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逼婚？」

這倒是奇了。

一開始聽了採蓮的話，木槿還有些緩不過神。但是很快的，他立即就弄清楚採蓮這話中的意思。

瞧這木府山莊家大業大的，看來住在這兒的小姐們，也不見得事事都能順心。至少這婚姻大事，就由不得自己說了算了。

逼婚這樣的事情，木槿以前還真沒遇到過。他以前雖也是富貴家的孩子，不過也未曾聽說過逼婚的事。

一則是他們那個時候已不興這個，二則是以他家小舅舅的脾性，根本不會容忍家裡頭髮生這樣的事。

在聽了採蓮的話后，木槿對於那位未曾見面卻又死裡逃生的三小姐，產生了一絲憐憫。

女人最想要的就是可以主宰自己的人生，可憐這位三小姐，卻連自己的婚姻都不能主宰。

「也不知，這三妹要嫁的是個什麼人？不過三妹倒是個倔性子，不喜歡竟然以死相逼，不好招惹啊。」

搖著頭嘆著氣，木槿說著自己對於這位三妹的評價。而他的話方才說完，那兒的採蓮卻像是聽了什麼不可思議的話，那雙眼都瞪大了。

模樣看上去有些詫異，以至於木槿不禁問道。

「為何這麼看著本少爺，少爺我說錯什麼了？」

「不不，沒什麼，只是覺得有些奇怪，少爺今兒怎麼管三小姐叫三妹了？」

「恩？我以前從未叫她三妹？」

「是的，嫡庶有別，大少爺以前連話都不見得跟三小姐說一句，更別提是這樣稱三小姐為三妹了。不過大少爺受了傷，以前的事記不清了，所以突然這麼稱呼三小姐倒也不稀奇呢。」

連個在山莊裡頭呆沒多久的小丫頭都這樣說，看來這位三小姐，雖名為小姐可實際情況，怕是沒自己現象中的好。

微點著頭，木槿說道：「這樣啊，庶出的。這麼說來，三小姐在這山莊裡頭。嘖嘖，果然是個倔強的丫頭，婚事不滿便不屈服嗎？挺有脾氣的嘛。」

「才不是呢。」

小聲的嘟囔著，木槿的話換來的是採蓮的否決。

「不是？採蓮，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沒老實交代？」

實在是被木槿逼得沒辦法了，採蓮只得一五一十的將一切道出。而聽了一切的木槿，對於這三小姐的憐憫，更深了。

「到沒想到，這木府山莊裡頭，竟然也會發生這樣的事。我這可憐的三妹，採蓮，我們上三小姐的別院去看看。」

憐憫之心一起，木槿越發想看看那位不受整個山莊待見的三小姐。不顧採蓮的勸阻，木槿徑直順著那條小道走下去。

看著那一意孤行的大少爺，採蓮只得在後頭跺腳暗罵自己多嘴，卻也沒有辦法，只能小跑跟上自家的少爺。

原注意到這兒，是因為跟園子裡頭的松柏名花比起來，這條小道上叫不出品種的樹在精緻的園中顯得較為醒目。就連這地面上粗糙的板石路也比園中精心鋪砌的青石板來得有情調。

可是當真順著這一條小道走下去，木槿才深刻的明白。

這所謂的嫡庶有別，到底是怎樣個有別法。

兩道的樹，未曾看到有人修剪過的痕迹，就連那樹下開的，也竟是一些說不出名的野花。

跟那外頭的精美細緻比起來，這通往三小姐別院的路，就顯得有些敷衍了。

不過細想，會是這樣的情況也是正常的。畢竟，若是在這山莊中，哪怕是稍稍被人重視一點，也不至於淪為這山莊用於交易的工具。

一想到這兒，木槿便忍不住來氣。

為了山莊的利益，竟然要這堂堂三小姐嫁與一個花甲老人當妾。真不知道，提出這法子的人，腦子裡頭在想些什麼。

