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捉弄顧明瑜
周末到了,顧明璋決定去劉亮家的酒樓幫忙,跟方笙餓肚子相比,劉佳的糾纏只能咬牙忍了。
但是,他願意忍,劉亮的母親卻不作如此想法。
「你家裡開著超市經濟不錯,為什麼要來我家酒樓幫忙?」劉母審訊犯人一樣死死盯著顧明璋,想從他眼中看出端倪。
顧明璋禮貌地微笑著說:「我想煅煉自己吃苦耐勞的品性。」
「要鍛煉你可以在自己家的超市做事,何必到我家酒樓來?」劉母探照燈一樣的目光上下打量顧明璋,微微下垂的嘴角閃著精明的冷笑。
毒辣辣的審視和嘲諷,顧明璋口鼻里都在往外冒著怒火,尷尬、難堪、失望,除了羞惱,還有傷心,對自己的無能的鄙薄,沒有賺錢路子不能解決方笙困境的悲苦。
再說下去徒然受辱,顧明璋止住要幫他說情的劉亮,微笑著告辭,轉身離開。
秋風蕭瑟,冷冰冰刮過臉頰,沁人骨髓的寒意,顧明璋一條又一條街道徘徊,後來,他的目光停在一家跆拳道館玻璃門上的紅紙上。
——招聘兼職陪練。
顧明璋微一猶豫走了過去。
「你的身體底子不錯,不過沒受過專業訓練,陪練起來純粹就是在挨打。」
「我可以忍受,客人應該也更喜歡勝利的感覺。」
「好吧。」
「我能不能預支一下工錢,我急需用錢。」顧明璋咬著牙忍住羞恥,遞上校徽證明自己不是騙子。
「不能預支,不過你如果急用錢,我可以跟老闆申請給你日結,現在就可以進來陪客人練拳。」
方笙一遍一遍看著窗外,從夕陽如血層層疊疊將半邊天空罩染,到月牙兒升起,直至最後一抹淺淡的月光潛進雲層深處。
夜深了,大門的吱呀聲虛幻而不真實,方笙從床上跳了下來三步並作兩步往外沖。
她還沒睡!
顧明璋有些意外又不意外。
知道自己還沒回來,守著等著牽挂著的,也只有她了。
「二表哥,肚子餓了吧?要先洗澡還是先吃飯?我去熱一下飯菜。」方笙迎上前殷殷問,驀地張大嘴又急忙伸手捂住。
顧明璋鼻青臉腫,嘴角還有沒抹拭乾凈的血跡。
方笙警惕地往樓梯口看。
樓上靜悄悄的,蘇若藍他們睡著了。
顧明璋強忍著周身痛楚微笑著低聲說:「我先去洗澡,你幫我熱飯菜。」
「二表哥,以後不跟人家打架了可以嗎?」方笙輕輕地幫顧明璋抹藥水,眼眶紅紅的想哭不敢哭。
怯怯的哀求,再樸素不過的說話,其中的心疼關切卻是密密實實的,一字一字敲打著顧明璋的耳膜。
「人家欺負我,我總得打回去吧?」顧明璋輕笑。
能不能喊顧明瑜幫他?方笙嘴唇張開又合上。
顧明璋做事自有分寸,自己別亂說話讓他煩心。
看出她想著什麼,顧明璋心頭一盪。
無條件的完全信任和崇拜,心裡眼裡只有自己,清晰明了地分辨出自己和明瑜,她是第一個人。
顧明璋伸張開手臂攬住方笙,柔聲說:「囡囡,睡吧。」
顧明璋倦極,很快入睡了,方笙睡不著,她不敢睡,怕睡著了身體蹭動間會碰到顧明璋的傷口。
她想悄悄挪開,可又不捨得顧明璋溫暖的懷抱。
方笙熬到天蒙蒙亮才撐不住睡了過去,等她睜眼時顧明璋已經起床外出了。
顧明璋午飯沒回家吃,蘇若藍和顧瑞蔡雪嬌渾不在意問都沒問起,顧明瑜叨念了一聲便作罷,和同學在電話里高談闊論,不打電話時,就和蔡雪嬌拌嘴扯皮,清亮的聲音和照進室內的陽光一樣燦爛,朝氣蓬勃。
方笙有些憤憤不平,本來想跟顧明瑜側面打聽一下顧明璋因為什麼事和什麼人打架的,不問了。
總跑陽台往外看不好,方笙搬了張凳子墊腳,接了一盆水倒入洗潔精拿著抹布到陽台抹防盜網,一邊抹一邊兩眼緊盯著大廈外面的馬路。
其實樓層那麼高,馬路上的人影只有一個小黑點什麼也看不清,可她就是固執地想看著,想能早點看到顧明璋回家。
顧明瑜見她一抹兩個小時看不過眼了:「阿笙,別幹了,過來歇一會。」
「歇什麼歇?窗玻璃上還都是灰塵,給我弄乾凈一點。」蔡雪嬌喊道,走過來伸手抹窗玻璃外側——自然是一層灰。
「說的輕巧你自己幹嘛不抹?」顧明瑜嗤笑,招呼方笙,「別理這個瘋子,要讓玻璃外側一點灰塵都沒有怎麼可能,她是故意刁難你。」
方笙氣得想把抹布扔顧明瑜臉上。
這麼多天了,顧明瑜怎麼就沒看出來,他越是幫自己,蔡雪嬌就越變本加厲修理自己呢?
