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風波
散了一會兒寢殿之中的迷香,方才款款步入寢殿,單手以浸濕的錦帕掩住口鼻,再用已冷透的茶湯將青花纏枝香爐之中的香料澆滅。
緩緩行至八仙桌前頭,眼見著地上僅僅昏迷了兩人,餘下那個名為張靖的侍衛並不在此處。蘇姒霏眉頭一蹙,杏眼之中劃過一絲森冷之色。即便張靖不在此處,她也不可能罷手,若是這次放過他們二人,恐怕日後便尋不到出手的時機了!
心下轉過此番念頭,蘇姒霏抬手將青玉所制的酒壺端起,而後蹲在昏迷的兩個侍衛面前,掰開他們的嘴,將酒液強行灌入其中。透明的酒液順著面頰滑落,打濕了衣襟,使得寢殿之中彌散著一股子濃郁的酒氣。
仔細端量一番,掃見牆根兒處足足有一人高的梅瓶兒,蘇姒霏便以棉布將酒壺包好,扔到梅瓶兒之中。收拾妥當之後,蘇姒霏清了清嗓子,狠狠將青花茶盞擲在地上,發出一聲炸響,做工頗為徑直的茶盞也便碎裂開來。
在地上拾起一塊兒碎瓷片,蘇姒霏半點兒未曾猶疑,便往脖頸處劃了一道,不過她自然是小心至極,避過要害,只是傷著了皮肉罷了。
「來人啊!有刺客!」
先前茶盞碎裂的聲音,已然被寢殿外頭的宮人們發覺,此刻闖入寢殿之中,見著蘇德妃細白的玉頸上布滿鮮紅的血跡,面色蒼白的倚靠在博古通今架上頭,身子不斷顫抖著,想來是嚇得很了。
地上躺倒著兩名男子,宮人們當真以為其是刺客,便忙不迭的『護主』,畢竟德妃娘娘肚腹之中可還有聖人的血脈呢,母憑子貴,若是得了主子的青眼,便能為自己某一個前程!
「傳太醫!」
卓鳶這丫鬟打小兒便伺候在蘇姒霏身畔,自然是極為忠心,此刻見著主子滿身是血,一時間對倒在地上的二人頗為憤恨,先是吩咐旁的宮人照看蘇姒霏,隨後也不知自何處來的氣力,舉起一把椅子,便沖著兩名中了迷香的侍衛狠狠砸去。
儲秀宮寢殿之中的椅子,都是用紅木所制,比人的身子自然要結實許多。卓鳶滿臉猙獰,舉起椅子砸了約莫三十餘下,只聽砰砰的響聲不斷,不多時便見著寢殿之內以漢白玉所鋪成的地面,此刻紅白相間,鮮血與腦漿混合在一處,散發出令人作嘔的腥氣。
殿中伺候的宮人全都怔愣的望著面前的景象,一時間都望了動彈。此刻在眾人眼中,卓鳶這宮人面目猙獰的彷彿自阿鼻地獄爬出的惡鬼一般,讓所有人都不由發寒,蘇姒霏也不例外。
倒在地上的兩個侍衛,在經受了此番折磨之後,連清醒一瞬都未曾,便悄無聲息的離世了。
「砰!」
卓鳶身上的力氣用盡,兩手再也握不住八仙椅的邊角,使得椅子在其手中滑落,狠狠砸在其中一名侍衛的屍身之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見著眼前彷彿煉獄一般的景象,蘇姒霏再也經受不住,兩眼一翻白,便徑直昏迷過去。而卓鳶這宮人雖說護主心切,但到底也不過只是一個小娘子罷了,此刻驚嚇過度,身子不由踉蹌一下,軟倒在地上。待對上其中一個侍衛死不瞑目的眸光時,嚇得驚聲尖叫。
儲秀宮寢殿之中亂成一團,丫鬟內侍皆嚇得瑟瑟發抖,好在先前去請太醫的宮人已然離開了寢殿裡頭,否則若是見著了這一副人間地獄的場景,定然嚇得兩腿發軟,難以走到太醫院之中。
因著蘇姒霏再次有孕的緣故,太醫半點兒也不敢怠慢,趕忙來到儲秀宮之中,為蘇姒霏診治,發覺這位德妃娘娘不過是受到了驚嚇,肚中胎兒安好,也未曾生出岔子,只消好生將養一番即可。
不過即便蘇姒霏身子無礙,今日之事也不能善了了,畢竟兩個身份不明的侍衛死在蘇德妃寢殿之中,若是與德妃娘娘生出了什麼齟齬,連帶著皇嗣都要受到質疑,自然不敢輕慢。不過蘇姒霏此刻還處於昏迷之中,也不清楚今日之事到底生出了多大的風浪。
在俞蘊之得知消息后,那兩個侍衛早就死的不能再死,便連面目都算不得清晰。俞蘊之未曾親眼瞧見侍衛的屍身,只是派辛夷去查探一番,也未曾發覺什麼端倪。兩個侍衛的衣襟都沾上了酒液,說不準是撒了酒瘋,方才會潛行到儲秀宮寢殿之中,欲要對蘇姒霏動手動腳。
聽得仵作的解釋,俞蘊之一時之間也有些疑惑,總覺得何處生出了紕漏,卻難以抓到頭緒。不過此刻也不是應當計較小事兒的時候,畢竟明帝已然癱瘓在床,三皇子楚卿被關押在天牢之中,雖說及不上死罪,但日後卻沒了天潢貴胄的尊榮。
