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庇護所
「閉上眼睛,敞開心靈……用靈魂仰望俗世之上的青天……這樣,所有虔誠的靈魂,在這冷酷無情的世上便有一個匯合點……我們並不孤獨……我們並不孤獨……」
洛瑪特神甫的聲音像一首悠遠的聖歌,從無盡的時間和空間外傳來。蘭斯相信,這歌聲已經持續了萬年,而一萬年後,仍將傳詠下去。
「……我們所有的罪孽都將得到寬恕,我們所有的疑惑都將得到解答。最真摯最熱烈的激情,在漫長的人生中也不過是短暫的插曲,與其偏執的仇恨,不如給予諒解……愛會蒙住我們的眼睛,使我們看不到我們自身……我們沒有野心,我們是凡俗的過客,但我們心中實有一團燃燒著的烈火……」
蘭斯聽著長者的聲音,內心一片平靜。他感到一切的問題都能從中找到答案,他不再需要做出抉擇,因此也就不再彷徨了。
一滴冰涼的水珠打在他臉頰上,慢慢流到他唇邊。他不自主的舔了舔嘴唇,感到那液體帶著一點甜味。他嘴唇乾裂,覺得十分饑渴,於是他睜開了眼睛。一片明亮的綠色充斥了他的視界,而後,草柔嫩的莖和葉子、精細而脆弱的花朵漸漸從迷霧中脫出,越來越清晰。他爬了起來,發現置身於一片無邊的草地,剛剛落在面頰上的是一顆露珠。
他望了望天空,卻是一片毫無層次感的白色,沒有太陽,也沒有雲,無法判斷出時刻來。
他漫無目的的往一個方向走了幾步,一株較高的野草碰到了他垂著的右手。他猛然間記起,自己是被附加在右手上的一個詛咒送來的。他戰戰兢兢的抬起手,看了一眼,火焰形的印記還在,知覺已經完全恢復如常了。他神經質的甩了兩下手,好像能把印記甩掉似的。手背微微有點疼,他用另一隻手去揉。
「歡迎來到庇護所。」忽然,一個溫和的聲音從上方傳來。
他抬起頭,什麼都沒有看到。
「你是誰?這裡是哪裡?」蘭斯大聲問道。
「我是靈魂引導者,這裡是庇護所。四千年中,曾有五位教皇到過這裡。」
「我為什麼會在這兒?」
庇護所?什麼是庇護所?蘭斯心中有這個疑問,嘴上卻不說。在他的邏輯中,與人交流思想無異於交戰,順著對方的路子走便是示弱了。
聖神教的教義中從來不曾有這個名詞出現。按照對方的解釋,來到這個世界的人屈指可數,那麼,一定不是教義中的天堂界了。若真的有五位教皇來到過此處,蘭斯猜測,這個所謂庇護所是處於天堂界和星棋大陸之間的中層世界。
「你的一位長輩把你從惡魔的詛咒中解救出來。」
「誰?是洛瑪特神甫嗎?」蘭斯的聲音微微顫抖了,他感到有些激動。自從被強征入伍以來,他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過老神甫的消息了,在他心裡,他一直視老神甫為父親。
「你說出他的名字了,孩子。這位虔誠的人,他本來可以成為第六位教皇,但他把這個機會留給了你。」
「他在哪裡?他一定逃過了憲兵的緝捕吧?我的洛瑪特老師!」
「很遺憾,這是他的命運,他將在漆黑的牢底結束他在塵世的旅程。之後,他的靈魂將被送往靈魂界,繼續他的修行。」
「你說他被抓到了嗎?」
「是的。」
「這怎麼可能!他是一個十七階的光明祭司啊!他們怎麼可能抓到他!」
「聖力消失了,我的孩子。人類與精靈褻瀆了神靈,光明已然從大地上消隱,這是我們該受的懲罰。」
「什麼!那竟是真的?」蘭斯不相信的大叫道:「我為什麼可以使用神術?」
