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難道你一點也不介意?
許翊這兩年來生活一直很小心謹慎,謹慎小心的把自己隔離在謝明堂的生活交際圈之外,也謹慎小心的隱藏起自己的行蹤,不跟他有任何的聯繫。
也幸好,徐家跟謝家。相隔了大半個城市,加上刻意而為,想遇上,其實並沒有那麼簡單。
但隨著星星的長大,需要出門的地方就多了。不過許翊一直很小心。
但再小心也總有百密一疏的時候。
之前她剛懷孕的時候,與謝依人和唐末晚在醫院的B超室有過一次偶遇,之後又與唐末晚在健身房有過一次偶遇,而現在,她帶著星星來上早教課,竟然在金寶貝早教中心,又遇到了謝依人和唐末晚。
她們也帶孩子來這裡上早教。
她想躲,可現在孩子在這裡,她能躲到哪裡去。
她其實並沒有與謝依人正式見過面,只那麼多年前在謝家見過一次她的照片而已,這麼多年過去,謝依人的外貌從青澀轉為成熟外,其餘並無太多的改變。
謝依人不認識她,如果沒有看之前郵件。唐末晚也不可能認識許翊,可現在認出來了,她卻不能上前打招呼。
因為傅紹騫交代過,許翊的事情,不能對第三人提及,謝明堂會自己處理。
所以她們只是像初次見面的陌生人一樣,萍水相逢的點頭之交。
許翊跟著點了點頭。上前去接自己的女兒,跟老師說了兩句,就帶著孩子走了。
謝依人看著那孩子,讚歎了一聲:「挺漂亮的小姑娘啊。」
唐末晚突然有些異樣:「你有沒有覺得其實她跟歡歡長得還挺像的?」
謝依人低頭看看自己的女兒:「有嗎?」
唐末晚沒有再說什麼,傅靜靜和陸歡歡小朋友,已經坐在地上跟小朋友玩起了遊戲。
電梯里。
星星的小手落在許翊有些蒼白的臉上:「媽媽,你怎麼了?」她剛會說話沒多久,奶聲奶氣的。
許翊搖了搖頭,在她的臉上親了一口:「媽媽想起來爸爸一個人在家啊,我們回去看看他好不好?」
「好。」
電梯直達地下二層,出了電梯門,找到自己的車子后。卻有些苦惱的望著停在外面的這輛車子。
周圍沒有停車位了,許翊的車子靠牆,旁邊緊挨著一根粗粗的珠子,這車子就停在她車前和柱子前。
不能說它擋死了她的去路,可留給許翊出來的角度卻很小,堪堪的。她的車技並不算好,要出來真的很有難度。
這人就是看中了她車子是寶馬mini,小巧好欺負是嗎?
找了一圈,也沒有找到車子上面留有什麼可以聯繫的號碼,許翊皺了皺眉。
孩子問她:「媽媽,我們走不了了嗎?」
許翊也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地下停車場連個保安都沒有,要找這車主的話就得去樓上服務站找廣播。
她想了想,抱起孩子:「上車吧。」
倒也不是一定倒不出來,要很小心就是,試試吧,她安慰自己。
發動了車子,觀察著左右兩邊的反光鏡,許翊掛了後腿擋,一點點的往外退,她的速度也很慢,真的是從縫隙中擠出來的。庄頁豐圾。
可是她看了右邊就沒顧得上左邊,想停下時也晚了,沒擦到那輛攔路的車子,倒把許翊旁邊一輛黑色的賓士車給擦了。
車子油漆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響,她急忙停了車,下車查看。
這時候,黑色的賓士車門竟然開啟,一個修長的男人從車上下來,許翊望著眼前的男人,張大了嘴,一臉的驚恐。
