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取刀

「滴答、滴答……滴答……」

水滴一滴一滴的，從透明冰錐的最尖處滴落，砸在生死不知的小乞丐臉上，然後順著他傾斜的臉頰，慢慢的滑到了他的嘴角，濕潤著他起皮的嘴唇。

「嗯……」

突然，他的嘴唇蠕動了一下，雖然幅度很小很輕微，但、第二滴、第三滴、第四滴……落下的水滴，卻借著蠕動時，嘴唇裂開的細小裂縫，流進了他的嘴裡。

頓時，清涼感覺充斥全身。

他的中指輕輕動了一下，緊接著，他乾癟的眼皮也跟著動起來，沒多久，他掙扎著、就醒了過來。

「這是哪裡呀？好美啊！難道這就是天堂？」視線清晰以後，他掃了掃周圍的環境，心中默默自語。

三年來從未說話的他，早已習慣了在心裡自語，即使這裡就他一個人！

眼前的景象確實震撼，巨大的冰錐根根倒豎，就像頂梁的柱子一般粗細。

密密麻麻的冰錐懸在他的頭頂，讓他有種頭暈目眩的感覺。

使勁的甩了甩頭后，他的目光向遠方掃去，只見一排排，被凍成冰雕的甲士，正安安靜靜的，護衛在兩側。

在兩排冰雕的最高處，有一把漆黑如墨的斷刀。

它橫放在一塊，琉璃閃爍的玉床上。

玉床冒著森森寒氣，稀薄的煙塵縹緲虛幻，斷刀被包在其中，顯得萬分神秘……冷傲。

「快來吧，拿起我，你就王，拿起我，你就可以報仇雪恨，拿起我，踏天縱橫無所不能，拿起我，你的夢想都能實現，拿起我……」

突然，一個縹緲的聲音響起，聽著很遠，但感覺很近，時強時弱，透著神秘的氣息。

「力量、力量、力量，我想要力量！」

小乞丐沒有猶豫，也沒有在意危不危險，掙扎著向前爬去。

在沙漠中即將渴死的人，當有水源被他發現時，他唯一會做的事情，就是不惜一切……靠近、喝下，不管有沒有危險，不管是不是海市蜃樓！

他每一次爬的都很艱辛，因為越是靠近斷刀，他的身體就越是沉重。

到最後，更是猶如萬斤壓頂，他每爬一下都要喘息許久。

時間，一點點的流逝……

雖然他很努力，也很堅持，但令人絕望的遙遠距離，還是讓他的內心，有些心酸，瘦弱的小身子，也……越來越不堪重負！

「嘭！」

小乞丐的身體，被壓趴在地上，後背傳來的巨大壓力，讓他的嘴角，都溢出了殷紅的鮮血，眼角都險些崩裂。

一張本就恐怖的小臉，此刻，變的猙獰萬分。

緊緊的攥住雙拳，小乞丐的眼淚流了出來，心中在怒吼：「為什麼？為什麼我這一生會是這樣？為什麼要我受盡苦難，為什麼要我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

突然，他好像想到了什麼，沉默了片刻之後，他又開始向前爬去，很吃力很痛苦，但他卻不曾停歇，好像是在渴望著什麼！

「生不如死、生不如死、老子這麼想死，你就成全我吧，求你了、求你了，把老子壓成肉泥算了，老子根本就不怕死，來吧來吧，哈哈哈……」

小乞丐模樣癲狂，口中鮮血狂噴，他不是渴望衝過去，而是渴望能夠死在這裡！

「來呀，收了老子吧，求你了？」

他徹底瘋了，拼了命的往斷刀爬去，兩隻小手鮮血淋漓，皮包骨的小手臂被磨破，森森白骨若隱若現。

一點一點，小乞丐拼著一股瘋勁，不要命的靠近斷刀，斷刀也在輕吟顫動，像是在鼓勵他。

時間？

在小乞丐的記憶中，似乎早就已經沒了概念。

木訥的扭動身軀，小乞丐跟斷刀的距離越來越近，希望就在前方，實力就在前方。

此刻，他的腦海中，全都是斷刀的影子。

啪！

就在小乞丐，把手搭在玉床的一瞬間，身上的強大壓迫感豁然散去，渾身一輕的感覺、讓他欣喜萬分，可還沒高興久……

「還差一點，就差一步，我就差這一步啊！」

他艱難的直起身子，右手吃力的向前伸去，可半指之間的微小距離，讓他無論如何，就是拿不到斷刀。

恐怕，就連放斷刀的那位存在，也沒想到，「能夠透過考驗的少年，是一個雙腿殘廢的傢伙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小乞丐拚命捶打著自己的兩條小腿，不會說話的他只能『啊啊』大叫。

千辛萬苦歷經艱難，希望伸手就可觸摸，可就是這一點點的差距，卻讓他猶如面對天涯海角一般，遙不可及！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小乞丐面色扭曲，一臉瘋狂的爬向玉床的稜角，他扯過自己右小腿，在鋒利的稜角處，一點一點的……割了起來！

