起原主和孩子嗎?
「媽媽乖!」蛋蛋兩隻小手拍著鍾小荷的臉,見鍾小荷哭了,小人兒費勁地想安慰她,卻苦於表達不出來——他最多只學會說三個字啊!
於是蛋蛋拍著鍾小荷的臉,小嘴一撇,兩泡眼淚就陪著媽媽湧出來了。
別嚇著孩子!鍾小荷趕緊擦乾淨眼淚,擠出一個笑臉對蛋蛋說:「媽媽乖,媽媽不哭。蛋蛋也不哭。」
一直等了兩三個小時,下午兩點半,醫院終於上班了。縣醫院的醫生總算靠譜一些,看了蛋蛋身上的紅疙瘩,問了問情況,給出了結論:過敏性皮炎。
「什麼東西造成他過敏?跟環境有關係?不用檢查化驗?」鍾小荷追問。
「查找過敏原的話,需要做各種化驗,找出來也還是這麼治,孩子小,別折騰了。按你說的情況,估計就是環境過敏,有可能是環境潮濕、蟎蟲、家裡養狗養貓什麼的。有時也不一定有什麼具體原因,就跟大人到了外地會水土不服一樣,年齡小的嬰幼兒,身體比較敏感,忽然換個新地方,小環境變了,就會不適應。這種情況比較常見的。」
「好治嗎?」鍾小荷眼巴巴地看著醫生,「孩子癢得不行,都要抓破了。」
「常見病。」醫生見慣不驚地說,「我給他開些葯,一種給他兌到洗澡水裡洗澡,一種藥膏抹的,過兩天就該好了。你回去找點艾葉,給他燒水洗澡,能有些輔助作用。」
「怎麼預防這種情況?」
醫生停下手裡的筆,看著鍾小荷說:「不好預防。孩子小,盡量少讓他在陌生的地方留宿。小孩子長大些,身體機能健全了,就不會輕易過敏了。還有啊,你看他臉上蚊子咬的包,這麼大,這夏天你得管好了,孩子皮膚嬌,蚊子咬了也容易發炎。」
拿葯,等車,在中巴車上顛簸一個多小時,鍾小荷回到鎮上時,太陽已經墜到西山了。她先到鎮醫院取回自行車,推著車子站在醫院門口為難。
回娘家?回鄭家?
看著兒童座椅上歪著小身子睡著了的蛋蛋,鍾小荷一咬牙:回鄭家。
總不能讓孩子再這麼癢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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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玉花看到蛋蛋那一身紅疙瘩,抱著蛋蛋一個勁兒地心疼嘆氣。
「唉,小乖乖,你真是不省心,怎麼一在姥姥家過宿就起癢疙瘩呢?賴姥姥的小玩意兒。」
「媽,對不起,我也沒想到,你要怪怪我……」鍾小荷真心道歉。
「怪你有用嗎?說你你也不聽。」
楊玉花嘆著氣說完,大聲地往樓下吆喝:「蛋蛋爺,趕緊去割點艾草來,給咱蛋蛋燒洗澡水。」
鍾小荷抱著蛋蛋,低頭不語。
楊玉花伸手摸著蛋蛋滑溜溜的光腦袋,說:「小蛋兒這就是賴姥姥。有的小孩就這樣,一到姥姥家就出毛病。西村你四嬸子家的孫女兒,每趟走姥姥家,總是拉肚子,弄得現在都不敢去了。這慣毛病有個調治的法子,過去的風俗,得叫他姥姥給咱小蛋兒買個飯勺子,你抽空再到他姥姥家偷點油,興許就能好了。下回你要是再去,記住了瞅你媽不注意,偷她家一瓶炒菜油來。」
買飯勺?偷油?這都是什麼治療方法啊!鍾小荷不禁撫額。要說楊玉花這人,除了優越感太強,為人處事倒也挺好,就是有時候太迷信了。