「因為你的靈魂連接著庇護所。」
蘭斯一下子呆住了,答案如此簡單。
賈拉索、梅亞德隆,原來他們所說的都是真的。牧師失去神力,確實也可視作他們瀆神的證據。如此說來,芬頓王的命令也並非全無道理。
「不,我不相信。」蘭斯重複的說道,但他的心中已經確信了。
「你將在庇護所接受教皇訓練的三個課程,而後,你將成為聖神教四千年歷史中的第六位教皇,將瀕於毀滅的信仰從懷疑和仇視中解救出來,重新引導人類精神之路向。」
「魔王──雅希蕾娜從銀月城盜走的魔石里真的寄存著魔王的靈魂嗎?你告訴我,這一切是怎樣開始的?」蘭斯大聲問道。
「你已經準備好了嗎?聖神教的新教皇?」
「回答我的問題!否則我不會接受任何要求!」
「當你準備好時,荊棘之路會自然出現在你面前。再會了,年輕的聖子。」
純白色的天空中忽然出現了一條條灰色的暗紋,蘭斯剛剛看到天空的變化,暗紋便迅速擴大,使天空出現了某種與蘭斯所熟悉的那片天空近似的層次感。形成這種視覺效果的不是雲朵,而是一種奇怪的流。蘭斯愣愣的仰望著天空中的異象,幾秒鐘過後,那種流質全數奔涌到遠方去了,天空又恢復成空洞的白色。蘭斯意識到,那個自稱靈魂引導者的意識體已經走了。
蘭斯感到十分無力。這個意識體與他經驗中的每一個人類都不同,它明明是對他有所要求的,卻又不肯屈尊與他交流,即使他只是提出了幾個無關痛癢的問題。蘭斯並不感到自己受到蔑視,對方的言行明顯是處於一種封閉狀態中,並不具備完全的理智和情感,與一塊頑石討價還價是無意義的。
靈魂引導者,顧名思義,僅僅負責指引路途吧!
蘭斯等了一會兒,再不見任何動靜。他試著施展了一個遠視術魔法──這種神術超越他目前的等級,他只能偶爾施展成功,這次很幸運的成功了──向草地的邊緣極目遠眺。無論他的視線走多遠,草地都沒有分毫變化,甚至連花朵的間距都一樣。他感到泄氣,就地坐下,草葉上的露水很快浸透了他的袍子。他把法衣的寬袖都卷了起來,手臂撂在腿上。
他開始整理線索,想自己找出答案來。賈拉索引誘雅希蕾娜盜走了魔王石,這件事應該是世人觸怒神威的開始。按照他偷聽到的賈拉索與雅希蕾娜的談話,牧師失去神力也是在那前後,但究竟是在前還是在後呢?按理說,該是魔石被盜在前,牧師失去神力在後。但他的記憶卻告訴他,賈拉索的說法剛好相反。如此,之前的推斷也不能得到解釋了。
蘭斯想了一會,不得要領,感到十分煩惱。他於是跳過了事件的起因,直接由結果想了起來。魔王石已經被斯克雷奪走了,即是說落在了魔族的手中,那麼,魔王的復活已迫在眉睫。按照蘭斯的理解,至高神理應對魔石失竊的過錯既往不咎,賜予人類教士與精靈聖者更大的聖力,以度過此次劫難才是,但結果卻相反。沒有罪責的聖神教教士們失去了魔力,又被人類中的國王開罪,豈不太冤枉?
想到此處,蘭斯無名火起,對至高無上的主感到有些生氣。
主啊!錯誤已經鑄成,懲戒卻不恰當,魔族逍遙在外,最虔誠的老神甫鋃鐺入獄。如此,還怎能要求世人對你的信仰呢?
蘭斯抱怨完,又后怕起來。自己作為一個牧師,居然非議聖神!他自暴自棄,反而坦然承認了自己的心事。說到底,他終究是個不虔誠的牧師,大陸上十數萬所謂信民中最不篤誠的一個。他自私自利,好逸惡勞,用小時候在魔法學院里學得的技術分析、施展神術,連最尊敬的老神甫也被他瞞過,反以他為神學院的驕傲。選擇這種人做代言人,聖神真是擇人不善啊!這樣的主,也說不上高明!
