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第119章

「砰!」

數聲巨響。

剛從車裡伸出手的景澤驚險的一躲,子彈擦著他的身子斜射進了車裡,另外的散彈已經在姜衫周身爆開!

塔樓上的人摸不清下面穿著他們服裝的人什麼來頭,竟然直接把火力對準了明顯是主要人物的姜衫。

景澤大驚,唯恐姜衫被亂彈掃中,冒著中彈的危險的猛地傾身再次欲圖去拉她,一朵血花驟然在他的手臂上炸開,景澤的手背打的一偏,就這麼錯過了拽住姜衫的最好機會。

「別!」

姜衫急促的叫了一聲,見景澤仍及不死心想要從車裡鑽出來,姜衫咬了咬牙抱頭朝著一邊滾去!

「姜衫!」

一切都發生在瞬息之間,秦亦灝眼睜睜看著姜衫狼狽的滾到眾人都難以企及的斜側方,頓時目眥欲裂!

姜衫自己也知道這舉動危險,她身體柔韌度好,下一秒已經貓著身子躲到了柵欄邊緣的圍牆下,整個人縮成小小的一團,正巧是在塔樓上人的視線盲點。

姜衫驚魂未定的出了口氣,一轉眼看到所有人都煞白了臉看著自己,不禁對著秦亦灝訕訕的笑了笑。

秦亦灝咬了咬后槽牙,快被這個不知死活的女人給氣死!

而塔樓那邊見逼停了這邊的動作,也停止了掃射,只是冷不丁的在眾人和車輛之間開上一槍,防止人上車,幾人虎視眈眈的盯著這邊,準備等基地里管事的人出來看看是怎麼回事。

這裡因為經常外出抓人的緣故,時不時的也有不死心的試圖要逃出去,塔樓上的人懷疑這群偷偷摸摸準備出去也是外逃的人,沒有首領的命令,他們暫時還沒敢要了他們的命。

「呆著,別亂動。」

秦亦灝對著姜衫說完,朝著秦烈使了個眼色,秦烈點點頭。

接著一聲急促的口哨聲響起來,沒一會兒幾個塔樓的方向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槍響和驚呼,很快就沒了聲響。

「快上車。」

秦亦灝沉聲對著身邊眾人道,邊說邊朝著姜衫的方向走去。

姜衫嚇了一跳,正要驚呼,卻發現根本沒有預料中的槍響,意識到秦亦灝可能提前做了什麼手腳,連忙站了起來。

可還不等秦亦灝靠近,斜地里一聲槍響又落在了兩人之間,姜衫猛地剎住了上前的步子,接著秦亦灝悶哼一聲,肩膀上已經中了一槍!

竟然是提前趕來的幾個雇傭兵已經發現了這邊的異狀,急吼著朝他們一行人跑了過來。

姜衫只能重新緊貼了牆根站著,慌忙的對著還想上前的秦亦灝大吼道:「你快上車!」

秦亦灝怎麼肯!

姜衫氣急,「你再不上去我就衝出去了!快走!」

見秦亦灝不死心,姜衫猛地伸出了腳步,槍聲頓時在她的腳邊響徹,秦亦灝臉一白,從車上竄出來的秦烈眾人已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秦亦灝給扯了回去!

幸好這當口從塔樓上偷襲了的秦家人恰巧趕到,幾槍過去重新撂倒了趕來的人,車上的眾人這才鬆了口氣。

耽誤了這一會兒工夫,不遠處已經隱隱約約聽到了大量腳步的聲音,不敢耽擱,姜衫快步的朝著車上衝去!

一聲暴怒的巨吼,從宴會廳里趕過來了的巴拉迪震怒的看著死傷一片的屬下,眼尖的他再一見到原處熟悉的幾張東方面孔,一種被戲耍了的羞怒頓時湧上心頭!

巴拉迪呵罵著從屬下的手裡搶過槍支,惱羞成怒的對著最後落單的女人掃射過去!

巴拉迪是遠近聞名的神槍手,被他盯上的人從來沒有生還過的,和塔樓上的幾個雇傭兵自然不可同日而語。

姜衫背對著柵欄的方向並沒有看到身後的異狀,秦亦灝卻看得清楚,眼睛頓時充了血,瘋狂的想要衝下去。

「姜衫!躲開!」

「秦少!」

同樣看到了姜衫身後異狀的秦烈眼眶裡含著熱淚,死死的抱住秦少的腰,他們之前深入的調查過巴拉迪,這情況幾乎是活靶子的姜衫小姐這次怕是要凶多吉少了,可這當口車上的人再下去也無濟於事,他不能讓秦少再冒著生命危險。

看到車上人驚駭欲絕的表情,姜衫也察覺到了不對勁,身後有一道急促的風聲朝著她的後腦勺奔來,姜衫慌張一躲,又是一道更快的破空聲,道道沖著頭上,可這時候姜衫的身子還沒有迴轉,已經沒有機會再避開了!