「你」
謝明堂一身黑色西裝,站在黑色的賓士車旁,相得益彰,他面無表情的看了車子刮擦的地方,然後沖許翊伸出手:「鑰匙。」
許翊哎了一聲,有點狀況外。
這太突然來,她倒車把人車撞了,結果這車主是在車上的,而且竟然還是謝明堂。
一個又一個巨大的衝擊朝她捲來,她沒法做出回應。
謝明堂冷冷瞥了她一眼,發現車子沒熄火,鑰匙還在車上,也沒有理她,徑直上了車。
車子的副駕駛上,一個漂亮的小女孩瞪著大大的眼睛望著他,有些怯生生的,扁了扁嘴吧,看到陌生人,還是戾氣如此重的陌生人,看似立刻要哭出來。
謝明堂眸色一斂,神色奇異的溫柔幾分,但嗓子還是有些粗啞:「不要哭。」
許翊回過神來,著急的衝車子走來,而謝明堂已經把車子往前又開了幾分,跟他的賓士分開了。
許翊急忙打開了駕駛座的車門,有些驚慌失措:「你幹什麼,下來。」
「媽媽」孩子沒忍住,叫了一聲嘴巴一扁還是哭了出來。
許翊急忙跑到旁邊去,把孩子抱了出來。
看她們母女站在一起,那麼警惕的望著他,謝明堂心中冷意更甚。
他回了自己的車子,把賓士開車后,這個車位空出來,許翊的車子要出來就很容易了。
許翊趁他倒車的時候,就把星星放在副駕駛位上,綁好安全帶,自己也快速上了車,把車倒出來,準備趁其不備離開。
可謝明堂又怎會不知道她這點小心思,所以他找了個很好的方位,既不擋著別人的,就可以把她逼停,讓她動彈不得。
隨後下車,拉開她駕駛室的門:「下車。」
許翊細長的手指緊握著方向盤,深吸了一口氣,終於對上他的眼:「我還要帶孩子回去。」
「下車。」謝明堂的耐心有限,冷睨了孩子一眼,「不要讓我說第三遍。」
不想嚇壞了孩子,許翊只好照做,然後他上了駕駛位,許翊著急,就跑到了副駕駛,把孩子抱在腿上,有些緊張而惱怒的望著他:「你到底想幹什麼,你這樣把我孩子嚇壞了。」
「你孩子,你跟徐景城的孩子?」
許翊心頭猛地一跳,斂下了眼睫:「是的,這是景城的女兒。」
謝明堂嘴角露出一絲無聲的諷笑,車子猛地加速,如離弦的利箭竄了出去。
許翊抱緊了孩子,心頭閃過濃濃的恐慌,她不害怕面對謝明堂,只是害怕這樣帶著孩子面對謝明堂。
星星在許翊的懷裡不安的趴著,抓緊了她的衣服,一動不動,許翊著急,只好放軟了聲音哀求道:「謝大哥,你車子開慢點,你嚇壞星星了。」
謝明堂不為所動,許翊使出了激將法:「如果這個是你妹妹的孩子呢,難道你也要這麼對她嗎?」
謝明堂驀然轉過頭來,眼中精光大盛:「除了是我的孩子外,其他人的,我不會管。」
許翊聞言倒抽了一口氣,拚命咬緊了下唇。
Mini車身本就小,謝明堂人高腿長,坐在裡面,長腿都彎曲了起來,這麼嬌小的車子,卻在繁忙的車流里穿梭起來。
「謝大哥,你要把我們帶到哪裡去?」趁著紅燈的時候,許翊忍不住問。
「到了就知道了。」
謝明堂把許翊帶回了她住了那麼多年的房子。
裡面的一切,維持著本來的面貌,就連當時她離開時放在桌子上的那杯水,竟然還擺在原處。
不過屋子保持的很乾凈,通風也很好,是有人定期上來清理過的。
她當時離開的時候,除了帶走隨身的衣物外,什麼也沒有拿走。
那張銀行卡,也被她鎖在了抽屜里。
她的身體無法抑制的顫抖起來,眼中蓄滿淚意,星星抬起肉乎乎的小手,在她的臉上擦了擦:「媽媽,你別哭。」
謝明堂看著她們,內心複雜,有些情緒,積壓的太久,就像洪水,一旦爆發,勢不可擋。