蘭斯經過簡單的心理鬥爭,終於能正視早已擺在眼前的一個事實:他這號人,生來就不是牧師,只是人世無常,陰差陽錯的成了牧師,如今還要變成教皇了。但成了教皇的蘭斯,也依然是蘭斯,不是洛瑪特。老神甫的一顆赤心,一半獻於聖神,一半獻於民眾。蘭斯的一顆不純潔的心,生來就獻給自己了!況且,他的心上人雅希蕾娜正是這次瀆神大罪的正主,他難道能狠下心把她綁在火刑柱上燒嗎?
他認定自己不是牧師的材料,唯一覺得對不起的人,就是老神甫洛瑪特。他覺得自己欺騙了老神甫的信任,雖然不能完成老神甫的期望,但也非要報答不可。
心結既去,蘭斯的思路一下子就清楚了。他本來聰明絕頂,只是一直人為的在思維上加了鐐銬,凡事都想做得盡量像個牧師,現在無所顧忌了,心情舒泰,彷佛鳥兒脫出牢籠,一下子展開了雙翅,暢遊藍天。這翅膀的顏色是黑是白,鳥兒自己才不在乎呢!
蘭斯飛快的確定了自己的前進路線:先通過庇護所的訓練,提升自己的神力,坐上教皇的位子。回到人界后,立刻劫獄,把視若生父的洛瑪特神甫救出來。倫伯底的種種酷刑早已被世人傳得天花亂墜,老神甫在那裡待得一天,就危險一天,因此這件事緩不得,是下界后的第一大事。眼前的危機解除之後,就要為將來做打算。未來的夫人是瀆神的罪人,這怎麼可以呢?因此,第二件大事就是要洗掉雅希蕾娜的罪證。賈拉索是第一個要栽贓的對象,本來嘛,他是主謀,把罪名全倒在他頭上也是應該的。雅希蕾娜妹妹只是少不經事罷了。
聖神教歷代教皇中,神術階級沒有低於十八級的,自己既然被選中,階級必定也會到達那個級數。這兩件大事不簡單,但以十八級的牧師能力,以及聖神教教皇的威信與權威,要做到也不會很難。
再細想,自己手裡還有銀月城的一隊私兵,從精靈方面抹掉雅希蕾娜的罪名不是不能做到。做了教皇,重建聖神教也成了份內的事,此事正好委託給洛瑪特神甫,他一定欣然受命,而對把力量傳給自己的真神,也算有個交待。
蘭斯花了半個時辰時間,把未來的方向大致想好。他覺得自己的想法不偏不倚,十分公道,對誰也沒有虧欠。自己雖是個不虔誠的教士,懷著一顆不夠赤誠的心,但只要結果好就可以了嘛!歸根結底,正義與否是要看結果的。主賜我以神力,我替他拯救世人,這也可算是一種公平交易。
蘭斯可沒想過,交易這兩個字,正是惡魔最最喜歡的。
他身心放鬆,索性仰面躺在草地上,露水沾滿了背脊也不管了。他注意到純白的天空中有一股潛藏其中的黑色波動,顯是那個靈魂引導者回來了。
「你準備好了嗎?」
「是的。」蘭斯一躍而起。
「跟我來吧!」
周遭的景色開始變化,草地和天空模糊起來,漸漸轉變成一副完全不同的景象。整個庇護所忽然黑了下來,陷入了一秒鐘絕對的黑暗。
當光重新降臨時,蘭斯發現,他正站在一處陡峭的崖壁上,左手側是數十米的陡崖,身前有一道藍色的魔法屏壁,一直連接到陰暗的天空;右手邊是一段平整的山地,不遠處有三座並立的神廟矗立著,從敞開的大門透出隱約的魔光,一座藍色,一座白色,一座紅色。