當天晚上,鍾小荷按醫囑給蛋蛋洗了澡,擦了藥膏,還真有些止癢的效果,雖然紅疙瘩還沒怎麼消,不過好像沒那麼痒痒了,蛋蛋也不怎麼抓撓了。
鍾小荷總算安心了些。
眼前的一些事情,比如蛋蛋的安排,比如她離婚後的打算,鍾小荷還沒想好。她也沒打算去爭鄭家什麼財產,如同穿越女們都容易有的某種高傲心性,她覺得自己忽然穿到這裡,鄭廣濤的錢跟她沒什麼關係。只要能離婚,能順利踢掉那個滿口謊言的花心男人就好。
本來鍾小荷以為,她跟鄭廣濤挑明了要離婚,但鄭廣濤眼下肌腱手術,肯定還要過一陣子才能回來。而她則要趁著這段時間,好好想想,好好安排一下。
這晚鐘小荷摟著蛋蛋安心睡了一晚,第二天星期天,她起床也不早了,吃了早飯,給蛋蛋洗澡塗藥,就抱著蛋蛋在院里玩。娘倆站在荷池邊,看著池裡的紅鯉魚四處遊動,蛋蛋便伸著小手想去捉,捉不住,乾脆伸著小腳丫去踢,把魚兒們嚇得都跑到池子另一邊去了。鍾小荷怕蛋蛋跌進池裡,小心地抱住蛋蛋,好笑地看著他手腳並用望魚興嘆。
鐵大門一響,小劉推門進來了。
「嫂子在家吶!」
「你怎麼來了?」鍾小荷問。
「我送鄭總回來唄!」小劉笑,「鄭總在車上。」
小劉說著把兩扇鐵大門都推開,轉身又跑了出去。鍾小荷抱起蛋蛋,往門外伸頭一看,果真是鄭廣濤的黑色桑塔納。
聽到動靜,楊玉花和鄭懷嶺也趕緊從屋裡出來了,小劉把車開進院子里停好,先從後備箱拖出一個摺疊輪椅,打開來,才拉開車門。楊玉花和鄭懷嶺也趕緊跑了過去。
「廣濤啊,不是說一點小傷,皮肉傷嗎?怎麼這還打石膏了呢?斷了啊?」楊玉花一眼看見鄭廣濤,就哭了起來。
「唉呀媽,沒斷,真是皮肉傷,打上石膏是傷口不能動。」鄭廣濤有些煩躁地對楊玉花說。
「沒斷就好,你可別嚇唬媽。」楊玉花抹淚。
小劉從車裡扶出鄭廣濤,鄭廣濤單腿撐著,在三個人的合力幫助下坐進了輪椅。看見鍾小荷抱著蛋蛋站在那兒,鄭廣濤臉上便露出一個高興的笑容,似乎什麼都不曾發生過。
「推我過去。」鄭廣濤叫小劉。
鍾小荷站著沒動,楊玉花搶著把輪椅推了過來,鄭廣濤沖蛋蛋伸出手,笑著說:「兒子哎,過來!爸爸抱抱!」
「你這腿傷著呢,抱什麼抱!」楊玉花責備。
「想得慌啊。」鄭廣濤笑,「我有兩個月沒看見小蛋兒了。」
鍾小荷看看蛋蛋,蛋蛋小臉上沒有見到爸爸的驚喜,似乎還有些好奇。這麼小的孩子,本來跟鄭廣濤接觸就不多,兩個月不見,早該忘了。
鍾小荷把蛋蛋放在地上,蛋蛋挪動著兩條小腿,往鄭廣濤跟前走了兩步,笑笑,一扭頭又跑了回來,抱著鍾小荷的腿,把小臉靠在鍾小荷腿上,好奇地看鄭廣濤。
「蛋兒,不認得爸爸啦?」楊玉花招手叫蛋蛋,「爸爸在城裡掙大錢給你花呢,上回來還給你買玩具,這麼快就不認得了?」
「到底還太小,兒羔子把我忘了。」鄭廣濤望著鍾小荷,滿臉笑容,「怪我,我整天在外頭忙,也沒能多陪陪媳婦跟兒子。」
「光想著媳婦跟兒子了,不想媽吧?」楊玉花打趣。
「想啊,可想呢!這不是回來了嘛!」鄭廣濤安撫地拍拍楊玉花的手,笑著轉向鍾小荷,「小荷,你看我現在半殘廢啦,在省城也沒人管沒人問,只好回來投靠媳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