看著近在咫尺的小女人,還有懷中與她八分相似的孩子,有種將她狠狠抱入懷裡的衝動,也有種掐死她的衝動。
兩種感情激烈的碰撞,最後令他什麼都做不了,在一邊的沙發上坐下,對她說:「去做飯,我肚子餓了。」
許翊僵硬的杵在原地。
謝明堂面上無悲無喜:「怎麼,現在連這裡都不認識了,還是連頓飯都不肯給我做了?」
「不是這樣的。」許翊搖頭否認,因為是謝明堂,他提出的任何要求她都可以滿足,可以答應,可眼下,帶著孩子,她怎麼放心。
謝明堂點頭:「那你把孩子給我,我看著。」
許翊望著他,神色複雜。
「還怕我虐待她不成?」謝明堂輕哼了一聲,態度輕嗤。
星星小聲說:「媽媽,我也餓了。」
這孩子……
許翊嗯了一聲,對她說:「那你在這裡陪叔叔玩一會兒,好不好?」
「好。」
許翊把孩子放到他身邊,內心心緒難寧,都說孩子像她,其實看到了謝明堂才知道,孩子的神韻,其實是像極了他的。
她到廚房,打開冰霜,裡面果然放滿了東西。
血緣有時候真的是個很奇妙的東西,星星和謝明堂的口味,如出一轍,她一邊做飯,一邊失神的想。
等她做好飯出來的時候,看到這樣一副畫面:夕陽的餘暉溫暖的照在他們身上,這一大一小,星星靠在謝明堂的大腿上,他的西裝外套脫了,穿著一件暗藍色的襯衫,雙腿交疊,擱在茶几上,寬厚的手掌擱在星星的小肚子上,是為了防止她掉下去。
她的內心又一次受到了震動,不敢出聲,怕破壞了那麼安靜的畫面。
就在這時,手機響了。
是徐景城來的電話,立刻將她那些不該有的念頭打的灰飛煙滅,她跑到陽台上去接電話,而沙發上的謝明堂其實在她出來的時候就已經醒了。
望著她站在陽台上的瘦弱身影,又低頭看看躺在自己身邊的孩子,心情複雜難言。
徐景城問她在哪裡,什麼時候回去,她只好扯了個謊,說星星肚子餓,在外面先吃點東西,馬上就回去了。
轉身,見謝明堂沉湛黑亮的雙眸盯著自己,許翊握緊了手機,沖他點了點頭:「飯已經做好了,但是我們得回去了。」
「你還打算一直同情徐景城同情到什麼時候?」謝明堂的手有一搭沒一搭的在孩子身上拍著,像撫著一隻小貓。
許翊別開頭:「我沒有同情他。」
「沒有嗎?那你為什麼不敢看著我?」他站起來,走到許翊面前,「看著我,然後告訴我,你愛上了徐景城,所以忘記了我,也忘記了這裡。」
他甚至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強迫她抬起頭,與他對視,這樣的逼迫,讓許翊覺得難堪與惱怒。
想要推開他的手,結果就是自己的手指被他用力握住,他扣住了她的腰肢,她的身體被他推到了一邊的牆壁上,身體的貼合與廝磨立刻帶起一股異樣的感受,他結實的大腿抵著她的,不容她再做任何逃避:「夠了,可以回來了。」
「回來?」許翊對上謝明堂的眼睛,帶著不敢置信,「還能回來嗎?你不介意嗎?」
果然,謝明堂的眼中閃過痛苦的神色。
雖然她跟徐景城有名無實,可以在外人眼裡,他們已經做了兩年多的夫妻,還生了一個活潑可愛的女兒,她不認為有哪個男人大方到可以忍受這樣的自己。
所以她準備推開謝明堂,可就在這時,她聽到他說低沉沙啞的聲音說:「我可以。」
身體如遭電擊,她雙眸圓睜,望著他堅毅沉篤的面容,他又重複了一遍:「我可以。」
然後緩緩低下頭,親吻她冰冷而美麗的唇角。
