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大喜的日子

第一百八十三章 :大喜的日子

在文政殿里被軟禁了半個多月,這日清晨,桑祈終於能回到自己的府上,與玉樹和管家一起收拾行裝。

桑府上下忙忙碌碌,四處有人奔走不停,有人從里往外搬東西,也有人從外往裡搬。大大小小的紫檀木雕箱,很快就堆滿了前廳,裡面有沉甸甸的金銀,也有需小心輕放的瓷器,上面都系了喜慶的紅色布條。

只有桑祈自己的小院里還算安靜,玉樹正帶著兩個丫鬟,將房間里的每一樣東西都擦拭得光潔鮮亮,一塵不染。

桑祈則自己在書房裡,親力親為收拾書架。

雖然書本上乾乾淨淨,並沒有灰塵,也都搬了下來,用雞毛撣子徹徹底底清理了一遭。手上一抖,突然有一本書中,抖落出一張信箋來。

她俯身將其拾起,微微一怔,繼而含笑撫上了這張厚實古樸的信箋。月色,暗雲紋,上面一個字也沒有——是晏雲之曾經遞給她的一個「請帖」。

然而她並沒有赴約。

思緒飄回詩酒趁年華的那一年,想起那夜的放歌縱飲,只覺彷彿還在昨日。

桑祈想了一會兒,聽到外頭玉樹在叫她,問她收拾好了沒有,才趕忙道了句:「快了,就來。」

又將那張信箋夾回書頁中,連通其他書冊一起放回了架上。而後放好塵撣,推開了房門,問道:「時辰到了?」

「快了。」玉樹道,「我們該到門口候著了。」

桑祈應了聲「好」,便抬步向外走。

玉樹跟在她身後,又向她確認了一遍:「真不用帶什麼東西?」

桑祈笑了笑:「不用,反正到時總不會缺了我們的。」

邊說邊往桑府大門走。

一路路過花園,路過垂花門,路過前廳,整個桑府窗明几淨,煥然一新——因著這片土地上有這樣的習俗,家中若有女兒出嫁的話,定要打掃得乾乾淨淨,等待夫婿上門迎娶。

今天正好天朗氣清,惠風和暢,是個好日子。

在桑府眾人忙碌卻並不太激動的氛圍里,府上的小姐桑祈出嫁了。

來接她的卻不是她的夫君,只是一頂八抬金頂,紅幔裝飾的宮轎。

桑祈最後回頭看了一眼,笑眯眯地與管家和眾人告別,作了一揖后,挑簾進了轎里。

迎親的隊伍,從洛京最繁華的長街招搖而過,一路帶著人們的議論喧嘩聲,進入了宮牆深院里。

這一整日,關於桑家二小姐阿祈是何等會討帝王歡心,前腳剛從大將軍的職位上被罷黜,後腳就搖身一變成了後宮中「桑夫人」的議論始終不曾停歇。上至達官顯貴,下至平頭百姓,都熱切地口耳相傳,一直聊到深夜。

然長街上華燈已滅,千家萬戶都說累了,陸續進入夢鄉的時候。燈火通明的織舟殿中,被議論的核心人物桑祈,卻好像事不關己似的,坐在桌旁,一顆一顆吃著盤中的蜜餞。

另一個當事人,當今聖上卓文遠,這會兒才過來,一推開殿門,看她把自己照顧得不錯,不由失笑,緩步走到她對面坐下來,斂袖問道:「甜么?」

「嗯。」桑祈點點頭,很自然地伸手向前,也遞給他一個,招呼道:「嘗嘗。」

卓文遠婉拒了她的好意,在這寢殿內左右打量了一番。

這是他專門為她準備的住處,一切都按著她的性子來,設計得要使用方便,還要好玩有趣。床榻特地做得很寬,並排躺下三個人都綽綽有餘,邊上放了一個橫椅,因為她喜歡隨手把外衫放在旁邊,這樣起身就可以直接拿起來披上了,不需要旁人幫忙遞過來。窗邊掛著一個竹片製成的擺件,有風吹來的時候,會發出清脆悅耳的響聲,好看又新奇,是她自己從府上帶過來的。

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條,可總覺得缺了點什麼。

他的視線最終落在桑祈的紅衣和她背後的龍鳳雙喜燭上,明白了還應該有一樣什麼東西,低眸注視著面前的女子,抬手在她空蕩蕩的頭頂輕輕擦了過去,淡聲道:「早晚有一天,我會再補給你一個有鳳冠霞帔的婚禮。」