顧明瑜笑容燦爛看著方笙,等著她表揚自己不畏強權為她打抱不平呢!
方笙很想在那張和顧明璋長得一模一樣的臉挖上幾爪子。
這麼想著,方笙腦子裡忽然震了一震。
顧明璋大清早出去不回來,是不是因為臉上有傷怕家人說三道四呢?
如果顧明瑜那張俊臉也開了染坊,顧明璋臉上的傷就不那麼明顯了就不用避出去無家可歸吧?
方笙斜了一眼一旁站著的蔡雪嬌,心中有了主意,一隻手抓不鏽鋼防盜欄杆穩住身體,一隻手假作不經意移動。
哐鐺一聲,擱在陽台窗沿上的裝著洗潔水的水盆被她掃倒地上,水盆打翻時她的身體也站立不穩搖晃著要往地面栽去。
「阿笙小心點。」顧明瑜大急,朝方笙奔過來要扶抱她。
方笙如願看到顧明瑜踩上灑到地上的洗潔水后太滑溜摔倒了。
不只摔倒了,因為蔡雪嬌就站在一邊,顧明瑜跌倒時下意識想抓住東西支撐,把蔡雪嬌也撲倒了,撲倒也罷了,他的兩隻爪子還按在不該按的地方。
「蔡雪嬌,我不是故意的。」顧明瑜臉紅了,撐著手想起身,陽台地面淌滿泡沫豐富的洗潔水,顧明瑜按上滑滑溜溜起不來又跌了回去,這次,不只整個人趴蔡雪嬌身上,嘴唇還對準蔡雪嬌嘴唇蓋了戳。
蔡雪嬌先是傻怔怔看顧明瑜,臉頰粉撲撲紅艷艷,片刻后震天階哭了起來,「顧明瑜,你不要臉你耍流氓……」
「都說了不是故意的了,我道歉還不行嗎?」顧明瑜有些中氣不足。
「不行……」蔡雪嬌大叫著揮舞爪子,剎那間,顧明瑜臉上五彩繽紛煞是好看。
顧明璋傍晚時回來了,蘇若藍忙著哄哭得聲嘶力竭的蔡雪嬌,顧瑞對著顧明瑜嘆氣,沒人注意到他臉上的傷痕,方笙手指悄悄兒指顧明瑜抿唇看著顧明璋笑。
顧明璋看著她狡黠的眼神哭笑不得。
「明瑜是好意,只是熱心腸的不對頭,下回別這樣捉弄他了,我臉上的傷給他們看到也不要緊的。」晚上,顧明璋輕撫著方笙頭髮低低說。
「不要緊你幹嘛一整天躲外面不回家?」方笙撅嘴,眼睛亮閃閃像剔透明凈的玻璃珠子。
她很歡喜顧明璋不問經過也猜到自己是為了他捉弄顧明瑜。
不是故意躲出去,而是又去跆拳道館陪練了。
為了不挨打太狠,他早早去了回想著昨天那些人的出拳對著沙包擊打練習避讓身法。
自己這一天不在,她牽挂的很吧?
顧明璋輕攬住方笙,低聲道:「以後別做這樣的事,蔡雪嬌不笨,被她看出來了你會吃苦頭的。」
她會很小心不會給蔡雪嬌看出來的,方笙沒反駁,乖巧地嗯了一聲往顧明璋懷裡鑽。
昨晚沒睡好,方笙很快進入夢鄉。
燈光寧謐柔和,顧明璋靜靜地看著方笙的側臉。
明瑜說得沒錯,方笙真的像是換了個人,皮膚變得白皙細膩,眉毛和頭髮也變得黑濃,褪去日間小心翼翼的謹慎拘束之色,沉睡的她皎潔美麗如夜色里冉冉綻放的睡蓮。
顧明璋伸手輕輕拂開方笙散落臉上的頭髮,額角那道疤痕淺了些,可依然猙獰可怖。
忍一忍,等長大了自己能賺錢獨立了就好了。
顧明璋抿緊唇,暗暗告誡自己要忍,必須忍。
他們只是飄渺塵世上微弱細小的塵埃,無所依仗,為了安然活下去,再多的痛苦也必須承受。
「囡囡,總有一天我要讓你快樂縱情無憂無慮肆意張狂地生活,不再受半分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