許翊身體哆嗦著,想推開她,但身體比她的腦子誠實,四唇相觸的那一瞬間,就已經給出了回應。
謝明堂得了鼓舞,加重了手上的力度,手撫著她纖細的腰肢,在她的後背上來回移動。
許翊反應遲鈍而麻木,他推高了她的衣服,把手伸了進去,可就在這時,沙發上的小女孩突然翻了個身,以為沒有阻擋,直接摔到了地上去。
砰的一聲,許翊心神俱滅,立刻推開了謝明堂的身體,朝孩子跑過去,星星後腦落地,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哭聲震天。
許翊自責不已,抱緊了孩子哄道:「好了,乖,寶貝,不哭啊,寶貝,星星乖,星星不哭啊。」手下,似乎鼓出了一個大包,孩子哭的上氣不接下氣,謝明堂也被這樣突如其來的狀況弄得有些懵,聽孩子撕心裂肺的哭聲,躊躇:「要不要送醫院去檢查一下?」
孩子小,容不得一點閃失,許翊抱著孩子站起來:「嗯,我會讓景城送我們去的,我們先走了。」
「許翊」謝明堂還想叫她,可許翊懇求道,「謝大哥,我現在沒心思說別的。」她拿了車鑰匙,抱著孩子走的飛快。
謝明堂站在陽台上,沒多久,就看到她抱著孩子的身形出現,mini消失在他的視野里。
看到客廳,廚房裡擺著乾淨的四菜一湯,都是他平常慣吃的菜。
謝明堂一個人坐在桌前,把飯吃了。
許翊在回去的路上觀察了星星的反應,只是有點痛,但沒有嘔吐也沒有暈眩的情況出現,應該不太嚴重。
對於這裡發生的事情,許翊有些為難,不知道該怎麼跟她說才能讓她不提及謝明堂,沒想到她竟然主動說:「媽媽,我不會告訴爸爸我們見到叔叔的事情的。」
許翊重重的在她的臉上親了一口:「乖寶貝。」
有些東西是有毒的,一旦沾染,你想戒掉,就很難了。
許翊對於謝明堂,就是那飲鴆止渴的毒。
當他不去想她的時候,她的身影,總是不期然的出現在他的面前。
徐景城是徐家三代單傳的孩子,徐家最後肯定是要交到他手中的,之前的徐景城,接手徐氏,綽綽有餘,如今的徐景城,雖然不至於剛開始一樣捉襟見肘,可難免有力不從心的時候。
比如這應酬,喝酒,他也不知道如何拒絕人,可酒量又極差,要麼不喝,一喝的話,肯定要鬧的滿城風雨。
而今天,徐景城遇到了謝明堂,狹路相逢,徐景城笑呵呵的跟謝明堂打招呼的,可謝明堂看他的眼神,卻沒有多少感情。
許翊說,因為他們,徐景城才會出事,所以心懷愧疚,那是女人的婦人之仁,謝明堂可沒有這樣的菩薩心腸。
該勸得酒該灌的酒,一樣沒落下。
喝到最後,徐景城已經趴在了桌子上,他卻保持著清醒的理智,看著徐景城拿出手機,給許翊打電話,讓她早點休息,不用等他了。
許翊一聽這生活就知道徐景城喝了不少,擔心不已,問了他地址,親自開車過來接他。
揮退了眾人,謝明堂在酒店門口等,看許翊車子遠遠開來。
她把車停在停車位上,三步並作兩步跑來,看到是謝明堂,驚異:「怎麼是你,景城呢。」
她東張西望,難掩焦慮。
謝明堂眸色冰冷:「許翊,你越來越沒有禮貌了。」
許翊抓緊了手上的鑰匙:「謝大哥,景城人呢。」
謝明堂目光閃爍,盈盈的路燈光在他的眼裡被反射:「在樓上,跟我來吧。」
許翊不疑有他,跟著謝明堂上樓,卻忍不住問:「怎麼你會跟景城在一起?今晚是你們談的生意?」
「不可以嗎?」
許翊恍然。
電梯叮的一聲打開,謝明堂朝其中一個房間走去,拿出房卡刷了門。
