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懲罰
下午放學后,顧明璋過來接方笙,方笙快活又苦惱地告訴他:「二表哥,我同學他們說你像王子,都很喜歡你。」
顧明璋淡淡地哦了一聲,他和明瑜在一中被冠上校草的稱謂,他當然知道自己會得到懵懂迷糊的初一小女生小男生的喜愛,這也是他來錦田中學露面的原因。
沒有錢幫方笙買衣服,只能盡量想辦法使她處境好一些。
方笙不開心,她覺得顧明璋被同學分享了。
校園的花壇里開滿了花,各種顏色,紅的粉的紫的,搶眼的很,方笙一眼掠過,眼角悄悄看顧明璋,水潤的厚薄適中的嘴唇,側面看去微有透明的淡光,方笙想,二表哥真好看,再美的花也沒他好看,轉而又想,怎麼能拿男人跟花相比呢?二表哥應該是榕江邊的翠竹,挺拔高潔,風霜無懼。
「咱們回去肯定比蔡雪嬌早,聽到她開門進屋時你把眼睛揉一揉弄紅。」顧明璋小聲囑道,揉了揉方笙頭髮。
方笙點頭,明白顧明璋話里的意思。
蔡雪嬌看不得她受到誇獎看不得她過得好,把眼睛揉一揉弄得像哭過了,讓蔡雪嬌以為她在學校里被欺負了,就會暫時放過她不來折磨她。
「中午吃什麼?學校食堂的飯菜怎麼樣?」顧明璋問道。
因為幾個孩子都開學了,中午家裡就不開伙了,蘇若藍和顧瑞在超市裡吃,孩子們吃學校食堂。
方笙不知怎麼回答,蘇若藍沒拿錢給她,她中午沒吃飯。
「她沒拿錢給你買飯票?」顧明璋溫淡的眸子瞬間幽深如潭。
「就中午一頓不吃不要緊的。」方笙小聲說,輕拉他的手搖了搖,「二表哥,你別問姑姑。」
問了更麻煩,蘇若藍肯定是故意的。
她懂事得讓人心口生疼,顧明璋高仰起頭,默默地把眼眶裡的淚水逼回。
不知蘇若藍只是生氣顧明瑜撕了蔡雪嬌的衣服對方笙一時的懲罰,還是長期要這麼做?
一天兩天還可以咬牙忍,長期的可不行。
他爸爸的錢包也經常是空的,兄弟倆除了學費飯錢課本費也沒有零花錢,而他這學期的生活費早上到學校后全買飯票了,一分錢沒剩了,怎麼辦?
顧明璋這晚失眠了。
心窩放了冰粒,細微的涼浸浸的硌疼,漸漸的,冰融化了,冷冷的滲進血管,疼痛深入骨髓,再也無法消散。
顧明璋想賺錢獨立,很迫切。
不知不覺中,他把方笙當成自己的責任了。
才剛上高三的十七歲少年,顧明璋也想不出自己可以怎麼做做什麼賺錢。
第二天,顧明璋想悄悄從家裡帶點麵包飲料給方笙,往常總填塞得很滿的冰箱卻空空如也。
早餐也沒剩下什麼,顧明璋什麼都沒拿到。
顧明璋意識到,蘇若藍是故意的,並且就算這次只是卡幾天的飯錢,以後這樣的事也會經常發生。
她要殺雞儆猴,讓自己兄弟倆認清形勢知道誰才是顧家的當家人。
幸而方笙忍了下來,如果給明瑜知道鬧嚷開,不止改變不了什麼,還會弄得處境更艱難。
怎麼辦呢?