「秦…」

姜衫剛發出一個音,身子突然被一股大力撲倒!

接著那人又將她一帶,姜衫整個人被朝著車門處甩去!車上的人見狀忙伸手來撈,險險的把姜衫拽進了車裡。

「衫衫…」

被從後面拉進車的一瞬間,姜衫怔怔的看著背光站著的白岐,他身上穿的還是那件黑色的v領毛衣,外套他給了姜衫披著保暖,姜衫放在了床頭,他一直都沒有拿去。

漫天的血花就這麼從他身上朵朵綻放,巨大的射燈在他的身上罩上了一層薄薄的光暈,像極了不久前站在窗口沐浴在月光下的他。

「那如果代價是我死掉呢?」

那時候白岐低笑著看著她,溫聲問道。

姜衫眸子翹了翹唇角,「我要說我求之不得,你又要生氣了。」

白岐低低的笑了起來,肩膀直顫,連聲音都帶著難以遏制的笑意來。

那時候他說了什麼來著,是了…

「真不該一時衝動救了你,沒心沒肺的女人。」他說。

白岐被彈藥巨大的衝擊力摜的踉蹌了兩步,一雙透著些狠戾的眸子帶著嘲諷的笑意看著她。

「你看…」

他說,讓她看什麼卻沒說出來,他的臉上連痛色都沒有,身中數槍的他眉心皺了皺,就這麼直挺挺的朝後倒去。

姜衫有一瞬間的耳鳴,接著就再也聽不到任何的聲音了。

秦烈試圖下車,槍聲卻越發密集起來,接著車門被合上,車子飛速的朝著來時的路上狂奔而去,透過微有些暗色的防彈玻璃,那人安靜的躺在那裡。

即使狂風大作,即使飛沙漫天,終於安靜的沒了那些本性使然的他,依舊看上去清雋如初,再沒了任何的勾心鬥角,爾虞我詐,也沒了糾纏兩世的費心糾葛。

他怎麼會救自己呢?

某一個瞬間,姜衫腦子裡不停的迴響著這樣一句話。

秦亦灝捂住了她的眼睛。

「沒有辦法的,乖,別看了。」

聽覺轉瞬間全部回籠,驟然的黑暗讓姜衫的身子虛軟起來,下一刻秦亦灝的身子驀地僵了!

他的眸子暗潮翻湧,堅毅的下巴收的極緊,像是被手心裡驟然的溫熱給灼傷了一般,差點把手收回來,差點想把懷裡的女人翻轉過來,可他終究還是怯於某種情緒,連問都沒敢問出來。

外界的槍聲大作逐漸從耳際消失,沒有那麼多生離死別後風花雪月的情緒做佐,車子開的快極了,連給人思考和悼念的機會都沒有。

可的確,他連個防彈衣都沒有穿,多出要害中槍,死都該死絕了。

白岐死了。

這個認知讓姜衫陌生極了。

她是為了什麼而重生的呢?因為她恨極了,可究竟在恨些什麼,卻說不太真切,受的傷太重了,以至於她連最初是為了什麼而觸發的那恨意都忘了。

你能想象那種刻骨銘心的感情嗎?