許翊走入,裡面一片漆黑,她伸手按了玄關處的電梯,可是裡面圓形的大床上,空空如也,根本沒有徐景城的身影,她回過神來:「謝大哥,你騙我!」
她轉身欲走,然而就在這時,門已經關上。謝明堂擋在大門口,堵死了她的去路。
「我沒騙你,他確實在,不過在對面。」
許翊深吸了一口氣,穩住自己的心神:「為什麼把我帶到這裡來?」
「這個問題我以為你知道的比我更清楚,為什麼還要問?」
車鑰匙尖銳的車角,幾乎割破她的掌心。
看了眼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謝明堂,她幾乎咬牙,然後把鑰匙塞入褲帶,脫下了外套,又拉開了裙子背後的拉鏈。
光滑美麗的身體如一塊發光的璞玉,在燈光下散發著誘人的光。
她穿著黑色的內衣褲,兩道深深的溝壑。
脫去外衣的許翊,就像蒙塵的珍珠,突然散發出原本該屬於它的光芒。
她一步步走近謝明堂:「行,不過你只有一小時的時間!」
謝明堂也理不清自己到底怎樣的情緒,他要的女人就站著他跟前,可他還是覺得生氣,而且是怒不可遏,他已經說服自己不介意,可這時候,還是該死的怒氣爆發!
見她爬到自己身上,動手解開他的皮帶,他怒瞪著她,一把抄起她,捲入了浴室內
許翊帶著徐景城離開的時候,渾身就像是散了架。
雙腿之間,酸澀不已。
謝明堂太兇猛,差點將她拆卸入腹,但她一直壓抑著,不敢出聲,害怕他察覺自己這兩年的生澀,離開前,他又說了一遍:「離開徐景城,回到我身邊。」
他以為自己可以,可以放她海闊天空,結果到頭來才發現,自己才是優柔寡斷難以割捨的那一個。
他中了她的毒,深入骨髓。
謝明堂就像一個惡魔,掌握了許翊所有的行蹤,說好聽點是如影隨形,說難聽點就是陰魂不散。搞的許翊不甚其煩,卻又狠不下心。
她這樣深陷泥潭,其實最終只會傷害了他們兩個人。
她想找謝明堂開誠布公的談一次,結果還沒實行,就先出事了。
張淑芳發現了許翊和徐景城分床睡的事情,把許翊叫回了徐家。
許翊這兩年能夠避免與她見面就避免,實在避無可避的時候,也都所有徐景城在場的,可這一次,只有她一個人。
張淑芳交疊著雙腿坐在沙發上,氣質沉穩,許翊叫了聲媽,張淑芳眼神冰冷的膠著在她身上:「許翊,為什麼要跟景城分房睡?」
許翊還沒想好怎麼回答,偏偏禍不單行,廚房裡傳來一聲板凳摔倒的聲音,許翊和張淑芳同時一驚,朝廚房跑去。
廚房裡,保姆抱著渾身是血的身體,不停叫喚著:「小小姐,小小姐」
星星下面墊著的板凳滑開了,她的下巴磕在流理台的大理石板面上,滿嘴的鮮血,小小身體抽搐著,哭都哭不出來。
「星星」許翊大驚失色,奔過去抱起孩子,而張淑芳已經飛快吩咐:「備車,馬上送醫院!」
一路上,憂心如焚。
張淑芳都顧不得教訓許翊,反倒是把保姆給責備了一通之後就把人給辭退了。
急診室內,許翊抱著孩子飛奔。
醫生把孩子抱進去之後,就拒絕病人家屬的探視。
許翊握著雙手,在外來回踱步,心神不寧。
徐景城聞訊趕來,抓著許翊的手問:「寶寶怎麼樣了?」
許翊搖頭,一臉憂色,張淑芳顯然很多話想說,但此時也不合適,所以選擇了沉默。
醫生進進出出,好半天之後,才把孩子給送出來。
星星已經哭的睡著了,長長的眼睫上還掛著兩串晶瑩的淚珠,下巴上面貼著白色的膠布。
許翊和徐景城一左一右圍在她的床邊,張淑芳則問醫生情況怎麼樣。