神廟的建築風格各異,藍色神廟只有十米見方,高度卻足足有二十米,廳堂正面和飛檐上裝飾著精細而奇異的花雕,整體氛圍與光明法師塔有幾分相似;紅色神廟正好與藍色廟宇相反,高度只到前者的一半,卻相當寬敞,樸實無華,十分結實,活像一座具體而微的堡壘;而最中央的白色神廟,正是蘭斯再熟悉不過的尖塔教堂結構,既不像藍色神廟那樣奇特,也不像紅色神廟那樣普通,牆壁上恰到好處的雕刻著少許圖案,更使整座廟宇氣派非凡。蘭斯對白色神廟的風格十分讚賞,暗暗心折。
靈魂引導者為他報出了三座神廟的名稱,藍色的稱為「神秘之殿」,紅色的稱為「力量之殿」,而白色的稱為「聖潔之殿」。
蘭斯雖未聽到更多的解釋,但憑神殿的名稱與外觀,已大致猜出了各自的用場。無疑,這三座神殿分別代表了星棋大陸上個人修為的三種方向,魔法之道、光明之道和武技之道。
魔法之道是蘭斯最早接觸到的一種力量,在他還是一個幼童時,便已經在魔法學院中體會到這種力量了。因為魔法具有三種力量中最強大的破壞力,而芬頓主要的敵人,獸族軍隊又缺乏有效的制約魔法的手段,因此高等魔法師在芬頓倍受皇家器重,一個普通魔法師的俸祿,時常與低等貴族的年貢相當。但由於魔法師醉心於研究,在普通人看來,都是難以接近的怪人,因此他們並不能得到常人的尊敬。
光明之道是蘭斯了解得最多的一種力量。他一半的生涯都是在神學院中度過,聰明伶俐的他很早就能使用神術,在年輕一輩的小教士中脫穎而出,得到尊貴的洛瑪特神甫的賞識和愛護。但蘭斯一直有個不可告人的秘密,即他的神術施展完全依靠在魔法學院里學到的施法技巧。他也不知這樣是否正確,但舍此別無他法。
施展神術之前,蘭斯也會像其它牧師一樣,裝模作樣的吟誦一段獻給聖神的禱文。光明魔法對人們日常生活的幫助最大,牧師受到人們普遍的尊重。幾千年來,聖神教是芬頓唯一的宗教教體。由於其平和內斂的教義所限,也因為缺乏爭奪民眾的競爭對手,歷任聖神教教皇都對發展信民一事缺乏熱誠,故此,聖神教真正的信徒並不很多。
至於武技之道,好友鮑利所選擇的道路,蘭斯幾乎一竅不通,他對此也不感興趣。艾哈邁神學院中也有精於武技的牧師,多半使用權杖等沉重的鈍器,以蘭斯的體質,這種武器根本不合適。小時候在魔法學院中受到的教育根深蒂固,**及防身,他總是在靴子中暗藏一把銳利的小匕首,自從被派遣到戰場以來,匕首更是片刻不離身,現在也依然帶著呢!
蘭斯不等引導者發言,邁步走向聖潔之殿。他覺得無論對方的意圖如何,選擇聖潔之殿是不會錯的,作為聖神教的新教皇該當如此,一分猶豫都是過失。
「我建議你先進力量之殿看看。」出乎意料,靈魂引導者這樣說道。
蘭斯遲疑了一下,依言而行。
蘭斯早就認為力量之殿不外是一座戰士的訓練場,進去一看,卻是一座兵器陳列室。大殿內擺著一排排的兵器架,足夠千人份之用。長劍、斧、戰錘、戟、長矛、匕首乃至弓弩,一應俱全。另有幾個柜子和支架,擺放著鎧甲、頭盔、護腕、披風等各式各樣的防具裝備,其中很有一些是蘭斯聞所未聞的。
最令他眼睛發光的是,這些武器裝備都發出淡淡的光暈,都不是凡品,而是價值連城的魔法裝備。一把兩米長的巨型戰斧鋒刃上發出刺眼的紅光,這是附有炎屬性魔力的直觀證據;而一張空著的輕型弩上,搭著一枝綠色的光之箭,顯是一件能放出魔法箭矢的神器了。這裡的每件東西,若拿到艾哈邁的兵器庫房,都是價值連城的物品,當得起鎮宅之寶。而在這座大殿中,就這樣成千件隨意的擺著。