就算想把自己的飯菜讓出來,中午時間不夠也沒法送去錦田中學給方笙。
食不知味吃過午飯,顧明瑜和同學去打籃球了,顧明璋站在操場樹下發獃。
晴朗的秋天,藍天高遠,顧明瑜滿頭大汗,奔跑著,和打球的同學爭奪避讓,跳躍投籃……操場邊金鳳樹花葉輕搖,熱烈的火紅里泛出金黃。
「怎麼不去打籃球?想什麼呢?」同學劉亮過來了。
「想怎麼賺錢。」顧明璋淡淡道。
「老師今天剛念叨叫咱們好好學習,你還能分心想賺錢?」劉亮搖頭。
高三是最緊張的學習階段顧明璋當然懂的,只是眼下最重要的卻是解決方笙的午飯。
扯下一片樹葉,指腹無意識凸凹的葉脈,緩緩撕開,一點一點,慢慢地,手裡只有伶仃的細長葉骨,。
顧明璋狠狠地將之扭曲,再狠狠地扔了出去。
「要賺錢也不難,你看曲波他們……」劉亮笑道。
「我不是開玩笑。」顧明璋么了他一眼轉身。
曲波是學校里有名的痞子混蛋學生,帶著一群跟班敲詐勒索老實弱小的同學,這樣的人顧明璋不屑為伍,伺強凌弱的事他更不會做。
劉亮只是開玩笑,見顧明璋當真了急忙拉住他:「周末到我家酒樓來幫忙吧。」
如果沒有劉佳,到劉家酒樓幫忙自然是不錯的選擇,可是有劉佳,顧明璋只能拒絕了。
劉佳是劉亮的妹妹,在一中讀高二,每次見了顧明璋就像牛皮糖一樣粘住甩不掉。
暫時沒想到辦法,顧明璋下午放學后還是去了錦田中學接方笙。
幾百上千名學生涌動,顧明璋在人群里輕易就捕捉到方笙的身影。
陽光在空中綻放著最後的瑰麗,踏著霞光出來的方笙像枝頭含苞待放的花蕾,柔潤的臉龐帶著一點粉紅,清新靚麗。
看到他,方笙興高采烈朝他奔了過來,孩子氣地勾住他的胳膊后還把臉靠過去蹭了蹭。
顧明璋失笑,揉了揉方笙頭髮把她推開。
「上學開心嗎?和同學處的好不好?」
「同學們都挺好,二表哥,你以後不要來接我了。」方笙微咬唇,說這話時,還左右不停觀望。
「怎麼啦?」顧明璋覺得奇怪,方笙對他的依戀難道才上了兩天學就變了?
「今天有好幾位同學托我捎東西給你。」方笙輕咬住下唇。
她還小不懂,可是,潛意識裡知道那些同學捎東西給顧明璋是想親近他,她不喜歡,她不想再給她的同學看到顧明璋。
顧明璋靜靜地掃了方笙的書包一眼。
她的書包癟癟的,顯然她沒接下那些同學讓她捎帶的東西。
顧明璋心頭沒來由地感到很快樂!為擁有一份獨佔的、排他的、不為利益驅動影響的感情而快樂!
那些同學送的不用想也知是玩的吃的用的,方笙稀缺的很,她可以接了靜悄悄扣下留著自己用,也可以交給他后再從他手裡要,可她沒有那麼做。
顧明璋更堅定了找工做賺錢給方笙花的念頭。
顧明璋第二天早上沒坐在餐桌前吃完早餐,他咬著包子進房,走進房間后悄悄將包子裝進事先準備好的塑料袋放進書包,出門后避過顧明瑜先到錦田中學將包子拿給方笙。
微有溫熱的包子隔著塑料袋子,烙鐵一樣燙手,熱力融化了心中的酸澀,帶出酥酥的醉意,方笙流淚看顧明璋。
「忍一忍。」顧明璋只說得出這三個字。
方笙上學了只少做了中午飯,其他家務一樣沒落下,晚上做飯洗碗洗衣服拖地板弄到十一點多,還是蔡雪嬌困了要睡覺了沒時間挑事才得以脫身。
顧明璋漸漸地越來越難以忍受了。
看著方笙彎著腰辛苦地抹著桌子地板,他一顆心便如火堆上燒烤著,他想走過去幫她,更想拿了她手裡的抹布拖把扔了大聲說:「不要幹了。」
但是他什麼都不能做。
顧明璋只偷藏了三天包子,還是只敢藏一個不敢多藏,蘇若藍就懷疑了,第四天起她就不買包子了,咐咐方笙早飯煮稀粥。
熱氣騰騰的稀粥,吃下去皮膚都熱得發紅,活躍著的卻只有身體,心被冰凍著,自己前兩天早餐少吃一個包子就感到飢餓,午飯什麼都不吃是什麼滋味?顧明璋感受著,心疼從心臟尖端波及開去,漫延至周身各處,難以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