醫生說了大概,情況有些嚴重,但不算太糟糕,許翊自責不已,是她沒看好孩子,隨後醫生又讓張淑芳去取單子,說是看孩子的腳底心和手掌心,似乎有貧血的情況,但具體的還要看驗血結果。
許翊一門心思撲在孩子孩子身上,也就沒有多想。
等張淑芳去拿單子之後,她才恍然驚覺,孩子什麼血型她自然是知道,徐景城也反應過來,待兩人追下去時,張淑芳已經取了單子出來了。
不過看她的樣子,應該是沒有發現什麼。
許翊與徐景城對望一眼,各懷心思的回了病房。
後面徐景城不讓張淑芳再與醫生單獨接觸,自己去跟醫生談。
許翊守在孩子床邊,看著徐景城出門時的背影,恍惚覺得,從前那個聰明幹練的徐景城回來了。
是她的錯覺嗎?
張淑芳是因為來家裡找徐景城,意外發現許翊的枕頭竟然在星星房間,大床上只有單人枕頭的時候才發現他們分房睡的。
她還是不太高興:「許翊,你這樣怎麼給徐家生個兒子。」
是的,這才是張淑芳的目的,她想要許翊再懷孕,給徐家生個男孩。
哪怕他們也很喜歡星星,可畢竟是個女孩兒,在他們傳統門第觀念裡面,只有男孩才可以傳宗接代,更何況他們徐家三代單傳,對男丁的就越加渴望。
可是她怎麼可能生的出男孩來呢。
許翊開口想稱呼她一下,可感覺無論怎麼開口都不行,最後乾脆省略了稱呼,說:「這種事情怎麼能夠強求呢,誰能保證一定生男孩呀。」
「是啊,沒人能夠保證,但是你現在這樣跟景城分開睡,能生出什麼來,空氣嗎?許翊,你有什麼不滿就說出來,你別以為景城喜歡你就可以拿著雞毛當令箭。」
「我沒有。」許翊覺得很冤枉。
可張淑芳這咄咄逼人的態度又讓她無從反駁,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沒有就最好,」張淑芳望著床上沉睡的星星,明顯還是不滿的態度,「別以為生了星星就萬事大吉了。」
許翊頭疼。
張淑芳又下了命令,要他們搬回徐家去住。
不但搬回去,還要每天喝中藥,也不知道從哪裡弄來的偏方,據說可以生兒子,每天都叫保姆熬了給許翊喝,而且必須當著她的面喝完。
許翊苦不堪言,她跟徐景城壓根兒沒有在一起,就是喝死也生不出男孩來啊,可是她沒有說話的權利。
徐景城幾次三番的阻攔,也被張淑芳擋了回去:「不但許翊要喝,你也要喝。」
當然,他喝的是補藥,張淑芳哪裡捨得用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去荼毒自己的兒子啊。
晚上,他們睡在一個房間里,床很大,許翊一個人躺在上面幾乎看不出人影,而徐景城在地上打地鋪。
許翊從床上坐起,充滿歉意:「要不你上來睡吧。」
「你就不怕?」徐景城挑眉,許翊再度錯覺。
不過馬上,徐景城就抱著上來了:「許翊,我等你這句話可是等了好幾個晚上了,」那憨厚的笑容,告訴許翊,他還是那個她所熟悉的徐景城。
她的笑容跟著暖了幾分,又往床邊挪了挪:「睡吧。」
但是徐景城卻伸手拉住了她:「你別再往那邊退了啊,再推退就掉出去了,放心吧,我不會把你怎麼樣的。」
許翊點頭,睡了下來。
幾個晚上下來,倒也習以為常。
徐景城的睡相不太好,一個人睡大床習慣了,總是翻來覆去的,好幾次許翊晚上起來還幫他蓋過被子,然後再自己睡去。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等她睡去后,身邊的男人都會悄悄睜開眼,深情的凝望她好久好久。