複雜極了,複雜到根本無法給人研磨細品的機會。

五歲,她第一次見了十二歲的他。

已經初張開的少年宛如青竹,對著好奇的看著他的小姑娘露出一抹善意的笑來。

「跟我來。」他說,「哥哥帶你去看花園裡的管家新養的兔子。」

後來她長大了些,不解的問他為什麼第一次見面要帶她看兔子,那時候溫柔的小少年說。

「因為你像兔子啊,軟綿綿的,無端的讓人想把你保護起來,可我總不能抱著你,就只能帶著你去抱兔子了。」

她十歲,十七歲的少年已經初長成了大人的模樣。

不知道什麼時候他臉上的笑容看在她眼裡越發的飄忽了起來,總像帶著面具,對著她也疏遠了很多。

她得了領舞的機會,姜薇落選,找了學校高年級的男孩子放學后堵她,那天恰巧白岐答應了來接她,看到被圍在中間哭哭啼啼的她,臉上總帶著的那幾分笑突然就沒了。

幾個男生被收拾的很慘,長成的少年已經有了一身的本領,足以用狠辣的手段護著身後的小女孩。

「別哭了。」他有些無所適從,心疼的摸了摸她的頭,「有我呢,不會讓人欺負你。」

那次的事情鬧大了,之後說著要保護她的少年就不見了蹤影。

後來她才知道,他被白慎狠狠的湊了一頓,在雨地里罰跪了三天三夜,之後他被送去了參軍,白家和姜家的交往逐漸淡了下來。

十五歲,二十二的他結束了部隊的生涯。

再見面他臉上的笑容更淡了,那是她第一次明確的當著他的面許出了多年的願望。

「我長大了要嫁給白岐哥當新娘,以後給白岐哥生一堆的孩子。」

后一句話她偷偷加上的話讓那人臉上的表情有些龜裂,臉上的表情哭笑不得。

可那也是第一次他告訴她,「叫我白岐,不用叫哥哥。」

兩世加一起近五十年,姜衫有近乎小半個世紀的生命力橫貫著一個叫做白岐的男人。

不能的,不是她,你就永遠無法理解這樣的感受,不是她,你就永遠無法知道那種愛到極致驟然轉為恨意的痛苦不堪。

如果沒有過那些無微不至,又怎麼撐過那麼多次的傷害,內心卻依舊始終如一。

她愛過他,她也無數個日夜恨過他。

她曾經絞盡腦汁的想要住進他的心裡,也曾汲汲營營的想要逃離他的桎梏。

她現在有多恨他,曾經就有多愛他。

結果現在,他竟然死了。

「我會派人把他的屍體帶回來。」秦亦灝的聲音有些壓抑,「你別哭。」

如果不是秦亦灝使勁兒的扳過來她的身子,拿著紙巾細心的擦著她的眼睛,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哭了。

可最可悲的是,她連自己為什麼會哭都不知道。

你終於擺脫了他。

你終於再不用日日提心弔膽的擔心著終有一天再被那人重新桎梏。

他徹徹底底乾乾淨淨完完全全的消失在了你的生命中,你明明應該感嘆一聲,「真好。」

可偏偏眼淚比誰掉的都歡快。

「死都死了,帶屍體幹什麼?」姜衫聲音竟然出乎尋常的平靜,「他還威脅過我,真死了會被那群禽□□/屍呢,正好讓他自己…」

說著,姜衫驀地繃緊了嘴,煩躁的閉了閉眼睛,有些疲憊的靠在了秦亦灝的身上,再沒有說出一句話。

誰也不知道此刻她的心裡到底在想著些什麼。

車廂里安靜極了。

秦亦灝臉色陰沉,所有人眼觀鼻鼻觀眼,沒有一個人敢抬頭看此刻秦少的臉色。

車子飆的很快,後來基地里追出來了幾輛,追出了幾里地也沒了蹤影。

等左閃右避的順利回到紅其拉甫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秦家有幾位受傷比較嚴重的立刻被抬去了隨隊的軍醫處。

姜衫被安置好後秦政委來了一趟,秦亦灝攔在門口沒讓他進去。

姜衫是被秦戰接走後才出的事,雖然知道這樣的事情怪不到秦戰身上,秦戰這幾天也追悔莫及的用盡了所有的力量去找,為著姜衫的事,他的鬢角甚至出現了樹根在這個年紀絕對不該出現的白髮。

可秦亦灝的怒火卻沒有因此有絲毫的減輕,秦戰在門口站了一會兒,終究還是離開了。

軍方已經差不多確認了最近的人口失蹤時間跟擄走姜衫的基地有關,只是姜衫剛被救出來,情緒不穩,即使著急,也沒人能突破了秦亦灝這道線把姜衫叫出去問話。

可再怎麼努力的粉飾太平,都解決不了白慎此刻心頭的焦灼。

畢竟是自己的獨子,下面的人說過接到了白岐傳來的信息,他和姜衫是在一起的,白慎再老成持重也做不大在這當口還穩如泰山的在s市等著消息。

結果回來的就只有姜衫一個人,問了所有參加救援的秦家人,他們卻都三緘其口的稱沒有見到過白岐。

這下白慎更著急了,心裡的不安越來越大,他對白岐的管教有多嚴格,在他身上寄予的厚望就有多大,當即領了人去闖病房。

秦亦灝不肯放姜衫出去,他自己卻已經被軍方的人叫走詢問情況,離開前他也有了白慎會找來的預感,如果白慎硬闖,秦家人萬一沒攔住,姜衫少不了要面臨一番逼問。

「萬一白慎到了這裡,無論他怎麼問,你記住了,咬死了今天沒有見到過白岐。」秦亦灝說。

直到看到姜衫沉默的點點頭,秦亦灝才表情複雜的離開。

他倒不是怕白家知道了實情瘋狂的報復秦家,只是兩個人一塊進去了,卻只有一個人平安回來,現在他們不知道白岐的死訊還好,如果真知道了白岐是因為姜衫才丟了性命,以白慎的性格,對姜衫的報復才會是最瘋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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