入夜之後,俞蘊之躺倒在楚堯懷中,蹙著娥眉開口問了一句:「殿下,之於儲秀宮中的事端,您是何想法?」
聞言,楚堯鷹眸之中劃過一絲鄙夷之色,摟住俞蘊之肩頭的手緊了緊,輕聲答道:「大抵真如儲秀宮傳出的說辭罷!反正眼下蘇德妃已然懷了身孕,便讓其好生養胎便是,其是否有貓膩,等到產子之後,一切便可水落石出。」
話落,楚堯掌風一掃,燃著的燭火便盡數熄滅,寢殿之中一片漆黑,惹得俞蘊之驚呼一聲。
「蘊之,我們再要一個孩兒吧!」
聽得此言,俞蘊之不由有些怔楞,還未答話,身子便被壓住了。
被翻紅浪,一室旖旎。
即便楚堯想要一個孩子,也不是說來就來的,當年產下和安之時,俞蘊之因著麝香的緣故,導致難產,即便將和安順利產下,身子已然有些損傷,雖說素日里看不出,但生養卻頗帶著幾分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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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足過了三日,明帝方才清醒過來,不過即便這人醒了,卻落得一個口歪眼斜,說不出話的下場。此番情景,明帝當真是無法在上朝了,所以監國的擔子便落在楚堯身上。楚堯如今將將二十,還未曾行冠禮,在朝臣眼中,說是乳臭未乾也不為過,老臣對他頗有異議的也不在少數,只不過有祖父與右相穆恆壓著,未曾表現的太過明顯罷了。
之於前朝之事,俞蘊之並不很懂,不過三皇子楚卿現下還被壓在天牢之中,即便明帝醒來都未曾放出,想必也與皇位無緣了。再瞧瞧監國的太子爺,讓人不由感慨:當真是風水輪流轉,原本還以為聖人會將三皇子扶上皇位,卻未曾想到僅僅是一杯鹿血酒,便毀了三皇子多年的謀划,落得一場空。
蘇姒霏身子也並無大礙,只是受驚罷了,恢復的倒是很快,不過其在見著貼身丫鬟卓鳶之時,面色也不由有些僵硬。雖說那兩個侍衛闖入寢殿之中,身上頗帶著幾分危險,但徑直以八仙椅將酒醉之人給活活砸死,當真是令人不寒而慄。
費了好大氣力,蘇姒霏方才將卓鳶給保住,她心下清楚卓鳶是個忠心的,但饒是如此,也邁不過自己心底的那道坎兒。
休養了七八日,蘇姒霏便行走自如,脖頸處留了一道疤痕,此刻將將癒合,一碰還微微有些發疼。此刻落座在銅鏡前頭,蘇姒霏瞧見銅鏡之中妝容精緻的眉眼女子,一時間也不由微微晃神兒。入宮兩年,她變得倒是不少。
微微勾起菱唇,蘇姒霏取了螺子黛,細細將形狀極好的娥眉勾畫的更為嫵媚,心下卻記掛著那名為張靖的侍衛。那日雖說處置了其中兩個侍衛,但到底還放走了一人。那人也不知是否得了消息,無論如何都未曾回宮,若是張靖將儲秀宮之中生出的腌臢事兒給吐露出去,可便大事不妙了。
將螺子黛放回妝匣之中,宮人遞來沾濕的帕子,蘇姒霏仔細拭凈手后,方才開口道:「備轎,本宮要去未央宮。」
明帝既然早先便醒來了,蘇姒霏身為四妃之一,於情於理也應當去瞧瞧明帝。宮人應了一聲,也不敢耽擱,服侍著蘇姒霏上了轎輦,好生伺候著,不敢有半點兒怠慢。儲秀宮離未央宮沒有多少腳程,未過幾時轎輦便停在了宮門前頭,蘇姒霏踩著內侍的脊背下了軟轎,也未曾差人通報,便熟門熟路的行入明帝所居的寢殿之中。
入了未央宮寢殿,蘇姒霏微微抬手,環視了其中伺候的宮人們一眼,開口吩咐道:「此處不必留人伺候了,你們便先下去即可。」
如今因著腹中娃兒的緣故,蘇姒霏風頭正盛,宮人們自然沒有膽子違拗,福了福身之後便魚貫而出。待寢殿只余蘇姒霏與明帝二人之時,前者緩步行至床榻前頭,對上明帝怒瞪的鷹眸,輕笑一聲道:「陛下,臣妾果真比您過的要舒坦多了。」
即便癱瘓在床,明帝的意識卻是與常人並無差別,他心下清楚蘇姒霏是個一雙玉臂千人枕的賤婦,此刻瞧見蘇姒霏這幅耀武揚威的模樣,心下自然頗有些經受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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