「挑幾件你合用的武器防具,穿戴好,到下一座大殿去。」靈魂引導者道。
蘭斯大喜,心想不愧是聖神大人,出手豪闊呀!他幾步衝進武器堆中,盡挑做工細膩美觀的東西撿。
蘭斯正在往懷裡揣,引導者又道:「你挑選的兵刃、護具,待會要在試煉中用到,務請以實用性為標準來選擇。」
蘭斯聽了,愣在當場,懷裡的披風和頭盔掉在地上,「光鐺」作響。
「請問,要與什麼人戰鬥呢?」蘭斯膽怯的問道。
「只是些低等魔物,地精、座狼、熊怪、骷髏等等。」
蘭斯稍稍放下了心,有這樣龐大的物力支持,低級的怪物何足掛齒。
但他挑選武器防具的方法也變得小心謹慎,鎖子甲、全身鎧甲的防禦力雖然很好,卻太重了,穿上幾乎走不得路,只好選一件魔法皮甲,那皮甲表面影影綽綽的,似乎固化了朦朧術的魔法效果,防禦力想必不錯。披風一件比一件光鮮,但以蘭斯的眼光,並不能鑒定出它們的用途,就隨意挑了件綠色的精靈披風披上。頭盔、護腕選的很隨便,靴子可是精挑細選,一雙附帶加速效果的魔法皮靴,最適宜逃跑保命。武器方面,因為他多半會用魔法解決,也用不大到,就挑了一把黑色的匕首,換掉原來那把艾哈邁軍用匕首。那匕首的表面上刻著一隻骨架手,向前伸出食指,蘭斯猜測那代表附加了強大的妖術魔法。
「不錯的選擇,一把附加『死亡一指』的匕首。到下一座神殿來吧!」靈魂引導者嘉許的說道。
死亡一指!可是七級奧術啊!蘭斯吃驚的看了匕首幾眼。
他走到門前,一轉**,又回頭挑了張帶有炎屬性的重型十字弩,提著出了大殿。
進了中間的聖潔之殿,卻見一眼聖泉佔了大殿正中的位置,聖泉旁零散的立著數十個大理石人形雕像。雕像手中都擺著物件,男性們頭戴寶冠,手持令牌,而女性則擎著各式各樣的水瓶。蘭斯憑直覺便看出,那都是些魔法藥劑,除各種治療靈藥外,也有暫時強化體質的靈藥、增強元素抗性的靈藥等等。
蘭斯大失所望,這座大殿里的東西,比起力量之殿寒酸太多了,裝潢雖然漂亮──漂亮管什麼用?
「挑選合用的物品。」
蘭斯隨便拿了些藥水──令牌他是不屑於用的,藥水也不指望用到,出了聖潔之殿。
神秘之殿里一片黑暗,蘭斯在裡面待了一刻,空中出現了十幾團飄忽的魔法火焰,這才能看清大殿內的景象。神秘之殿里有無數說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機械運轉著,距離蘭斯最近的是一個兩米直徑的透明空心球,裡面又有十個色澤不同的球體,其中九個較小的按照不同的軌道圍繞著最大的一個旋轉。在大球附近的空間中,螺旋狀的魔法符文不時隱現,變化萬端。其它機械也都類似,蘭斯一點也看不出它們的用途。
他暗道:「要拿這些東西做什麼?」
這時,一團詭異的綠色火焰飄到蘭斯面前,又轉向飄回大殿裡邊。他知道這是嚮導,就跟著走過去。他東張西望,卻只是瞧個熱鬧,對魔法師的怪玩意興緻不高。
走了一陣,綠色的火焰在一張桌子上面停下,忽然暴漲起來,火光大盛,把周圍事物都照成碧綠色。蘭斯借著光芒一看,原來桌子上排著數十根魔法杖,普通的桃木杖、黑檀木杖自不必說,也有用蜥蜴皮一類奇怪的東西包裹著的魔杖。蘭斯試著拿起一根魔杖,揮了一下,頓時落下許多灰塵。他對著桌面吹了口氣,馬上煙塵大起,看來,這兒已經數百年沒人來過了。奇怪的是,另外兩間大殿卻乾淨得很,尤其是聖潔之殿,像一直有人打掃似的。