這句話說得很溫柔,也很認真。

桑祈吃蜜餞的動作停了停,才又含笑咬了下去,點頭道了聲:「嗯。」

是的,她也相信,自己早晚有一天,會有一場頭戴鳳冠,身披霞帔的婚禮。

只是那時的對象,不應該是他。

殿中安靜下來,半晌只有晚風在悄聲細語。

雙方好像都在等著對方先有所行動,卓文遠垂眸看她,她低頭看手裡的杏干。看了一會兒后,終於抬眸迎上他的視線,清澈的眼眸被燭火映出幾分本不屬於它的熱度。

卓文遠那雙蘊滿風流的桃花眼微微一眯,柔聲道了句:「時辰不早了,歇息吧。」

桑祈心頭一跳,點點頭,起身坐到梳妝台旁,邊摘著自己的首飾,邊道:「你不先去沐浴一下么,玉樹已經準備好了熱水。」

沒想到卓文遠走了過來,站到她背後,親手幫她將發簪摘下來,曖昧一笑,無賴道:「一起?」

桑祈一回頭,將發簪從他手上奪回來回來,並順便朝他做了個鬼臉,嗔道:「呸。」

卓文遠便哈哈大笑起來,玩味道:「算了,我可是沐浴過才來的。不但沐浴,還齋戒焚香了,仙姑若是不信,不妨檢查一下。」

說著便抬手,慢條斯理地解起自己的衣帶來。

桑祈將發簪小心收好,突然整個人轉過神來,視線直勾勾地緊盯著他。

他正解到一半,衣襟半敞,露出沒穿裡衣的一小塊肉色肌膚來,本想調戲調戲她,被她這樣看著,反倒自己有些尷尬,不知如何是好,一時停下了動作。

便見桑祈雙手扶在矮凳上,上身前傾,坐姿調皮,挑眉笑道:「我突然想起來一件事。你還記不記得,在茺州的時候。」

「嗯?」卓文遠一時沒想到她說的是哪件,回問道:「什麼事?」

「當時我個子太小,每次上馬總要站個小凳,上去后再叫僕役把這個墊腳的小凳栓在箱妝上。可是有一次僕役粗心大意,忘了給我裝,我就走了,結果下了馬就上不去。」桑祈一邊回憶,一邊忍俊不禁道:「然後你特別好心,抱我上去。可是我腰帶上的飾物,不小心勾上了你的腰帶。於是大庭廣眾之下,我人是上馬了,你的腰帶卻被我帶開了,當時衣襟一散,臉就黑得跟鍋底一樣。」

「噗。」想起這一遭,卓文遠自己也頭疼地發笑,道:「幸好當年周圍都是漢子,衣服穿得又好幾層嚴嚴實實,不然還不知有多丟人。」

「就是就是。」

說起往事來,話匣子打開了,二人津津有味地聊了許久。

桑祈也沒注意,卓文遠是什麼時候聊著聊著便躺到了榻上,側卧下來,只稍稍撐起頭同她說話的,還在興緻勃勃地追憶些雞毛蒜皮的趣事。

忽聽卓文遠喚了她兩聲:「桑二。」語氣有些不對頭。

這才停下來,收斂笑意,迷茫道:「嗯?」

只見他身上蓋著薄衾,俊顏在燭光下輪廓柔和,眉眼多情,唇角噙著絲絲笑意,問她:「你當真想好了嫁給我么?」

桑祈面色一僵,故作不解道:「這話是什麼意思?」

卓文遠笑意深了幾許,一瞬不瞬地凝視著她,柔聲道:「你知道是什麼意思,你心裡還記掛著晏雲之。」

一語中的。

桑祈低下頭,沉吟半晌,坦然道:「你說得對。」

而後又蹙眉,繼續道:「可是那能代表什麼呢?就算我心裡還有他,他已另娶,我亦另嫁,以後也再無干係了。你又有什麼好在意的?」

說完還不忘補上一刀:「你看,你心裡也有很多其他人,我也不在乎不是?」

卓文遠沒回答,看著她的目光卻暗了暗。

桑祈沒來由地覺得有些緊張,彷彿剛才還清涼的晚風,這會兒也變得燥熱起來了似的,額頭隱約出了幾滴汗。

沉默僵持良久后,卓文遠才又笑了,道:「沒錯,你說得對。」而後勾勾手指,示意讓她過去。

眼見聊天扯皮的伎倆被看穿,也不能再繼續拖下去了,桑祈只好站起來,梳洗一番,將喜袍脫下來,放到一邊,到榻上坐了下來。蹙眉看他,有些委屈道:「剛才聊得有點興奮,這會兒還不困呢。」

卓文遠笑容無奈,從衾被中伸出一隻手來,拉住她的手,帶著薄繭的指肚一點一點在她手背處細膩柔滑的肌膚上摩挲,從拇指到小指,將她的每一根手指都細細撫摸一遍后,又收回長臂,轉身背了過去,躺下來,道:「那我先睡,今天真的累了。」

說完當真不再理會她,沒多久便傳來一陣均勻沉緩的呼吸聲。

桑祈又坐了一會兒,小心翼翼地探過頭去,繞到他身前,試探著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又輕輕戳了戳他的腰。

見這身量偉岸,俊朗不凡的年輕帝王始終長睫緊閉,無動於衷,才鬆了口氣,在離他遠些的地方跟著躺下,闔上雙眸,心跳如擂鼓,久久未能成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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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子監來了個女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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