並沒有多少鮮血流出，因為他的小腿在三年前，就已經被打斷了筋脈！

玉床的稜角利如刀劍，他沒割幾下，就觸碰到了腿骨，乾澀的摩擦感，讓他的身體輕微顫慄，額頭上密密麻麻的小冷汗珠，不停的相互融合變大。

瘋狂的一雙小手……也顫抖著停下！

「十二年了！雖然這兩條小腿已廢，但畢竟陪伴了自己十二年，難道今天就要捨棄了嗎？」

他的心都在顫抖，痛苦的閉上雙眼，滾燙的淚水從眼角滑落。

「天緣記住，用你的心記住，用你的鮮血，用你的靈魂記住這些人」

「今天的我們死不瞑目，他日，你要用這些人的人頭來祭奠我們，用染滿他們鮮血的身軀，來給你的父親和同族上香。」

「否則……你這一輩子，都不要來祭拜我們，你要給我們……報仇啊！」

「啊……報、仇！」小乞丐仰天狂吼，生硬的吐出了兩個刻在靈魂里，從不敢忘記的字。

「報仇……」

他瘋狂咆哮，手中的小腿狠狠一撞，只聽「咔嚓」一聲脆響，陪伴了他十二年的小腿，被他生生的從膝蓋處分離！

「啊嗚、嗚嗚……啊啊啊……」

他緊緊抱住自己的斷腿，三年來，第一次這麼傷心的哭嚎。

此時的他，為了報仇，已經沒什麼不能捨棄的了，包括他的生命！

瘋狂的發泄了片刻后，天緣顫顫巍巍的扒著玉床，又一次把手伸向斷刀，這次的距離綽綽有餘，因為他的手中多了一截『斷腿』。

他很小心，同時也很緊張，一點一點，他用斷腿上畸形的小腳，慢慢的扒扯著斷刀。

但斷刀很重很重，他努力了很久，才把刀柄挪動了半指的距離！

半指的距離雖然不遠，但天緣卻因此累的夠嗆，無奈之下，只能暫時休息一會！

趁著休息的時間，天緣趴在玉床上，仔細的觀察了一下斷刀。

斷刀刀柄莖部很長，約有普通刀柄莖部的兩倍，估計兩個成年人，都有些握不過來。

刀柄的后鼻也很奇特，不是圓形或者菱形，而是五根鋒利彎曲的骨爪，骨爪上刻有很多生靈的圖案，有人、獸、鳥、魚、花、蟲……等等。

還有很多，連天緣都叫不上名字！

雖然圖案刻的很小，但每個圖案都很清晰，一點擁擠的感覺都沒有，行雲流水巧奪天空的技藝，讓天緣心中暗生佩服。

順著刀柄往上看去，護手的位置令天緣眼前一亮，兩條黑龍猙獰盤踞，緊抱著一根通天巨柱，互不相讓的兇狠姿態，活靈活現的浮現在天緣腦海中。

在護手跟刀身的結合處，四個蒼勁有力的古字特別顯眼----萬靈魔刀！

刀身同樣不凡，森森利刃寒光閃爍，看的他渾身發麻。

刀背寬廣、大氣磅礴，給人一種厚實的安全感，刀面上漆黑如墨，刻有饕鬄圖案，單面三道血槽彎曲形似神龍。

「可惜如此寶刀，居然被人從中削斷！」

天緣心中惋惜，就像惋惜自己的腿，惋惜自己本來榮光的一生，他感覺這把刀的命運，和他的命運很相似！

天緣從小愛刀，甚至到了嗜刀如命的地步，小時候他父親給他的零花錢，全都被他買了各式各樣的刀。

有時候遇到喜歡的刀錢不夠，他總是會想盡辦法把喜歡的刀弄到手。

為此，他還做了一次偷錢的壞孩子。

不過，誰也不敢懲罰他，因為他爹是天家之主。

天緣的愛好就是修鍊！

除了修鍊以外就是收藏刀！

他很少去參加各種聚會，因為他感覺那是在浪費時間，唯有在挑刀買刀的時候，他才不會在乎時間的流逝。

「我一定會拿到，我要擁有力量，我要報仇雪恨，我要再次站起來！」

天緣一臉堅毅，手中的斷腿再次伸向斷刀的刀柄，一點一點的，把斷刀向他拉扯。

一個時辰……

兩個時辰……

終於，在第三個時辰的時候，天緣如願以償的握住了刀柄。

可就在他，握住刀柄的一剎那，突然，斷刀黑光大盛，不停的搖晃輕吟，似乎是想要脫離天緣的控制。

「不行，你還沒有給我力量，我還沒能報仇，你怎麼能夠言而無信？不……」

天緣心中駭然，他死死的抱住刀柄，任憑斷刀如何甩動，他都不肯鬆開雙手。

「哎！何苦呢？」就在這時，一道長長的嘆息，很是突兀的響起。

「嗯？」

抱住斷刀不松的天緣，猛的扭頭望去，只見一道介於虛幻和現實之間的透明身影，悄無聲息的漂浮在虛空，時隱時現，五官不清，形似人形！

「不會是怨靈吧！」

天緣毛骨悚然，一看到透明人的這種狀態，不自覺的咽了一口唾沫。

「當然不是怨靈，吾是這把刀的主人！你可以稱呼吾為刀主，或者……戰青天！」

「您能聽到我心裡的話？」

「當然！」

「那您能給我力量嗎？」

「需要付出代價！」

「我願意以我的生命為代價，甚至我的靈魂都可以，只要能夠報仇，我天緣沒有不可以捨棄的東西。」

「還不夠！我也不需要這些！」

「還不夠？」天緣眉頭緊皺，心中隱隱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