也難怪就算在僕人面前也沒什麼脾氣的三小姐，最後會選擇懸樑自盡。

與其嫁給那樣的人，在不能反抗的前提，也只有自殺這一條路了。

順著那一條小道來到了三小姐的別院，小小的一座別院，跟自己那七房五亭比起來，的確是寒磣太多了。

一座不大的住房坐落在那兒，外頭便是一小小的庭院。許是連僕人都懶得搭理這兒，這庭院外頭的野草長勢還真不錯。

偶爾看到的一些顏色，也是野草開出的細嫩小花。

庭院外頭連個負責雜役的小廝都沒有，整個別院顯得靜悄悄的。

走進別院看著周遭的一切，木槿打量著這幾乎像是被廢棄的院落，這走著，不遠處傳來有人推門而出的聲音。

「吱」的一聲將木槿的注意力吸了過去，順道朝著那兒看過去，看到一名上了年紀的婦人走出來。

穿著一身麻布製成的衣服，那名婦人端著托盤從屋裡走出來。關上房門正打算離開的婦人，在看到木槿之後，嚇了一跳。

慌亂中，那名婦人沖著木槿欠了下身說道。

「大少爺萬安。」

「嗯。」

面前的這人，木槿不認識。隨意點了下頭，木槿說道：「三小姐可在裡頭。」

「三小姐？」

許是沒料到木槿會過來看望這庶出的三小姐，到現在還未回過神的婦人愣了片刻才回道。

「三小姐剛用了午膳，正在房內休息。大少爺，您找三小姐有事？」

這三小姐的別院，其他少爺小姐可是嫌棄得很。對於突然駕臨的大少爺，很顯然這位婦人有點驚恐。

小心的偷瞄著木槿，婦人躊躇片刻后，最終還是開口說道。

「大少爺，三小姐也是在鬼門關前走一遭的。這一次要不是老天開眼，三小姐這命怕是保不住的。可否求大少爺開開恩，替三小姐向總管大人說說，別讓三小姐嫁給那王家老爺當妾。那都是個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這要是讓三小姐嫁過去，這不是糟蹋了……」

「周媽，大少爺是你能這麼說話的嗎？」

那位名為周媽的話還沒說完，便被採蓮給打斷了。別看這丫頭這幾日在自個面前一副話不敢多說的模樣，可是在這周媽面前，倒是挺有派頭的。

這富貴人家便是這樣，若是跟了嫡出的少爺，在這山莊的地位，就遠比其他的人不知高出多少。

採蓮在呵斥周媽的時候，可不管對方的歲數都能當自己的奶奶了，那模樣木槿都有些看不下去，直接橫了這丫頭一眼，木槿說道。

「周媽，我方便進去看看三小姐嗎？」

「這……」

稍微頓了一下后，周媽才回道：「大少爺要進去，自然是可以的。」

說完便移步走到門前，敲了敲房門說道：「三小姐，大少爺來看您了。」

這一連說了三次，屋內才傳來一女子的聲音。

「進來吧。」

聲音聽上去輕輕柔柔的，光是聽聲音，木槿便猜得出裡頭住的是個美人。

這美人卻要嫁給花甲的老頭當妾，難怪周媽會說，這一門親事白白糟蹋了這木家的三小姐。

三小姐出聲后，周媽這才推開了房門。站在外頭瞅一眼屋內，房間的布置同這外頭的庭子一樣。

很是簡樸。

連點擺設用的瓷器都沒瞧見，也不知這三小姐在這兒，到底多不受人待見。

說了句叨嘮了，木槿這才跟在周媽身後走了進去。

進了屋，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那位三小姐。雖然身上的衣物算不上華美，不過這樣簡約的服飾卻完全藏不了美人的天生麗質。