傅紹騫兩年前就知道許翊懷孕的事情,卻不知道原來那孩子是徐景城的,一直都以為是謝明堂的,所以從唐末晚口中得知在早教中心見到許翊的時候,還是略微有些驚訝。
他打電話給謝明堂,問韓家的事情怎麼處理。
韓之敬和許一寧這些年為了找孩子,時刻不停的在奔波,也一直跟傅紹騫有聯絡,希望能在第一時間得到消息,可是好長時間了,謝明堂還沒想好怎麼處理。
傅紹騫只好再次相詢。
謝明堂揉了揉眉心:「我跟許翊先談談吧。」
謝明堂打電話約許翊見面,結果許翊告訴他,孩子受傷了,在醫院躺著,走不開。
「受傷了?」
謝明堂去醫院的時候,買了不少東西,都是小女孩喜歡的,有傅靜靜和陸歡歡那兩小朋友做參考,謝明堂自認這點抓人心思的本事還是有的。
所以得到徐星星小朋友的喜歡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幸好徐景城現在不在這裡,沒多久,許翊就開始趕人:「你先走吧,萬一徐家人來了讓他們看到就不好了。」
謝明堂看著憂心如焚的許翊,在看看床上笑嘻嘻的女孩兒,心中柔軟:「那你跟我到外面談吧,我有點事情跟你說。」
「什麼事?這裡不能說嗎?」許翊害怕與他單獨相處。
「確定要在這裡說嗎?關於你身世的事情。」
許翊怔住了,從最開始的十幾歲,苦苦追尋自己的身世,到後來,幾乎絕望,不再過問,許翊以為,這輩子再也不可能找回自己的父母了,也許他們,從來也沒有想過要找她,她又何必一直自作多情的自欺欺人。
她跟著謝明堂到了外面的走廊上,手腳冰冷:「真的有消息了嗎?」
「是的。」望著她楚楚可憐的雙眼,以及足足比自己矮了一個頭的身高,謝明堂生出幾分憐惜之心,也沒有隱瞞她,就把韓之敬和許一寧的情況跟她說了,可是這之中,包含了太多的彎彎繞繞,尤其還有唐末晚和韓靜語摻雜其中,又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解釋清楚的,謝明堂也只囫圇說了個結果。
許翊朝他走近,還想追問,可那邊已經傳來高跟鞋的婉轉腳步聲,還有人交談聲,許翊聽得出,這是張淑芳和醫生在說話,急忙推了謝明堂一把:「你快走,不要讓他們看到。」
自己則快速走了出去。
張淑芳見她在外面,蹙眉:「怎麼能讓星星一個人在病房呢。」
「我出來倒個垃圾。」許翊隨口說著。
病房裡,堆滿禮物。
張淑芳問:「有人來過了?」
許翊含糊的嗯了一聲,張淑芳問星星:「寶貝,告訴奶奶,是誰來了?」
星星瞧了許翊一眼:「是小米阿姨送的。」
小米是徐景城的表妹,對星星也喜歡的緊,果然,張淑芳沒有再追問,對著許翊說:「你跟著這醫生去。」
「去幹什麼?」
「去了就知道了。」
許翊莫名其妙的被要求跟著醫生去,可內心已經有了非常不好的預感,而當那醫生要求她躺倒診間內一張墊高雙腿的床上時,她驚恐了。
張淑芳竟然安排人給她做軟泡監測,要她生孩子。
許翊非常不高興,拒絕了醫生,直接走了回來。
張淑芳在病房內陪星星玩,見她這麼快回來了,還挺奇怪:「這麼快?」
「我沒做。」許翊沉下了臉,「您無權干涉我們的人生,這是我們的私事,生不生孩子是自然規律,我身體很健康,根本需要看醫生!」
「許翊!」