他試了幾根魔杖,都沒弄明白用法。直到一根紅色的帶著龍頭的魔杖,他從中感受到了強烈的炎屬性魔法波動,正是他心儀以久的火龍杖,裡面貯存著大量火焰魔法。
蘭斯十分高興,隨手舞了兩下,桌子後面卻突然伸出兩隻骷髏手臂來!他嚇了一跳,慢慢靠過去一看,骷髏的十根手指上各戴著一枚魔法戒指。
蘭斯只想了一秒鐘,便迅速的把十枚戒指都摘下來,裝進兜里了。綠色火焰知他心意,暗了下去,又繼續向大殿裡面飄動。這次,它把蘭斯帶進了一個古舊的圖書館。
這圖書館的結構著實簡單,只有一副桌椅,桌子上點著一盞油燈──蘭斯進大殿以來看到的第一盞真正的燈──四周是幾排超過三米高的大書櫃,分為兩層,可以沿著梯子爬到中層的走道上。那走道只有一層薄薄的木板,一尺多寬,蘭斯看了就覺得心裡很不踏實。
他在下排隨便拿了本大書出來,拿到油燈下,吹去書皮上粘著的蜘蛛網,看見上面寫著「咒術魔法概論」。蘭斯知道,這指的是妖術系的一個分支,咒術魔法。但在這本書寫成的年代,魔法體系的構架和現在有所不同,也是可能的。他隨意的打開了書,想看看前面的序言,但書剛一翻開,裡面的書頁就碎成了齏粉,倒了他一手。這書放得太久,已經朽爛了。
蘭斯嘆了口氣,把只剩書皮的書塞回了書架。如此一來,其它的書卷他也不敢動了。
在圖書館里走了一周,他終於在一面書櫃的下角,看到成摞堆著的羊皮捲軸。他把捲軸都搬到燈下細細察看,發現它們是依照類別捆在一起的。他挑出元素系魔法的捲軸,從低級別魔法里取走了一捆。他打算直接施用捲軸上的法術,因為元素系的魔法施展難度最低,比較不會出亂子,對手只是些低級魔獸,用這個也足夠了。
蘭斯把捲軸綁在魔法杖上,用肩膀扛著,心滿意足的出了黑洞洞的神秘之殿。他把魔法戒指逐一戴在手指上,多數都沒有直接的魔法特效,他感到十分失望,看來還得找高等級的魔法師鑒定過才行。最後有一枚可以加強元素魔法殺傷力的戒指,因為散發出強烈的魔法波動,終於被蘭斯鑒定出來,美滋滋的戴上。
「已經準備好了嗎?」靈魂引導者問道。
「是的,把地精們叫出來吧!我將要通過這個試煉,成為聖神教的新任教皇。」蘭斯自信滿滿的說道。
以低級魔物的實力,只靠火龍杖就能輕鬆搞定,根本不會有什麼危險,他這身價值不菲的戰士裝備看來是用不上了。
「好,傳送魔法開始作用。你將會在試煉空間看到藍色的傳送門,如果情況危急,可以由傳送門回到聖潔之殿中。」
「你將接受試煉,引發聖力的潛能。這是一場靈魂的戰鬥,失敗者不需付出死亡的代價。但,每一次失敗都會延長試煉的時間。」
「……直到你領悟精神力量的實質。不能脫開物的束縛,精神便永遠是物的奴隸。」
「……人們希望從宗教中得到的,並非內心的安寧,而是實在的好處,因世人皆是貪**的俘虜。但最終,他們卻能夠從純正的信仰中找到救贖。故此,你作為教皇,需要能夠引導民眾的力量,沒有力量的教皇是無法勝任的。」
蘭斯聽了最後這句話,覺得心有戚戚焉。看來他與主之間,還是存在著某種程度的互相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