果然是個漂亮的小姐。

看到這位三小姐的時候，木槿忍不住細細的打量起來。

雖說是為剛剛死裡逃生的小姐，而且還面臨著嫁與花甲老人當妾的命運。可是這位三小姐的面色，看上去還真不是普通的好。

白嫩光滑，全然不像個剛剛到閻王殿走一遭的人。

木槿這算是明白了，為什麼底下的人都說這三小姐的別院不幹凈。看著這樣面色比死之前還要好的三小姐，誰不覺得害怕的。

這庶出的妹子見了嫡出的兄長，禮數自然是要的。不過這位三小姐，卻完全不將木槿放在眼裡，只是瞥了一眼便繼續坐在那兒不知想著什麼。

對於這些所謂的禮數，木槿當然是不在意的，不過邊上的採蓮可不是這樣想，見這三小姐竟然對大少爺這樣的無理，採蓮當下就不樂意了，直接說道。

「三小姐，大少爺可還站著呢。」

言下之意便是，庶出的她讓嫡出的少爺站著，不合禮數。

採蓮的話，三小姐沒有搭理，卻嚇壞了一旁的周媽，趕忙說道。

「三小姐，大少爺來了您還坐著，這是不合規矩的。大少爺，您不要怪三小姐，三小姐雖然是撿回一條命了。可不知是怎麼了，這以前的事看樣子卻好似想不起來了，好多事情三小姐都不知道，大少爺別放在心上啊。」

著急的解釋著，周媽就怕木槿會動怒。不過她所擔心的那個人，全然沒將這些當回事。

禮數這些東西，木槿可不在意，他所在意的是周媽剛才的話。

「沒了以前的記憶？」

「是啊，三小姐醒來之後，以前的事全都記不清了。醒來的那一刻，三小姐便問了句『這兒是哪兒』，等我將一切的事都告知之後，三小姐卻也沒什麼反應，只是讓我給她備一些飯食。這醒過來的三小姐，性子跟以前完全不同，且不說不再像之前那樣終日哭哭啼啼的，就連這胃口也好多了。大少爺您瞧瞧三小姐這好氣色，這都是這幾日補起來的。」

果然是個奇怪的三妹，即便醒來之後什麼都記不得了，可是人這性子可不是失了憶就可以改的。得知自己是要嫁給一個花甲老頭后，竟然還有那樣好的胃口吃出這樣好的氣色，對於這位三小姐。

木槿的興趣空前龐大。

毫不忌諱直接撩起衣擺坐在旁側的椅子上，木槿問道。

「三妹，不知近日的身子如何。」

「很好，不用關心。」

剛聽的時候，還覺得這聲音輕輕柔柔的，不過現在近聽的，倒是聽出了隔離。在回答木槿的時候，木允側目看著他。

不過是個十六七歲的女孩子，可是這一眼。

竟然讓木槿覺得有點滲人。

莫非這到鬼門關走過一遭的人，回來之後眼神都會變得犀利了。

想著這樣的事，木槿都覺得自己的想法奇怪。乾乾的笑了一下，木槿正打算在說些什麼，可是還未開口，那邊的木允已先說道。

「大少爺，時候不早了，是不是該回了。」

毫不避諱的逐客令，將在場的眾人都嚇了一跳。在楞過之後採蓮正打算動怒，卻被木槿攔下。

「是啊，已經這麼晚了，我是該回去了。採蓮，我們先回吧，被打擾三小姐休息。」

說完木槿便起身從椅子上站起，理了下衣物跟木允到過別，便領著採蓮離開這別院。

除了別院，採蓮那丫頭的嘴巴就沒停過。大體上的都是些嫡庶有別，三小姐比起從前越發的不懂規矩。

這些抱怨的話，很可惜木槿一句都沒聽下去。日頭已經沒剛才那樣毒了，在園子裡頭走著還有些許的涼意。

打開紙扇悠閑的扇著，木槿這弔兒郎當的模樣，惹得採蓮更加不滿了，直接說道。

「大少爺，您現在的脾氣也太好了，三小姐那樣的無理，您怎麼就不生氣呢。」

「我為何要生氣。」

「這嫡庶有別，她僭越了。」

「會嗎？我到不覺得，人家身子不舒坦是需要時間休息，我們叨擾那麼久，被人下逐客令，很正常。」

「可是……」

「沒什麼好可是的，走，我們回去。」

搖著紙扇不知在前頭笑著什麼，木槿的毫不在意使得採蓮更是不明，只得在後頭跺著腳，隨後快步跟上。

「大少爺，您等下採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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