許翊突然很討厭張淑芳這副高高在上的嘴臉,雖然她嫁給徐景城也確實是有高攀徐家的嫌疑,可她不是賣給徐家,張淑芳這樣的頤指氣使,為所欲為,讓許翊十分的火大,再也不願意聽她說下去:「這事情您跟景城談過了嗎?他同意了嗎?反正我是不會同意的。」
「許翊!」
張淑芳氣急。
許翊面色也很不好,她今天不太好,所以說話也有些沖,換做平時,估計還做做小媳婦的樣子,可是最近,尤其是這段時間,讓她對現在的生活不勝其煩,每天就圍繞著生男孩兒展開,情緒已經累積到爆炸點,只需要小小的一個引導,就可以全面爆發。
幸好這時候徐景城即使出現了,否則許翊也不知道在這麼說下去,自己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徐景城做和事佬,但張淑芳和許翊都不太給面子,尤其是張淑芳,留下一句有了老婆忘了娘就氣呼呼的走了。
徐景城對許翊說對不起,許翊頓時面露愧色:「跟你媽媽無關,是我不好,可能是我這段時間壓力太大了。」
「我知道,我說的就是這件事情,我已經跟她說了,不會再讓你喝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了,也說了,我不想生孩子,她要是再強迫你,你就推到我身上。」
「嗯,我知道了。」如果不是深懷心事,許翊應該能發現,恐怕正常人也做不到這樣的邏輯清楚,條理分明吧。
晚上,徐景城道:「我留在這裡陪星星,這幾天你太累了,早點回去休息吧。」
她想了想,同意了:「有事給我打電話。」
事實上,她沒有回家,而是打電話約了謝明堂。
謝明堂讓她去他家。
許翊有些猶豫,他又說:「依人嫁出去了,家裡沒人。」
好吧,許翊立刻驅車來了謝家。
她剛走到大門口,正準備按門鈴,發現大門根本沒鎖。
一推就開了。
許翊走了進去,沒在樓下發現謝明堂,猶豫了一下,抬腿上樓。
只來過一次,卻已經銘記於心。
也忘了要敲門,直接推門而入,卻突然看到,謝明堂剛剛扯掉浴巾,拿了床上的四角短褲準備往身上套。
也緊緊是準備套,還沒有套上呢。
精瘦修長的身體直白的暴露在許翊的眼前。
許翊羞紅了臉,急忙背過身去。
謝明堂撇了撇嘴,慢條斯理的穿上。等他穿戴整齊后,許翊才轉過身來,不過蹙眉道:「在樓上洗澡樓下怎麼能不關門呢,萬一有小偷進來怎麼辦。」
謝明堂淡然以對:「除了你,沒人會進來。」
許翊啞然,重新回到正題上:「把你剛才在醫院說的事情,再說一遍吧。」
謝明堂的卧室很大,靠牆還擺著一組沙發,上面還放著一套茶具,非常的附庸風雅,他在沙發上坐下來,倒了兩杯茶,示意她坐到對面。
許翊握著茶杯,聽謝明堂從頭說起。他的說法實在沒什麼技巧可言,乏善可陳,平鋪直敘。
從二十多年前韓之敬和彭媛的恩怨糾葛說起,這真是一個漫長的故事。
哪怕沒有過多的修飾,那麼多人的和事,一件件,一樁樁,許翊從來沒想過,自己的身世會是這樣的曲折離奇。
因為一個女人的私心,三個女孩的命運被篡改,可是最後韓靜語卻落得那樣的狹長。
這就是命中注定嗎?
聽完了所有,許翊放下茶杯站起來,卻突然感覺頭暈,謝明堂的身體,也在她面前變得模糊不堪。
「你……」可惜話音未落,她人就倒在了沙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